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有故事的树林子
我师父凭空的走了,就如同他凭空的来,没有人知道他从哪来,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农村的生活就是简单的循环,春种夏长秋收冬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时间就在这古井无波中慢慢的被消磨,五年转瞬即逝。
这五年里我家的日子过得还算平静,之所以说还算平静,是因为我家没有再发生什么诡异的事情,而不平静的是,因为我出生而产生的影响,事实证明,我爹当初多给王产婆的两块钱并没能起到太大的作用,在我出生一个多月之后,我出生时候的景象就在村子里流传了开来。
所谓积毁成山,三人成虎,农村人本来就愿意东家长西家短的,什么事一传,没有也是有,更何况我这事是真的存在呢,这件事一传开,对我一家人的影响都很大,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爹娘只要一出门村里人就在他们的背后指指点点,也嘱咐孩子不要跟我大姐和二姐玩。
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我,或许这真得就是命,六亲都要跟着我倒霉。
好在五年里我家并没有发生什么诡异的事情,村里人对我爹娘和我两个姐姐的抵触不那么强了,可是对于我的态度却十分坚决,那就是坚决不让自己家孩子跟我玩,不跟我玩也就算了,村里的其他孩子见到我还都喊我鬼孩子。
小时候我的身体弱,我爹就想着法的弄好吃的给我补身子,如今的我,比同龄的孩子都要壮实很多,能打得过比我大一两岁的孩子,所以我经常采取一个办法,那就是揍他们,揍得他们不敢再叫我鬼孩子,打得他们带着眼泪跟我玩,除非大人来找,或者我让他们回家,要不然他们都不敢回家。
村里其他孩子都挺怕我的,有的孩子见到我啥都不说转身就跑,至于抓不抓他们,那得看我心情,就这么说吧,我就是村里孩子中的小霸王。
村子里所有的孩子就只有一个我不打,不仅不打,还帮着他打别的孩子,这个孩子大名叫林尚志,我们两家住的不远,斜对着,我俩同岁我比他大两个月,他大名起的不错,不过他外号去却没比我好哪去,他外号叫大傻子,他见到别人总是傻呵呵的笑,无论别人怎么逗他说话他也不说,就一直傻笑,所以就落下了这么一个外号。
其实我知道他一点都不傻,我一直认为他才是全村最聪明的,他不说话是因为他是大舌头,他知道别人就是想让他说话,好笑他,所以他宁可傻笑也不说话。我不打他是因为他和我一样都是村子里其他孩子笑话的对象,他也是全村唯一一个愿意和我玩,不叫我鬼孩子叫我哥的,同样我也不叫他大傻子,还帮他打叫他外号的孩子。
这天傍晚吃过晚饭跟我娘打了声招呼,就又去村子里疯跑,出门就碰见了林尚志,林尚志冲我呵呵傻笑了一下问我:“科(哥),里(你)炸(噶)啊(哈)气(去)。”(注:关于林尚志的大舌头说话,为了避免繁琐,只在这里体现一处,下文不再体现)。
我是全村除了他爹娘唯一一个能让他主动说话的人。
“我出去玩会,你去不?”我招呼林尚志。
“去。”林尚志挠了挠脑瓜子傻笑着说道。
“不准笑。”因为我知道林尚志聪明,所以我不喜欢他的傻笑,每次在我面前傻笑,我都让他不准笑。
“那我不笑了。”说着他又露出了那惯有的傻笑,他以这种方式回复我,我也已经习惯了。
我们俩逮住了几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让他们跟我俩玩,他们不同意,我俩就又跟他们打了起来,不知道林尚志是吃啥长大的,长得比我还要猛一些,不过就是胆小,不敢下手,几乎就只有挨打的份。我呢一个打一个绝对没问题,但是对面是好几个孩子,我是肯定打不过的,撕扯过程中,我脖子上的长命锁不知道谁拽掉了。
