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设计未来
这天是五一节刚过的第一个周末，一连几天的阴雨天气终于露出了笑脸。窗外难得阳光明媚，田福军推开窗户，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田福军自从要求平调回黄原后，日子过得并不顺心，先还没从丧女之痛中走出来，紧接着妻子徐爱云又锒铛入狱。不过这些还不是最大的烦恼，毕竟都过去了。眼下最为棘手的还是工作上的问题，如今整个黄原的改革步子是的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尤其是农村改革，自从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农民基本都能吃饱饭了。个别跑得快的，有头脑的，像孙少安这样的，已经开始朝着致富的路上奔跑。
不过，随着农村也衍生了一些其他问题：比如基层党组织在群众中威信弱了；个别地方封建迷信死灰复燃，不仅有集资建庙的，还有公开在街头摆摊算卦的；有些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行贿受贿；个别人有了钱开始追求享受，吃喝嫖赌……诸如此类的问题，不一而足。也难怪在去年，上级就强调“两手抓”，一手抓物质文明建设，一手抓精神文明建设。
就在今年初，上面在《1986年农村工作的部署》 的文件指出：我国农村已开始走上有计划发展商品经济的轨道。 农业和农村工业必须协调发展，把“无工不富”与“无农不稳”有机地结合起来。1986年农村工作总的要求是：落实政策，深入改革，改善农业生产条件，组织产前产后服务，推动农村经济持续稳定协调发展。 为达到这一总要求，必须进一步摆正农业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坚定不移地把以农业为基础作为一个长期的战略方针；依靠科学，增加投入，保持农业稳定增长；深入进行农村经济改革；切实帮助贫困地区逐步改变面貌；加强和改进对农村工作的领导。
具体到黄原地区，下面的原南县在春天正式成立了苹果生产办公室，正科级建制，把苹果从林业生产中分离出来。目前已有五个县在阳光照射充足的高岗上，大面积种植了苹果。田福军的计划是，除建立一个大型的苹果外销基地，还要在本地实行农产品的深加工，鼓励开办苹果罐头厂和饮料厂。不过眼下是让人头疼的是“苹果桃小食心虫”，必须攻克技术难题外，有必要的时候可以开个五县联防会议，群策群力。
田福军正在沉思，屋外有人敲门。他起身开门一看，有点诧异！门外站着三个人，来人正是孙少安、孙少平兄弟俩，另外还有一个姑娘，他不认识，不过这个姑娘好像有点特殊，有一种熟悉的亲切感。田福军自然不知道这种亲切感从何而来，不由多看了姑娘几眼。这才又看到他们竟然还提着东西。一边客气地说：“你们和我又不是外人，来就来吧，还拿什么东西！走的时候带走哟！一边把他们让进屋里。
贺秀莲的手术做得相当成功，术后恢复得也快，再过几天拆了线就要以出院啦。所以他们今天就趁周末，留下兰香照顾自己的嫂子，一起结伴来看望下福军叔。没想到，金霞也要一起来，兄弟俩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但也没拒绝。
田福军招呼三人坐下，又起身给他们泡了茶，这才问起他们的来意。
孙少安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才开口说：“也没啥大事。知道您忙，本不该来打扰。就是针对目前村里的问题，我有个不成熟的思路，想向您请教下，让您给把下关！”
田福军爽朗地笑着说：“这有啥不好意思的。正好我今天有空，没事，你只管大胆说。”
孙少安目前已是双水村的村长，官方称呼是村主任。他说道，“目前村民大多数都富裕起来了。作为农民，富裕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箍新窑，搬新家。大多数人是按村委的批示建造的，也有的干脆在自己的自留地甚至责任田的崖畔上起了新窑。这样的结果一来是不美观，而且也不方便管理。”
