第5章 石头
祝远中再次转醒时，隐隐约约有个人影站在他面前，他反射地跳起身来，映入眼帘的是个小乞丐：花猫似的脸，骨瘦如柴，衣衫褴褛，正咧着嘴憨憨地笑望着他：
“你终于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就只好留你一个人呆着了。”
祝远中没接话茬，他还在恍恍惚惚中：自己这是在哪里？现今是什么日子？人对未知的东西都是恐惧的， 更何况不久前才被绑架，又遇洪水，还昏迷了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祝远中不过是个十岁大的孩子，此刻他的心里惴惴不安。
"这里是清河镇，我在河边捡到你，摸着还有气，就背你回来了。我叫石头，你叫啥？“
祝远中低着头，任然没有搭话，自顾自地想着心事：现在还不能名正言顺地回家，那两个绑架自己的人不知下落，指使他们的人也不知是谁，或许混迹于乞丐中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大概没人会想到自己变成了乞丐。
看着低头默不出声的祝远中，石头疑惑地问：“看你的装束，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哎，你不会傻了吧？哪有人不知道自己叫啥的。”
“你才傻了呢！”祝远中暗自腹诽。那我应该叫什么名呢？府里有人出钱绑架自己，叫祝远中肯定不行，叫麒麟也不行，那是他的乳名，府里的人都知道。有了，石头在河边捡的自己，那就叫大河好了。
“我叫大河。”祝远中大声说，故作镇静地抬头目视石头：“家人和我一起回乡遇上洪水，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怎么样了？”
“这样阿。你可以和我们住一起，等洪水退完后你再去找你的家人。”石头羡慕地说“ 有家人真好! "
"我是个弃儿，老乞丐在路边发现我的。从小我就是乞丐，乞丐们就是我的家人。“说着石头的脸色渐渐黯淡下来。
”嘿嘿, 瞧我!" 石头瘪了瘪嘴，“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挺好！” 他甩了甩手，像是要赶走心中的情绪，接着又发出一阵憨笑：
'我八岁，你多大？“
一旁的祝远中看见他这副摸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正待搭话，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他禁不住涨红了脸。
”你饿啦！我去外屋找找，看还有没有吃食。“石头说着转身向外走去
”这里是废弃的山神庙，我们一群小乞丐住在这儿，白天出去要饭，晚上回来睡觉。癞痢哥是我们的头，他十二了。 “石头一边介绍一边端着个豁了口的大碗走过来：”来，大河，先喝口垫垫。“
一股子馊味钻入祝远中的鼻子，他忍不住干呕起来
”我， 我......“祝远中尴尬极了，可是他无法控制自身的反应
石头端碗的手僵在半空，随即，他自嘲道：”嗨，我怎么忘了，你以前每天吃香的喝辣的，现在当然吃不下这样的东西“， 他放下碗：“ 我还藏着根红薯。但要先说好，是借给你的，等你有了钱要还的。”
祝远中急忙应允，心想只要不让他吃那变味的东西就好，何况他也不差这一根红薯的钱。
只见石头走到墙角，弯腰拔出块砖头，一个洞口出现了，他伸手进去掏出根红薯，看了看，满脸不舍地递给祝远中，又强调一句：“记得还我！”
“外屋有火堆，烤红薯好吃极了。”说着舔了舔嘴唇。
两人围坐在火堆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对了，石头，你说你们白天出去要饭，到晚上才回来睡觉，今日你怎么一个人”
“哎呀，坏了坏了！”石头大叫一声，连拍了两下自己的头“ 我今天是去给码头的军爷递口信的，出来看见远处河岸有个东西一浮一浮的，还以为是口大箱子，那想是你。”说着快速起身，跑了出去“ 我得赶快去县衙给张捕头回话，一会就回”
“哎，等等我！”祝远中顾不得烫手，拨开灰烬取出红薯，追在石头身后“ 我要找间当铺当我的玉佩”
听到祝远中的喊话，石头停下脚步，转身上下打量他：“ 你身上的长衫好像是绸的，应该也能当不少钱。有好心人送我一件短打，太大，给你穿，你当了长衫再买件小点的还我。”
祝远中听了石头的话，不禁莞尔：小小年纪，诸多算计，不是个简单的人。换上短打，祝远中张开双臂，转了一圈，感觉自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两个半大小子一前一后地跑过半条街，再拐个弯，眼见前方就是县衙了，突然，祝远中顿住了，他的耳朵动了起来：
“当家的，你说那小子一定会来衙门吗？”问话的声音高而尖细
“不确定。你有更好的法子？”搭话的声音暗沉嘶哑如破锣
是他们，这是那两个绑架自己的人！祝远中急忙隐身树后，循着声音的方向四处张望
“大河，快点，别磨叽！”石头扭头朝他大声喊道，祝远中慌忙现身，左手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别再叫唤，右手打手势让他快跑
之后祝远中躲在斑驳的树影里，希望再听到些绑匪地对话，帮助他找到那个主顾。一分一秒过去了，再没听到任何声音。这时石头跑出衙门，手里抓着张大饼，满脸笑容，突地，祝远中感觉他的身子顿了顿，接着又朝他待的方向跑过来，只是完全不看他，好像忘记了他的存在似的。
有问题！祝远中感觉到危险，他慢慢蹲下身子，直到完全伏在地上，只一会功夫，他就看见石头的身后坠着个尾巴，这是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一张马脸上长着一对绿豆眼，十分违和，脚步落地无声，气息深沉。望着他们远去，祝远中想了想，起身顺着树干爬上树顶，高大的树冠密密的枝叶，祝 远中消失在其中。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那马脸男人返了回来，在周围搜寻了一遍离去了。
“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得到有用的消息吗？”哑嗓子的男人问道
“我跟着那个小乞丐，给了他两个钱，原来他是给铺头送信的。我又叫他帮我找那小子，许诺事成给他二两银子，他还要先给只烧鸡，所以晚了。”看来那马脸男人就是绑架他的高个子。
”不能全指望一个小乞丐。叫些兄弟们过来，盯着他，撒出人去四处找找，收钱没办好事，就是砸我们自己的饭碗。” 嘶哑的声音应该是那个矮子
祝远中终于听到了有用的消息，他滑下树，准备回山神庙。他独自一人，绑架他的人还在找他，他们见过他的脸，而他只见过其中之一，目前山神庙可算是他最好的藏身之所也是唯一的。他急需帮手，石头年纪小，心计多，黑白两道都识人，还有一众乞丐“家人”，只是他要先去探一探石头，搞清楚他是否值得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