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越王
“越、越王……”
震惊令柳无瑕暂时将流珠的事情抛诸脑后,本就难看的脸色越发僵硬。
满京城谁不知道越王赵元祐的大名?
大殷天子赵弘瑀膝下只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当朝太子赵元澍,另一个便是这越王赵元祐了。赵元祐年纪不大,却是吃喝玩乐样样精通,整日飞鹰走狗顽劣成性,虽被赵弘瑀教训过几次,可好不了几日便依然如故,仍与世家子弟逐马游猎,不亦乐乎。
被人戳穿了身份,赵元祐眨着眼睛对柳无瑕弹了个响舌,油滑之色令人浑身不自在。
“兄弟?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可真是有理。你杜苍庚军务繁忙,我请不动就算了,可你这兄弟是怎么回事?我好心请他喝酒,他却死活躲着不肯,好像我是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真是令人心碎。”
听他如此说,杜苍庚大约猜出了事情的原委。
“殿下这话越说越离谱了,殿下相邀,那是荣幸,怎么会躲?”他一边笑着,一边叉腰揽在柳无瑕肩头,神态自若仿若无事发生,“殿下想是误会了,我这个兄弟没见过什么世面,方才又喝多了酒,面对殿下的难却盛情,他怕是一时笨嘴拙舌不知该怎么说好了。”
说罢,他大大咧咧拍在柳无瑕的后脑勺上,朝赵元祐努了努嘴:“无眠,快向殿下道歉。”
好汉不吃眼前亏,更何况对方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招惹不起的亲王。想到方才自己捅了他的心窝、又狠狠踩了他一脚,柳无瑕只觉脊背发凉,硬着头皮拱手拜道:“草民不懂规矩、不知轻重,请殿下恕罪。”
赵元祐眼力敏锐,从这二人的举止便看出他们关系亲密。即便吃了亏,可对方已经郑重道歉,他嘴上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故作无谓地摆了摆手:“你们家的人我都惹不起。万一哪天又被你堂堂右弼校尉穿小鞋,我可无处伸冤去。罢了罢了,在这等快活地方说什么罪啊、罚啊的,晦气。”
听他阴阳怪气,杜苍庚知他还在为前些日子的过结而不悦。然而有柳无瑕在侧,此处不宜久留。
好在赵元祐虽暗存讥讽,却没有追究苛责之意。杜苍庚暗自舒了口气,趁机又道:“殿下说这话可就折煞臣了,臣只是替朝廷效命,替陛下效命而已,哪里敢针对殿下。殿下宽宏大量,臣感激不尽,全都记在心里。今日臣不敢打扰殿下雅兴,改日臣定登门致歉。”
“杜苍庚啊,你可真是……”赵元祐指着他,似要发火却又生生压了回去,“你把父皇和朝廷都搬出来了,我还能说什么?你可是生生把我逼到墙角,让我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殿下误会了,臣没有那个意思……”
赵元祐懒得听他解释,转头挤眉弄眼瞧着柳无瑕,仿佛洞察了什么隐秘之私:“他……真是你兄弟?”
柳无瑕大惊,以为自己哪里又露出破绽,慌忙低下头去,却听对方继续诡笑:“男风虽拿不上台面,却也属人之常情。爱美之心嘛,不该被条条框框拘囿。”
“啊?”话锋跳得飞快,杜苍庚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忍不住尴尬,“殿下误会了,他真是臣的兄弟,仅限于兄弟。”
“是吗?”赵元祐略显失望地摇了摇头,刚要再说什么,一双温香柔荑已经缠绵着攀上了他的手臂。
“殿下当真是误会了。”流珠轻启樱唇,眼波流转,一眼便将人的魂勾去了三四分,“这位柳公子确实是杜大人的好友,方才奴家有幸,还与他们二人谈笑了片刻。柳公子不善言谈,但人是极好的。”
“哦?”美人投怀送抱,赵元祐自是来者不拒,“能让我们流珠姑娘不吝夸赞的人可不多哦。”
“奴家也说了您不少好话,您怎么不记得了呢?”流珠歪头浅笑,呼气如兰,“殿下,良宵苦短,为何只顾站在风口说话?”
