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避走他乡
第二天，郭亦波坐上开往省城邕鸣市的列车。
从小到大，他才来过省城三次，他背着简单的行囊，举目无亲，不知所往。
前几天做决定时的决绝，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有些懊恼！
他印象中，横在火车站广场的是中华路，出站左前方300米处有家人力资源市场，他的计划是到那里碰碰运气，找个工作，安顿下来，再做进一步打算。
一切都毫无头绪，有些无助，自己能胜任什么工作，他自己也不知道，就凭气腔热血来闯荡。
郭亦波花了60块钱中介费，填写就业推荐申请表，公司包推荐就业三次，如三次就业都不满意的，合同结束，就没有义务在推荐了。
这是一种人力资源交易链，不论是中介还是商家，就业不是他们的最终目标，产生利益才是目的。
中介今天推荐人来，我照单接收，从业者干得下去就干，干不下去就走人，就是这样进进出出，双方都有分成。
至于从业者赚不赚到钱，敢不敢得下去，不在他们考虑的范畴。
郭亦波是后来才知道的。
那天，他被推荐到一家名为“恒发商贸公司”的用人单位，咋一看觉得挺气派的，到地点一看，就是一间几十平方米的杂货铺，和小卖部没什么两样。
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老阿姨出来接待，并安排所谓的面试。
门店里间，五、六个十几、二十岁左右青年，有男有女，都是像郭亦波一样初出茅庐的求职者，被两三个较早入行的同行进行培训。
培训如何推销洗发水，袋装洗发水，一元钱一包，一条有十包。
袋装洗发水当年很流行，牌子有飘柔、海飞丝等。
简单的话术培训，只要你语言表达得清楚，向顾客售卖洗发水的意思表达准确，就算面试过关，并被录用。
老板批给销售员的价格是两毛钱一包，建议推销售卖的价格是五毛到一块区间，赚到的差价就是推销员的报酬。
老板安排一名早入行，有经验的作为领队，带领几个新手，第二天开工。
从公司出来已是晚上8点多，找间快餐店，点了份快餐，一边吃着一边想，今晚要露宿街头吗？
自己全部身家只有几百块钱，如果花几十块开个房过夜，不出半个月就得滚回老家了，当初的豪言壮语就成了笑话。
苦逼困惑中，他在QQ空间里发了条空间说说：不知身家何处宿，只源身在邕鸣市！
吃过饭，郭亦波在朝阳花园漫无目的的闲逛，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他也凑过去看热闹，原来是街头赌摊。
反正也无处可去，就看会儿热闹呗。
看了一小会儿，郭亦波就看出门道了，赌摊在赌数玉米粒——单双，一人在中间坐庄，外围几个一伙男女买注，故意让他们赢，然后起哄庆祝，以吸引更多旁人加入。
加入的人，在看似简单的赌局中，只要起了贪念，就会逐渐上头，最后不能自拔。
广场除了数玉米粒赌摊，还有象棋残局，扑克牌千术等江湖骗局。
忽然，手机提示音：叮。。。咚。。。
来了条QQ信息：老同学，我是罗永成，还记得我吗?
