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 抉择
将云淑瑶嫁入旭王府,极大的原因便是云阀的私心,他幻想云家青云直上,日后成为皇亲国戚。
闻言云阀语塞,面色愠怒地坐下来。
见状,赵氏眼底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捂着脸痛哭,“淑瑶便是怕此事暴露,在旭王府谨小慎微地生活,连林香儿小小的侧妃都敢越过她,在她面前作威作福。如今倒好,事情败露,她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说到最后,已然泣不成声。
事情皆因云阀野心而起,云阀自食恶果,底气不足,一时无话反驳。
待赵氏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哭声渐渐止住,云阀才为自己行为找到合适借口,反驳道:“将女儿嫁去旭王府的确是我的主意,但我也从未说过定要淑瑶嫁去。你明知旭王并非良人,为何不将亦冉嫁去,旭王若能娶了亦冉也定会满意,更不会因娶的人不能生育而当街羞辱于我。”
旭王平日里来丞相府,看向云亦冉的眼神皆带了爱慕,嫁云亦冉未必不能行
“你竟动了嫁庶女的心思?”赵氏对他此言略微诧异,若当时当真嫁了云亦冉,恐怕云阀也不会反对。
小小庶女怎能压过嫡女嫁入皇室?且日后旭王极有可能登基,那死丫头不便成了皇后,这样光宗耀祖的事自然需嫡女来做。
至于无法、身孕之事,赵氏亦未料到会暴露。
云阀不以为意,“有何不可?”
赵氏略微垂眸,遮掩眼底算计的光芒,再掀起眼皮便是通情达理的模样,“我何尝没有动过此心思,只是亦冉终究是庶女,身份摆在那里,纵使旭王对她另眼相待,也是喜爱皮囊,未必会当真将她娶为王妃。”
“何况即便旭王情愿,皇上与皇后会如何猜想云家在嫡女待嫁时却嫁了庶女过去,恐怕会治个不敬之罪。”
说着,她余光瞥见云阀苦着脸皱眉,便知这话他是听进去了,续而道:“亦冉终究不是我肚皮爬出去的,日后她仗着旭王妃的头衔,不服管教如何是好?”
一番话下来,已然堵得云阀半句话也反驳不出,待稍微冷静,犯难道:“理是这么个理,如今淑瑶不能怀有身孕的事暴露,旭王胆敢当街拦我,便说明他极为震怒,此事捅到皇上面前,云家又该如何?”
只嫁庶女是不敬,嫁无法、身孕的嫡女亦是重罪。
赵氏早便等着云阀这话,闻言故作迟疑,提议道:“老爷适才也说旭王对亦冉心生爱慕,将亦冉许配旭王做侧妃,生下庶子过继到淑瑶名下成为嫡子。既可以解决淑瑶如今的困境,亦可以成全亦冉的婚事。”
旭王侧妃亦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日后若旭王继位,云亦冉的地位亦水涨船高,可以做个妃子,还能做个棋子。
弦外之音便是云亦冉可以得此殊荣,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只是这样的事传出去,只怕好说不好听。
云阀自诩文官清流,两袖清风,对这等借腹生嫡子的事打心底里鄙夷。闻言拍案而起,羞臊地红了老脸,“这等话怎会从你一个嫡母口中说出,有辱斯文!”
气恼地来回踱步,最终劈手指向她,恨铁不成钢,“我云家世代书香门第,我更是朝中百官之首,为百官做表率,怎可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令祖上蒙羞的龌龊事!你身为我的夫人,思想竟这般不堪入目,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赵氏一心为云家改变如今的局面,却落得这样的羞辱,气昏了头,站起来反驳,“你顾及脸面,我与淑瑶便无需脸面了?若不如此釜底抽薪,你这清官也做不得了!”
两人话赶话,云阀气得吹胡子瞪眼,“就是无官可做,回乡下养老,我也不屑做这等事!”
“你……”赵氏捏着绢帕指向他,气急便将最后杀手锏搬出来,“好,你辞官,淑瑶不能生孕的事捅到皇帝面前,咱们全家都别活了。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列祖列宗的脸面也不必顾及了。”
云阀被噎的说不出话,怒不可遏,原地徘徊几步,大掌攥着茶杯狠狠地砸在地上,又瞬间无力地撑着桌子坐下,捶胸顿足,“老天,没活路了。”
此事被皇帝知道,便是杀头的欺君之罪,令皇室蒙羞,不仅云淑瑶王妃之位不保,云家几百口人皆要被治罪。
便是云阀想破罐子破摔,辞官回乡下也不能。
见火候到了,赵氏便知不能再往上浇油了,缓步走到他身边,手轻轻搭在他手臂,从刚硬转为柔和,“老爷,我知道你念着云家满门清誉,不愿做此事,我也是实在没辙了才会出此下策,若不这样做,全家受连累不打紧,如何对列祖列宗交代?”
云阀低头不知在想什么,默不作声。
见状,赵氏又加把力,“亦冉那丫头与淑瑶一同在你膝下长大,一时间两个女儿皆出嫁你许是舍不得。也并非一定要亦冉去旭王府,你若不愿,我便在云家待嫁的姑娘中选合适的送去旭王府,只要可以生下庶子过继给淑瑶,哪个女儿嫁过去都是一样的。”
她往后退了,又温声与他分析,云阀并非转不过弯的人,只是将百年积累的清誉搭进去,实在让他于心不忍,难以抉择。
云阀重重叹息,撑着扶手勉强地站起来,面色沉重地如瞬间苍老,余光瞥见她要搀扶自己,抬手阻拦,“此事我再考虑考虑,你莫要声张。”
“是,我只等老爷考虑清楚再做决定。”赵氏恭顺地福身将人送走,眼里闪着异样光芒。
云阀步伐沉重地走出堂屋,郑嬷嬷朝他福身行礼便迈步进去。她适才听见两人对话,不免有些担忧,“夫人,此事老爷怕是很难做出决定。”
“老爷思想迂腐,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有的。他看重脸面声誉,更看重云家的地位。”与云阀夫妻二十余载,赵氏早便看清枕边人是何种性格。
表面两袖清风,为百官做表率,实际虚伪自私,不惜牺牲女儿拉拢旭王。只怕云阀自己皆未能了解自己是何人,却自诩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