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赵元祐心里似调了蜜,心甘情愿被她掖着往雅间走。
“就这么把堂堂右弼校尉撂下了?不合适吧?”赵元祐有心揶揄杜苍庚,脸上却笑开了花。
“杜大人就不劳您费心了。”流珠掩唇偷笑,将赵元祐伸向杜苍庚的手拽了回来,眼神微闪,语气中夹着些许调笑,“杜大人新婚不久,这是偷跑出来的。他已经待了不短时辰,若再不回去,恐怕要出大乱子的。”
“哦?”一听这话,赵元祐来了兴致,又坏心眼地跟着打趣,“苍庚啊,既如此我便不留你了。别在外面玩得太疯,回去之后小心新娘子不让你上榻。”
被人在言语上占了便宜,杜苍庚纵然满腹不爽也只能目送他走远,待人影消失不见,才彻底松了口气,准备拉柳无瑕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哼。”
岂料柳无瑕并不理他,一把将人推开,孤身下了楼去。
繁云楼人多眼杂,杜苍庚不好说什么,只默默追上,随人一道出了门。道生等了许久,见二人出来,忙驱车上前。
柳无瑕一跃上了车,随即反身堵在门口,冷冷望着紧随其后的杜苍庚。
“阿碧……”
柳无瑕不理他,冲道生喊道:“快些回府!”
“啊?”道生一愣,瞧着还未上车的杜苍庚,“那……公子呢?”
“他自己有腿,不会走吗?”柳无瑕怒气冲冲摔下车帘,丝毫没有放人上车的意思,“说不定人家还有流珠姑娘亲自相送呢!道生,还愣着做什么,走啊!”
“这……”道生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知该走还是留,只得求救般看向杜苍庚。杜苍庚叹了口气,默默后退一步,摆手示意道生驱车先行。
二人一前一后回了府,待杜苍庚行至卧房外,正焦急地来回踱步的瑞香仿佛见到了救星,几步迎了上来。
“公子您可算回来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二人不是一起欢欢喜喜出门去的吗?怎么小姐独自哭哭啼啼跑回来了?”
三言两语无法解释清楚,杜苍庚摇摇头,转而问道:“阿碧呢?”
瑞香朝卧内指了指,见杜苍庚要进去,又赶紧将人拽住:“公子,小姐把您的被褥都扔去书房了……”
“什么?”杜苍庚一愣,随即无奈地捂住额角,喃喃道,“我这是给自己找的什么麻烦?”说罢,他又转头看向瑞香:“你先去书房把被褥抱回来,小心别让人看见。”
“抱回来?”
“不然呢?”杜苍庚差点被她气哭,作势就要去敲她的脑门,“还真让我睡书房吗?!”
瑞香哪里敢招惹他,捂着脑袋连连应了几声。瞧着她跑远了,杜苍庚才深深吐纳几次,稳住心神推门而入。
卧内寂静无声,只偶尔传来几声低低啜泣。杜苍庚寻声望去,果然见柳无瑕正坐在榻边独自垂泪。
“哎呀,我的阿碧也真是够狠心,自己玩痛快了,就撇下为夫独自跑了。害得我大半夜流落街头,走得腿都要断了。”
杜苍庚刻意抬高了调门,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一边神色夸张地叹惋着,一边讨好般地迎过去想要在她身侧坐下。岂料屁股还没捱着床榻,就被柳无瑕使劲一推,连滚带爬摔到地上。
“滚!别碰我的东西!我嫌你脏!”
说到气头上,柳无瑕恨不能已,又重重补上一脚。
“不是……我哪里脏了?”杜苍庚吃了痛,一边揉着腿一边顺势靠在榻边,刚碰着柳无瑕的脚,就被她跳着躲开。
“你是觉得我瞎,还是觉得我傻?那个流珠跟你那般亲近,谁看不出来你们之间暧昧不清?还有,说什么车驾出了事、你要去看道生,根本就是谎话!我问过道生了,你根本没去找他!是流珠找你的吧?是她要见你吧?我被那个狗屁越王调戏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和流珠卿卿我我花前月下!”柳无瑕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狠狠一跺脚捂着脸背过身去,“杜苍庚,你也太欺负人了!当着我的面和那个风尘女子眉来眼去,你把我当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