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这件案子我们不查了
比起前世那些畏畏缩缩连停尸房都不敢靠近的追求者,这样的宋亦龄似乎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整个停尸间只停放了这大汉一具尸体,但是依旧是恶臭弥漫,即便开了窗户通风也依旧如此。再加上夏日腐臭的速度加快,这会已然有腐败迹象。
索性陵邑官府还舍得用冰块放在屋内降温,否则怕早已被蝇虫围拢。
楚菁从木箱里拿出唯一的一把解剖刀,即便戴着碍事的手套也不会阻碍她的动作。
一刀刀下去行云流水,但是她还没划上几刀,被迫跟进来的小差役们纷纷跑去门外吐了一圈。
最终的结果除了那一刀明显的致命伤外,并没有检查出多余的东西。
“哎?这是什么?”
楚菁差人把尸身翻过来,却在尸身背后发现了一个形状诡异的刺青,龙蛇盘踞,显然不是什么好意头。
宋亦龄闻声而来,看到那个刺青却脸色一变。
他的脑海中猛然回忆起一张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面色苍白地躺在他的怀中,身上满是鲜红的血,他却无能为力。
但是楚菁并没有留意到这位提刑官大人的表情,正当她准备拿着刀继续解剖时,一旁始终默默不语的男人突然按住了她的手。
“楚姑娘,这件案子我们不查了。”
一向温润如玉的男人突然神色淡淡,语中透露出一丝冰冷。
楚菁捏着解剖刀柄没有立即回复,她深呼吸了一口,尸臭涌进口鼻她也不甚在意。
只是原本一双清亮的眼睛,如今蕴满了怒气。
“大人,为什么不查?”
“大人,难道你相信一个文弱书生能杀死这样一个大汉?”
楚菁惨然一笑,他看着眼前的男人突然有些害怕。
她害怕这个男人和前世她所遇到的有钱有势之人一样,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让她停止调查,只要一句话就可以颠覆她的学术成果。
锋利的解剖刀拿在她手中,她双眼通红地瞪着眼前她以为的“好官”。
楚菁相信,要是宋亦龄不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她真的会一刀捅进宋亦龄的脖子里。
一身绯红官府的宋亦龄突然沉默了,眼前这女子的样子与他所见过的女子都不相同。
他分明察觉到那双眼睛里的愤怒,可是他不清楚为什么楚菁会因为他一句“不查了”就如此愤怒。
但是有些话他难以轻易说出口,那样的恩怨,不必把一介小女子牵扯进来。
宋亦龄眉头一皱,随便寻了个合适的藉口。
“……这个刺青来自一个穷凶极恶的江湖势力。”
反正江湖势力诸多,这个小姑娘也不可能一个个去查验。
“……”
楚菁沉默了,这倒是她没有想到的一点。
古代的环境远比现代复杂的多,古代的帮派势力和现代的可不一样,甚至是合理合法存在的,朝堂与江湖本就是两个相悖的环境圈,若是什么江湖高手之间的仇杀,她倒是真的干涉不了那么多。
“我知道了,”楚菁沉吟片刻,扬起脸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淡然,那双乌黑水灵的眼中已经敛去怒意,如江上小舟般平静。“但是我还是想继续解剖看看……”
“你……”
宋亦龄刚想开口阻止,却又被打断。
“大人,我只是对这尸体感兴趣罢了,莫要忧心我会去查案。”说着楚菁不顾宋亦龄在场,就大刀阔斧地对着尸体动刀了。
血肉在银亮锋利的刀下分离,楚菁一脸的专注。
看着她专心致志地样子宋亦龄松了口气,他带着人出去了不再打扰。
停尸房外的阳光很好,但也甚是闷热,陵邑知府倒是格外殷勤些,领着宋亦龄就回自己府邸。
宋亦龄临走前再度回头看了停尸房里忙活的身影一眼,他不知为何总有些不放心。
他看到那个刺青就想起兄长临死前的模样,拉着他的手将衣钵交给他。告诉这个从小不务正业的弟弟,“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大梁的宋提刑。”他只知道哥哥是因为查案而被离王殿下追杀,却不知是为何案,也只能暂且接下这个职务罢了。
而追杀他哥哥的人,身上无一都有那个代表着离王的龙蛇盘踞纹身。今日突然再见那个纹身,怎能让他无所顾虑?!
楚菁是不知道这背后的内情,她总觉得这个纹身肯定有着什么秘密。
而且她也很好奇,一个文弱书生是怎么将这八尺大汉一击毙命的。
虽然那刀扎得狠,也是致命伤,但却是因为扎破了动脉大出血而死,并没有当场死亡。而以那把刀的威力,他本可以去呼救甚至自行找大夫救治,断断不致失血而死。而且尸体上的出血点并不多,奇怪的是尸斑密布,被一刀毙命的人本不该有这样的现象。
等到午后宋亦龄赶来,楚菁正在阳光下撑着一把红色油纸伞。
纸伞下笼罩着尸体,原本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却看到那尸体裸陆的白骨之上有着数不清的红色斑点似的东西。
楚菁面色凝重,她看着这些细如针孔般的红色小点,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口水。
看到这些密布的红色小点,宋亦龄不由睁大了双眼,却强忍着并未开口多说什么。他等着楚菁跟他解释,这红纸伞着实可怖,伞下那尸骨就更显可憎。
“大人,”楚菁面色有些发白,她抬头先对着宋亦龄作揖,手中拿着一支铁钎,指着尸身上裸陆的白骨,“这些红点是这个死者生前留下的,每一个针孔都直扎到骨,现在我真的相信您说的江湖仇杀了。若不是武林高手,我也想不到有什么人能留下这样精巧的伤口。这些针孔都没有可以扎在穴位上,甚至可以说是乱戳一气,但是偏偏每一下都没入骨头,还留下了这样的痕迹,着实……”
眼前的小女子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无奈至极的笑容,“着实教人害怕啊。”
宋亦龄听着心中也是一片骇然之色,若真是离王派的手下将此人杀死,那离王的手段……真是教人心惊。
难怪……难怪他哥哥会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