“好,大牛,二蛋,四狗子,你们今天不跟我玩,行,等着我就不信抓不住你们落单的时候,看我不把你们牙给打掉了。”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跑远了,我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恨恨的冲他们喊着。
这是我惯用的手段,假如挨揍了我就记着,等哪天堵住他们落单的时候,上去就揍,啥时候打得他们嘴里喊服了才停手。
“我说林尚志,你白长这么大块头,咋这么熊(怂的意思)呢?”我看着倒在地上捂着脑袋的林尚志,恨恨的在他的屁股上踢了一脚,他麻利的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又冲我呵呵的傻笑了起来。
“鬼孩子,鬼孩子……”大牛他们一边喊一边向村外跑去。
我听见他们又骂我,可把我气坏了,就愤愤不平的向他们追去,在我眼里,那一声声的鬼孩子,就是在骂我了,林尚志紧紧的跟在我后面。而我根本没注意到挂在我脖子上,我爹娘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弄丢了的长命锁已然被我弄丢了。
我知道他们去村外干什么了,村外有一条小河,就是我师父家门前那条河的支流,河水并不深,只到我的腿弯处,那时候的东北物产十分的丰富,当真是棒打狍子瓢舀野鸡飞进饭锅里,不像现在,要啥没啥,那条小河里里面有鱼虾泥鳅青蛙什么的,我们这些孩子经常跑过去捉鱼摸泥鳅。
这条小河距离村子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大概有二里地左右吧,不过去这条小河边要经过一片杨树林,树林并不大,也就稀稀疏疏十几棵而已,这些杨树也不知道长了多少年,都是参天大树,每一棵差不多都要两个成年人才能抱住,可能是因为树木太高大的事,即使白天走过这片树林,也给人阴森森的感觉。
这片树林是胡家窝堡村的禁地,之所以这里说是禁地,因为这片树林中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生产队开荒那年,上一任大队书记要把这片树林砍了变成耕地,结果一棵树刚拉一点点,断了五把锯子,这下所有人都懵了,那时候用的锯子不是电锯而是两个人拉的那种大锯,特别结实,可能会钝了,但是要说断,那太难了。
大队书记不信邪,非要再试,第六把大锯也不出意外的断掉了,这下所有人都傻眼了,那时候正是那场运动火爆的时候,没人想其他的东西,有人想了也不敢说,大队书记也怕,这时候就更不能停下来了,就决定不用锯了,换斧子砍。
自己第一个上,几个壮劳力在旁边候着,自己累了换下一个人,大队书记这刚砍了十来斧子,就出事了,斧子断了,斧头飞了起来,正正当当的砍在了大队书记的脑门上,当时就把他给劈死了,脑袋都给劈成了两半,脑浆溅得可那都是。
这件事可是好多人亲眼看见的。
原来村里有个人叫胡毛子,在铲地回来的路上看见一只野兔子,他就去抓,结果野兔子跑进了树林子里,他当时心里一着急就追了进去,结果进去以后就迷路了,这里一共就十多棵树而已,正常情况下,就是瞎子进去都能摸出来,更何况还是一个长着眼睛的成年人。
等人们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他就坐在树林边上,人已经疯了,嘴角上挂着鲜血,和一嘴兔毛,身边还扔着一副兔子的骨头架子,他坐在那里又哭又笑的,眼泪鼻涕哈喇子一起往下掉,胡毛子被带回第二天就死了,是上吊吊死的。
还有就是有人听见树林里有女人的哭声,还有女人唱戏的声音,这不是一个两个人听见,而是很多人都听见过。
总之关于这片树林,有太多的传说了,所以这里没人敢踏进去。后来我师父告诉我其实他想过要进去,也想过要做点什么,但后来还是没进去,因为他不想多管闲事,招惹里面的东西,另一方面是那个时候,一旦他真干了点啥,恐怕自己下场也好不到哪去,他来胡家窝堡就是图个清静,犯不上惹那麻烦。
他没想到,他的宝贝徒弟我却差点栽在了这片树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