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水鬼
“哟呵，你竟然没逃？”
晚上八点，柯三走进前台，他的这句话让我明白，我昨晚的遭遇，他是明白的，更有可能，那是他安排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坐在皮椅上沉默看着他。
“工资给你加三千，一万五。”
这句话起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我立马笑了起来。
“来，您坐这。”
我让开皮椅。
柯三倒也不客气，跳上了皮椅，两条小腿还在空中晃荡。
“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也就不多说了，看见那里的按铃没？”
他手指向前台摆着的桌子内侧，一个不起眼的按钮被安置在哪里，如果是在昨天，我可能或以为那是火警铃，或者报警铃，眼下我却明白，它的作用肯定比那更加有用。
“如果出现你应付不了的情况，就直接按下去，会有人过来处理。”
我郑重点点头。
柯三继续说道：“我们这里不用网络登记。”
他掏出一个表皮发黄的小本递给我。
“有客人要入住，你就把本子打开，客人想住哪个房间会自己选，不用你插手，事后勾上就行。”
“哦对。”他一拍脑袋：“钱也不用你收，我们这里的客人一般都很有礼貌。”
他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这时，一道人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我瞳孔一缩，来人我并不陌生，昨晚我还在阳台上跟他对峙了几分钟。
柯三未卜先知般转过头，看向对方。
“正好你回来了，帮我跟这小子熟悉一下工作流程吧。”
男人抬起头，褐色的眼珠看着柯三，又转向我。
“好。”
他似乎不愿多说，说话语速很快，说完又紧紧抿起嘴唇。
可我借着灯光，已经在他开合那一瞬间看清，他的嘴里没有舌头！
掩饰住心里的震惊，我走到桌后。
“这位客人，请问你要住哪个房间？”
我翻开手里的本子，奇怪的是，我没有刻意翻开某一页，显示出来的，却是一排写着今天日期的房间号。
密密麻麻的房间号占满整页，从1到99都有。
很难想像，这么小一栋旅馆，竟然有那么多的房间。
当然，比起其他方面透露出的邪门劲儿，这点已经很难再让我失态。
男人伸出手，手指好像在水里泡了许久，发白的指尖点在了其中一个房间号上。
42号。
点完，男人默不作声走上旁边的楼梯，似乎不打算再理会我。
柯三站在皮椅上，手拍在我握着本子不断颤抖的手。
“不要紧张，我们这里客人不多的，像他那种人更少。”
柯三嘿嘿笑道。
我勉强镇定下来，给柯三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嘿嘿嘿，你觉得我是在安慰你？”柯三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阴森，语气也随之阴暗起来，每一个字眼，都像是在撩拨着我的毛发。
“不，他是我们这里最正常的老客户之一，往后你遇见的，只会是比他更血腥，更疯狂，更恶心的客户！”
我的头皮已经开始发麻了，柯三却没有停下，接着用那让人不安的腔调接着道：“那还不是最变态的，你最应该警惕的，是那种言语间能让你如沐春风的存在，他们才是真正的危险人群，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能摘下你的肋骨用琴弦串联，在你耳边弹奏一曲好日子！”
“咳咳……”
一阵咳嗽声从前台的窗户外传来。
男人不知何时重新走了回来。
“不要吓唬他，你想继续守夜？”
柯三切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屑，却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我叫水型，昨晚，你别介意。”
男人看着我，嘴角翘起，却没有露出一个如昨晚那般的微笑。
他惜字如金，语速飞快，应该是不想让人看见他嘴巴内的情况。
“不，不介意……”
我倒退两步。
即便没感觉到这个男人的恶意，可他的特殊加上昨晚那一幕，真的很让人心慌。
柯三又走了，临走之前再度警告我，不论听见什么动静，都千万别进客人的房间，可事实上，即便没有他的警告，我又怎么敢进入其它房间呢？
坐在皮椅上，我划拉了两下手机，就将手机关上了。
黑色的屏幕映照着我苍白的面容，我用两指将自己的唇角拉开，试图挤出一个职业化的笑容，尝试却不尽如人意，我依旧苦着一张脸。
在这个旅馆里，或许只有我一个正常人，可为了一万五的工资，我只能伪装成一个怪物。
一切，都是为了生计。
在椅子上枯坐了三个多小时，我理解了柯三说的，这个旅馆客人真的不多。
可就在我掏出手机，打算来上两把游戏的时候，一声敲窗户的咚咚声，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我抬头看去，吓得险些从椅子上摔下。
一个浑身带血的婴儿，正趴在窗户外面看着我，他的手上沾着血，玻璃上被叩响的位置，还留下了一个小小的血手印。
“哥……哥哥，帮我开个房间。”
他的声音空灵，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我吞了口口水，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立刻掏出本子放在柜台上。
婴儿将手按在房间号上，随手点了一个房间。
它没有再继续说话，转身跳下柜台，走在红色的地毯上，而在它的身后，还拖着一截带血的脐带，一步一个血脚印，步伐坚强，又让人伤感。
我回过神来，赶忙将本子收起，记下房间号的同时，我的手指也按在了桌子内侧的铃上。
大厅里没有动静，刚过了五分钟，揉着眼睛的柯三推门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方才刚见过的水型。
“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第一天晚上就出幺蛾子，还想不想涨工资了！”
刚进门，柯三就用不耐烦地语气骂着，一把拉过皮椅跳了上去。
“说吧，什么问题。”
“刚……刚才，一个好像刚出生的婴儿过来开房，我觉得……”
我刚说了第一句，就见柯三的眉头突然一拧，表情也严肃起来。
他看向窗外，地上的血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可窗户上的血手印子，却依旧黏在原位，一缕黑色的气息，在血手印上缓缓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