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奔丧忆往事
一个80后的回忆 2 奔丧忆往事
六月末北方的天气，正是一天热过一天的时候，我呆在空调屋里面，一边工作一边啃桃子，母亲打来电话说三太奶（我爷爷的婶子）去世了，让我回去奔丧。很突然，但好像也在意料之中。我儿子和我三太奶是一天的生日，前几天我儿子还跟着母亲去给她过寿，顺便蹭了生日蛋糕，母亲说她马上就要100岁了！年岁也确实很大了。
我着急忙慌的换了衣服，赶到我娘家，可我姑姑们已经吊唁过来，怕我自己去不懂规矩，我嫂子就等着我陪我一块去。路上嫂子一直嘱咐我，进门不管有没有眼泪？一定要大声的哭喊！远远就看到五爷家门头上吊着的丧幡，看到有人走近锣鼓班就吹起了唢呐，唢呐的声音听的人太难受了，胸口闷闷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进去再哭！”
嫂子拽着我往里走，院子里正在搭灵棚，尸体就停在堂屋的正对门口供桌的后面，迈过堂屋的门槛，嫂子便跪下大声的哭
“太奶奶——！太奶奶——！”
三太奶是个很和善的人，特别好！对谁都很亲切，我的印象里她永远都是笑模样，慈祥又温柔，和谁说话都软声细语的，从不着急。
我好像哭的哽住了，很难过，却发不出声音来，直到嫂子悄悄推了我一把，我才大声的喊了出来
“三太奶奶——！三太奶奶——”
有人拉了我起来，好像是四爷在问我话“路上热不热？要不要喝口水？”知道我是真心难过，回不了神，又嘱咐我
“你妈在东厢房，去找她扯孝衣”
我有些恍惚的走进东厢房，我母亲和几个婶子大娘在那扯孝布，铺陈的到处都是白布。这相似的场景，仿佛唤醒了我记忆深处的某些回忆，儿时经历的那场传奇而又盛大的葬礼……
我家是五代同堂，小时候每个月初，母亲都会把我们收拾的干净齐整，然后带我们去南院看老祖（我爷爷的爷爷）。他经常穿着湛蓝色的棉布长袍，肥肥的大棉裤在脚脖子处系了绳，脚上的黑色捏鼻子棉靴总是很干净。常年带着帽子，冬天是瓜皮棉帽，天热的时候就会换成纱帽。模样倒是记不清了，只记得他有像法海和尚一样长长的彩眉，留着山羊胡子。我喜欢玩他的手，把皮捏起来好久才会恢复。
他房间的东墙上挂着一幅画，把画撩起来，后面是个暗格，里面有好多好吃的，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因为他每次都会在那儿给我们拿好吃的。
老祖是在中秋节那天去世的。那天上午他让我三太爷给他烧水，要沐浴更衣，因为晚上要拜月和祭祖先，我三太爷并没觉得有什么，可洗完澡，他让把给他准备的寿衣拿出来，他说要试试是否合身，穿了寿衣和寿鞋，他又嘱咐三太爷把那帽子拿来，他也换上试试，因忌讳本不想给他，可看他不高兴，三太爷没法子就给他戴上了 。
他还照了照镜子，对那衣服很是满意。随后把家里的一些琐事都嘱咐了一遍。三太爷心里便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但他身子一向硬朗，就没做他想。又因为过节家里人都要来这边吃饭和祭祀，他便去忙活了。中午端饭菜进去，发现他竟然穿着那身寿衣睡着了，唤了几声也不回应，走进了再看，人却已经是去了！
小孩子的世界里没有忧伤，葬礼等于吃席，虽然小孩子上不了席，但是可以吃到过节时才能吃到的粉条肉和炸豆腐的大锅菜！
“今天家里真热闹！比过年的时候人都多”
“嗯嗯，就是没有过年的时候好看，那时候到处都是红的，现在到处都是白的！”
“他们怎么都穿着白衣服，头上还绑着白色的大辫子？三太爷的最长，都快到膝盖了，爷爷的就短多了，才到腰！
“二太爷的最长！二太爷的到腿窝了，三太爷的还差点呢！”
“那是因为二太爷矮！真笨！哎，你看！爸爸头上的白帽子好看吗？妈妈说待会也给我缝一个戴。”
“一群大人开会，有啥好看的，我们去外面的大棚子里面玩吧，棚子两边都画了画，可好玩了！”
灵棚那里果然热闹，只有几个大人在收拾，一群的孩子在那玩闹，有人在看灵棚上的画；有人拽着灵棚上一块块的帘子玩捉迷藏；还有一些就是纯粹的围着灵棚疯跑……一片的欢声笑语，干活的大人们也只偶尔呵斥几声，气氛和我们平时过年聚会时差不多，并没有看到有什么悲痛。
一会一群穿着白衣服的人，将蒙着白色单子的老祖抬了过来，还在他前面放了张大方桌当供桌，上面放着牌位，香烛贡品，纸做的车马，桌子两旁还有两个纸扎的大仙鹤。灵棚口一侧还挂了一个很漂亮的纸扎的招魂幡。大人们商量事情去了，临走前嘱咐不许碰！孩子们都围了过来，好奇的研究着桌子上的纸扎物品。有人挤不过去，就转到了桌子后面的老祖那
“老祖在这儿睡觉，不嫌吵吗？”
“肯定嫌弃我们吵，所以他蒙着头啊！怎么老祖还不醒？这里面是老祖吗？”
“他蒙着头，一定是在和我们玩捉迷藏，要不我们揭开看看是不是老祖？”
两个孩子相互对视，都想揭开看看，又顾虑大人说不许动，犹豫着不敢下手。远处又跑过来一个相熟的小伙伴
“就喝了口水，就找不到你们了，你们在干啥？”
“和老祖玩捉迷藏！”俩人一口同声到。
“老祖会和你们玩捉迷藏？还藏在这么显眼的地方！我倒要看看你是谁？”
那孩子说着就揭开了白布，一看真是老祖吓得后退了几步。其他的孩子也围了上来，等了一会儿，看老祖还是没有醒来，孩子们胆子又大了起来
“老祖怎么还不醒？”
“老祖今天穿的衣服好奇怪！”
“老祖身上好凉！”已经有胆大的孩子上手去摸了。其他孩子听到也都上手去摸，有摸脸的，顺眉毛的，捋胡子的，抠手的？
“喂！你干嘛？老祖拿的吃的都是平分给大家的，你想吃独食！”有孩子从老祖手里抠出了吃的，其他孩子看到就哄抢了起来！大人们被吸引了过来，大声的呵斥，把孩子们都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