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二位既然都已经同意再比一轮,那就由本官从这九个题目中抽取其一。”方思敏说罢右手轻轻点了点第二行的第三张宣纸。
那侍女立刻将这张纸打开,展示出其中题目,众人定睛一看,上面正写着四个大字:“风花雪月”。
风花雪月,正是最常见的题目,自古文人留下的相关篇目数不胜数,此题易写却不易出彩。
方知敏见状拍拍手,身边侍女立刻会意点上一根香。
方知敏指着那香道:“半炷香的时间,请两位抓紧时间准备。”
此话一出,贺述航立刻起了范儿,将手中折扇一收,背手踱步。
左右徘徊间或仰头深思,或低头苦想,看得周围的文人倒替他生出几分紧张。
反观韩诚,像个没事人似的往方司书身边一站,居然笑眯眯的和方知敏套起近乎来。
众人鄙夷,想必这家伙定是作不出诗来,此时趁机讨好方司书,免得司书一会让他太下不来台。
木霜晚面上波澜不惊,实际上却支起了耳朵仔细的听韩诚和方司书间的交流,什么“女人”、“妇德”、“权利”、“平等”之类的词汇,让她听不明白,却好像颇得自己老师的认可。
木霜晚心中疑惑,她虽然觉得韩诚是有些本事的,可如今半炷香的功夫已过去大半,韩诚却还在与老师攀谈,忍不住也生出了和那些文人同样的想法——莫非韩诚真的写不出来,在趁机讨好老师?
说话间,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
贺述航把那折扇往手上一拍,夸张的叫道:“有了!”
韩诚见状停下了和方司书的谈话,淡淡的道:“那贺公子请。”
贺述航吟诗也要做足样子,敲着扇子摇头晃脑的道:
“江村即事!钓罢归来不系船,江村月落正堪眠。纵然一夜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
此诗写的是垂钓归来的情景。垂钓者懒得把船系上,任其随风飘荡,正是月下安然入睡的时候。就算船被吹走,也只是停在芦花滩畔,浅水岸边罢了。
此诗辞藻生动,意境优美,京城这些个才子里也鲜少有人写得出这样水平的作品,他自己十分满意。
这首江村即事本是贺述航早些日子就为这次论道会作好的,刚才半柱香里装模作样也不过是将词句又斟酌了一番,使得整诗更加精致罢了。
好!
周边文人们纷纷鼓掌夸赞,陈子浩更是冲在拍马屁的最前列:“这么短的时间贺公子竟能做出这样好的诗来,贺兄不愧为京城第一才子,我自认拍马难及啊!”
面对周围人的喝彩,贺述航毫不掩饰的得意,朝着周遭拱手还礼,转了一圈,走到方知敏面前:“司书大人觉得如何?”
方知敏眼中是一闪而过的轻视,只微微颔首。
贺述航被捧得晕头转向,误以为这是对他的认可,高兴的好像已经赢了韩诚一般。
见韩诚仍然站在方司书身边,一把将他挤开,微扬下巴道:“现在轮到韩兄了。”
看着韩诚半柱香和方知书相谈甚欢,他早就气的牙痒痒,如今到他作诗,必然把他打回原形,让方司书和木霜晚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才子。
贺述航行为幼稚,脸上更是藏不住事。韩诚对此只是嗤笑一声,微微踱步,张口即来: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这首《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乃是唐代诗人岑参所作,全诗描写了西域八月飞雪的壮丽景色。
虽是雪中送别友人却不同于一般的离愁和相思,充满作者的丰富想象,并不让人觉得伤感。
不仅如此,此诗内涵丰富宽广,浪漫气息浓厚不乏瑰丽,显示出作者深厚的功底。
与此同时,整首诗又透出一种磅礴气势,浑然一体且极具感染力。
即使唐代国力昌盛,人才辈出。将此诗称作盛唐边塞诗的顶层作品也不为过。
相比贺述航吟诗后获得的一片掌声,韩诚这首诗吟完后却是再次寂静无声,就连宋琏这次都忘记叫好。
韩诚踱步到桌前,给自己倒上一杯热茶,等他们细细品味。
也该让他们见识见识华夏千年文化的精髓,省的他们日后看见什么样的货色都能叫得出“才子”二字。
半晌,还是方知敏最先从这一片寂静中回过神来。
平日素有“冷面女官”之称的方司书毫不吝啬的露出笑容,为韩诚拍手叫好:“好!此诗笔力矫健,结构开阖自如,韵律抑扬顿挫,好!”
方知敏的叫好惊醒众人,宋琏这才从诗中意境回过味来,后知后觉的大力鼓掌。
而方知敏一番称赞还未完,又笑着继续大声夸赞道:“诗中雪景绮丽多变,奇中有丽,丽中有奇,意境生动,好!”
“声色相宜,刚柔相间,急缓相济,化景为情又慷慨悲壮,浑然雄劲,好极!”
方知敏一口气夸了四个好,每说一句贺述航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一分,夸到最后,贺述航的脸都绿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早知韩诚是这种水准,他又何必凑上来自取其辱,自己打自己的脸还打的啪啪响?
偏生陈子浩还是个没眼色的,这时候走到贺述航边上道:“贺公子的诗也很妙,只能说不分上下……不分上下!”
没成想这次的马屁拍在了马腿上,贺述航正好有气没地撒,不快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凡是读过几年书都听得出韩诚这首诗甩了他几条街,此时没人笑话他,恐怕还全是因为他贺家公子的身份开罪不得。
他为了这次论道会做了诸多准备,原本是为了提高自己在京城才子圈的名声,为自己未来造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