亦波想起来了，这不是初中76班的同学嘛，立即回复：“咱同桌过一个学期呢，怎么会不记得。”
“你在邕鸣？”
“是啊，今天刚上来，流落街头，还没找到住的地方呢。。。”一个哭脸表情合着文字一起发过去。
“你在哪个方向，过我这里来玩吗，请你撸串加啤酒！”也是几个笑脸加文字。
亦波最关心的是住宿，于是毫不掩饰的回过去：“你那边有地方住宿吗，我还没找到地方住。”
“过来再说吧，住的地方容易解决，我这里宿舍有好几个空床位没人住呢，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暂时住着没问题。”
得嘞！亦波这才宽心，屁颠屁颠的按老同学的指引，来到了烧烤摊。
他乡困境遇同窗，还是蛮愉快的事情，亦波很感动在困境中得到帮助。
罗同学很热情，边撸串边叙话初中离别后的种种。
他初中毕业后就来到省城，在一家三星级酒店厨房，跟随大厨边打下手边学手艺，日子挺惬意。
郭亦波把自己的遭遇大概描述了一下，老同学慨然收留了他，可以在酒店宿舍住下没问题。
第二天，亦波来到公司回合，开始走家串巷推销洗发水。
领队是个“捞仔”经验丰富特能侃，脸皮也很厚，向人推销不管别人怎么拒绝，他都能乐观不气馁，不知疲倦，天生做推销的料。
亦波和其他几个初出茅庐的同伴，都是怯生生的样子，害怕被人拒绝，觉得很难为情，丢面子，没尊严，心里过不了这一关。
领队很懂这种心理，鼓动道：“这有没熟人，谁认识谁呀，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走过路过之后，就当一阵风飘过，何必太在意？别人才不会有闲心关注你呢。”
“放下你们这点可怜的自尊吧，赚钱才是王道。”
接着他给大家讲了个故事，拿破仑没掌权时，被人笑话矮个子，三级残废，你猜拿破仑怎么回答？
拿破仑乐观自信地说，浓缩下来的都是精华！
听完，大家都乐呵了一下，找回了点信心。
上午快十一点的时候，有两个同伴也出单了，卖出了十几条，领队一人买了三十多条。
亦波有些着急，有些沮丧，他不能接受自己这么没能力，虽然他对这工作不抱什么希望，但还是想验证一下自己的能力。
路过一个公交站台时，他发现了一位拖着行李箱等公交车的中年男子，于是鼓起勇气走过去。
“大哥，您这是要出差吧！？”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有点生涩，有点紧张。
“看您风尘仆仆的样子，一定是做大生意的忙碌人。”开口说出第一句话后就没那么紧张了，还学着领队的样子，先夸赞对方一番。
中年男透过厚厚的眼镜，望了亦波一眼，感觉对方就是个学生，没什么恶意，平静的点了下头。
没被拒绝，亦波似乎受到了鼓励：“我是暑假出来勤工俭学的，您需要洗发水吗。”
“我这有袋装海飞丝、飘柔，都是知名产品，品质保障、价格优惠，您经常出差飞来飞去的，袋装比瓶装方便。”
“不贵，一块钱一包，买一条有十包可优惠您两块钱，八元就可以。”生怕对方拒绝，一股脑儿把优惠政策全说了。
中年男犹豫了下，似乎被说动了：“两条多少钱？”
亦波假装有点为难的样子，挠挠头：“这样吧，看您是爽快人，两条十五块给您，多优惠您一块钱。”
中年男一边掏钱一边说：“看你也不容易，好吧，给我来两条吧。”
说着递过来一张二十元，亦波接过钱，看看有些为难的样子：“大哥，我没钱找你。。。”
“这样吧，剩下五元钱我以六毛钱一包，多给您五包，可以吗？反正你出差可以用，家人也可以用的，您不亏！”说完可怜西西地望着对方。
中年男，咧嘴一笑，摇摇头：“好吧，小兄弟，你可真会来事啊。”
亦波激动得立马递过二十五包洗发水，生怕对方反悔了，然后千恩万谢的返回伙伴们当中。
第一次出单，心里美滋滋的，小有成就感。
不在钱多少，而在证明自己。
他心中明白，想通过这工作赚到钱养活自己，有点悬，但却是很能锻炼人的。
锻炼胆量、锻炼意志、锻炼脸皮，懂得人情世故。
一天的推销体验，他感叹，生活在底层的人们，是多么顽强和坚韧，精神是多么乐观，尤其是领队身上就很能体现，他由衷地倾佩！
但他等不及，他需要养活自己，需要稳定的工作，谋生不易啊。
晚上回到宿舍，累得两脚发麻，小腿隐隐要抽筋的感觉。
今天一天，郭亦波只赚二十七块钱，勉强够两顿快餐的饭钱。
他很气馁，不想继续做这个了，但又不知到能做什么工作，他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发呆。
这时老同学下班回来了，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亦波哀叹，把一天的感受说了一遍，罗永成大笑，不干就不干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在我们酒店做服务员，一个月有八、九百块钱的工资，比你那个活有保障多了。
亦波一听，立刻精神起来：“酒店要人，我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想做，明天我跟经理说一声。”罗同学打包票。
“我干!真的可以的话，发了工资我请你撸串！”亦波立马从床上做起来，激动地说。
先有个安身之地才是最重要的，终于有了着落。
怀着对同学的感激之情，这一夜睡得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