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失踪
李金水赶紧蹿出厢房去开门，这才发现，暴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也已经放晴。
延年是李金水爷爷的大名，永财叔是永字辈，海沙村的村民往前数几代，来自同一个祖先，大家平时称呼长辈，都是在大名后带上辈份敬称。
海沙村李氏有个宗族祠堂，平时用来停放棺材，也有一些临死的人，因为家里逼仄，或是病因不太吉利，家人会在祠堂大厅搭个板床安置照顾，等死后连带着做法事。
李金水去过几次祠堂，连着四进的四合院，平时除非操办丧事，无人居住，加上采光不好，年久失修，颇有些阴森可怕，后面也就不太去了。
倒是听说这个祠堂是他爷爷李延年从南洋回来出资修建的。
祠堂匾额上写着“陇西衍派”，陇西在哪里，衍派是什么意思，李金水不太明白。
两边对联“宗续世代先泽长延”，“永传家声友信克恭”。
李金水对这倒是清楚，写的是海沙村李氏的辈份谱系，他自己是传字辈的，族谱上的大名叫李传朔，金水是他的小名。
乡下习俗，长辈称呼晚辈，大都只喊小名。
打开大门，只见永财叔满脸苍白，湿衣服都没换，浑身脏兮兮地站在门外，后面跟着几个中午在场的青壮。
老道士闻声也跟了出来，急声询问何事。
“刚才雨停了，我喊上大家去墓地查看，发现婶婆不见了，莫非僵尸真活过来逃走了？”
永财叔颤声说道，众人也是脸色煞白。
“走，一起去看看。”
老道士紧了紧手上的铜铃，一马当先往山上走去，众人对视一眼，纷纷跟上。
“奶奶，我也去看看。”
李金水和奶奶低声说了句，不顾奶奶担忧的眼神，拔足追上大家。
众人趟着泥泞来到坟前，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墓坑里积满浑浊的雨水，棺木半浮在水上，本该在棺木中的女尸不见踪影。
只剩烧焦破烂的盖毯泡在雨水之中。
墓坑土壁上有一处攀爬痕迹，泥土滑落，形成斜斜向上一人宽的坡道，坡道上留下长长爪印。
众人不由想象出在大雨之中，女尸动作僵硬地从棺材里站起，一点点刨着泥土，从墓坑里慢慢爬出的情形，顿时毛骨悚然。
“她爬上来了？现在去了哪里？”
李金水疑惑问道。
没曾想这句话把众人吓得两股战栗，僵尸自己会跑，那接下来她会做什么？大家一起开棺，难保不会被僵尸迁怒。
老道士叹道：
“时间还早，大伙先把坟填了吧，晚上记得关紧门窗。”
大概是刚下过一场暴雨，下午的阳光不再灼热，反而透着一丝冷意。
半下午时候，李金水家的祖奶奶下葬几十年变成僵尸，开棺后僵尸跑掉的惊悚事件，已经传遍了海沙村。
大人们心惊肉跳，小孩子更是吓得大门都不敢出。
太阳离西山还有老大一截，村民们早早吃过晚饭，晚霞满天的时候，海沙村里已是寂静无声，家家户户关门闭户，抱着老婆孩子钻进被窝，提前入睡。
而全村最紧张的，莫过于李金水和他奶奶。
祖奶奶变成僵尸跑掉，最先来找的，一定是他们。
先祖变成僵尸，首先会吃掉自家子孙的传说，在海沙村流传了不少年头。
奶奶挪着小脚，找老道士讨来一叠符箓，从楼上到楼下，将符箓仔仔细细贴在门窗各处。
忙碌完后，来到四合院大堂，点燃供桌上的蜡烛，手捧三炷清香，拉着李金水一起跪下低声祝祷。
四合院大堂两侧是厢房，只有天井处才有采光，傍晚时分，大堂已是一片昏暗，蜡烛光芒也仅能照亮供桌四周，四处角落依然看不真切，至于挑高两层的屋顶梁椽之间，更是黑乎乎一片，似乎潜藏着可怕怪物。
李金水心中揣揣不安，赶紧伸手抓住腰侧挂着的桃木锥，稳了稳心神，看着摆满供桌的祖先牌位，嘴里胡乱念叨：
“求祖宗保佑，求太爷爷、爷爷、大叔公二叔公三叔公保佑，妈......”
鼻头忍不住有些酸涩，眼眶湿润起来。
继而似乎鼓起了勇气，眼睛瞟着祖奶奶的牌位心里默念：
“祖奶奶，我和奶奶过年过节、清明冬至从不曾忘了给您上供扫坟，您若是英灵还在，一定不会害我们的是不是？那个......那个怪物一定不是你对不对？”
祭拜完祖先，李金水扶着奶奶，恨不得三步并作两步，走回天井侧边的自家厢房。
进去之前，奶奶还和隔壁厢房的老道士隔着窗户，互相嘱咐了几句。
这天晚上格外漫长，李金水心中恐惧，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约莫临近午夜的时候，天井外面传来“嗒”的轻响，李金水浑身汗毛顿时立了起来，拉起被子蒙住头脸，一会之后，壮着胆子从被子里伸手摸索床头，找到桃木锥后赶紧缩回被子里，在被子底下瑟瑟发抖。
天井外面时不时传来嗒嗒轻响，在寂静的晚上，特别清晰。
猛然间，楼下门扇处传来“喀喇喇”的爪子挠门声音，这下犹如爪子在心尖挠动，李金水脑海中全是祖奶奶那张被烧得半黑半红的可怕脸庞，呲着獠牙，用弯曲如钩的指甲挠门的画面，身上鸡皮疙瘩全都冒了出来。
突然，旁边床榻上传来奶奶翻动的声音。
李金水心中一急，也不知哪里冒出的勇气，居然就掀开被子下床，抓着桃木锥死死守在楼梯口处，只是在黑暗中，浑身抖个不停。
挠门的声音响了一阵后消失不见，似乎是外面怪物见打不开门，已经离去。
刚刚松了口气，隔壁厢房就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一阵扑腾声。
李金水心中七上八下，喉咙口仿佛乎被什么堵住一样，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多时，天井处“嗒嗒”声响，接着屋瓦踩动声，声响渐渐变小，直至微弱到再也分辨不到。
李金水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两脚发软不敢出门查看老道士情况，甚至连询问都发不出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村里远远传来惨叫，李金水浑身抖了抖，似乎被惊醒过来。
刚要转身，黑暗中手上突然碰到一个身体。
“呀～～～”
吓得魂飞魄散的李金水，咕噜噜沿着楼梯滚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