“我的想法是，干脆来个集中规划，另辟一个场地，建一个新村。村里面呢，有商业街，作坊街，美食街。当然还得有文化街，然后呢，建设成为一个集生产、外销、观光和旅游的‘陕北印象体验基地’。当然，具体呢，我还没想好。这才先来问下您，这主意可行不可行？”
田福军一边微笑着听他说话，一边心中暗暗点头。这年轻人果然有想法，不简单哩！不过他虽然赞成，不过真按他的做法去办，那可要花不少钱呢！
想到这，田福军问道：“这都是你想出来的？想法是很大胆，很新颖，不过，真要实施的话，难度不小哩！首先资金就是个大问题，其次就是交通。还有……”
田福军一时没想出来还有什么，就又接着说道：“不过，你可以这么干。改革是需要有勇气去尝试的。不过要记住两点，第一不强迫，要建成这样一个村，你一个人不行，可以联合起来干，你在村中的威信肯定不小，商讨个方案，比如说你可以联合其他先富起来的人打头，个人的话可以采取自愿入股的方式；第二；不要害怕失败，有些事，做得太早呢，就成了烈士，坚持下去呢，就是勇士。当然，有些话，按说我不应该说，我个人意见哟，有些早，可以过几年再搞。”
孙少平插嘴道：“田叔，这个我和我哥商量过哩，没有说要一步到位。就是按这个思路，做个总体规划，然后分步走。之前，您不是去北京跑来了铁路项目吗？到时候，咱这火车一通，可以开辟一些旅游项目，比如我哥说的“黄土高原特色农家游”，像原北县的油菜，在油菜花开的时候就可以成为季节性旅游观光项目，还有黄原老区可以开辟‘红色革命旅游’等。”
田福军望着眼前这个他只见过几面的年轻人，心中暗自赞许：是啊。不仅是农村，就是城市，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变，就是吃饱穿暖，然后就是脱贫致富，最后就是追求精神层面的享受。不过可惜啦，可惜的是小伙子虽然有才，目前只是个高中毕业生。要是有大学文凭，倒是可以考虑让他从政，或许能造福一方也不一定，更可惜的是，自己女儿竟然……
想到这儿，田福军深深叹了口气，又关心地问：“听说你受伤了，现在没有什么不适吧！”
孙少平忙说：“您老不担心，我好着哩！”说着还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田福军想了想又对孙少平说：“只可惜不是前几年了，大学要考试，不能推荐了，要不你报考个电大或者其他，有合适的机会，我想办法让你来机关工作？”
孙少平感激地望了望自己的前岳父大人，说：“谢谢叔的关心。电大我报了呢，至于从政，我好像能力不够，兴趣点也不在这里，我希望从事文艺方面的工作，比如记者呀编辑之类的工作。不过，我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来争取！”
田福军再次重重点了下头，想了想对孙少平说：“之前，听晓霞说过，你不是有在国内大型刊物上发表的小说嘛。目前，咱们市要成立文联，《黄原文艺》也要从文化馆独立出来，争取要在全国发行，那个贾冰在那儿做主编，你是不是也认识？我回头让人给他打个招呼，你自己去应聘，这也不算违规！至于调动手续的事，不行就慢慢办，先弄个借调也行。”
孙少平和哥哥一起来看望福军叔，只是担心他还陷在痛苦里，想来看看他而已，没想到他竟然意外地为自己解决了目前的“出路”问题，不由地喜出望外，眼中竟然不争气地泛出了泪花。
时光在谈话中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中已快中午了。屋中的自鸣钟“当当”地响了十二下，田福军客气地要留他们吃饭，孙少安他们忙起身告辞。
田福军起身把他们送到门外，金霞恋恋不舍地又回头望了下自己曾经无比熟悉的家和亲爱的父亲，心中暗自祝福：爸爸，你保重身体！
田福军目送着三人离去，又若有所思：那个叫金霞的姑娘，虽然一上午一言未发，可怎么感觉她那么像自己的女儿晓霞呢。当然不是外表，而是气质，甚至举手投足间都像。刚才她那撩头发的手势，恍惚间真感觉就是晓霞呢！
不过，田福军又摇头苦笑，可能自己太想念女儿了吧，邻人疑斧吧！不过，看样子，这姑娘好像也喜欢孙少平这个小子，一上午她除了打量房间外，其他时间都没离开过孙少平半步。要真成了这小子的媳妇，是不是可以考虑认个干亲哩！
再想想自己的地位的特殊性，田福军又摇了摇头，唉，还是从长计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