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欢宴
赵沐霖的态度突然来了个大转变。
收起一身傲慢，笑得和煦灿烂，恨不得立马和赵清珵称兄道弟。
李聿站在远处，瞧着就像是赵沐霖熟稔地将手搭在赵清珵肩上，他的眸光隐晦，发出了一声哼笑。
密西的小将军亦步亦趋跟在李聿身后，他见李聿望着远处出神，可他顺着李聿看过去，只见大殿内乌泱泱都是人，他挠了挠脑袋，“少将军您在瞧什么？”
李聿神情桀骜，眼底一片深沉。
看什么？
他看别人兄友弟恭，他看赵氏子弟面和心不和，虚伪至极。
他看赵清珵真是好手段，在哪儿都能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赵清珵如今真是好得很，李聿冷着一张脸，沉默不语地回了自己的位子。
这边李聿都在气得低头喝闷酒了，那边赵清珵全然不知，只是提着一颗心在与赵沐霖打交道。
赵清珵和赵沐霖没什么接触，他心中赵沐霖来势汹汹不是个善茬，但一时半会又搞不懂赵沐霖到底是什么个意思，只好拿出之前应付赵昀的那一套，装傻卖乖，一副天真柔弱的无辜模样，乖顺地站在赵沐霖跟前。
“小润鹤，在哥哥面前大可不必如此装乖巧了，咱们都披了一层装模作样的皮，皮下头藏着的东西都见不得人，既然如此，坦诚相见多好。”赵沐霖侧头与赵清珵轻声说着话，在旁人眼中只能看到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谁见了不得夸一句这两人感情深厚。
赵清珵侧头望着赵沐霖打在他肩上的小扇，微微一笑：“宁乐侯说的什么话，我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听得到就行。”
赵沐霖半拖半拽地将人从殿中最热闹的地方带了出来，殿门大开，两人站在廊下，赵清珵被冷风吹得脊背发麻，这些天连日暴雪，他后背总是隐隐作痛，夜里疼的辗转反侧，白日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去问了大夫，大夫只说他后背伤得重，侥幸鬼门关前捡回来一条命，但从今往后怕是都要落下病根了。
后背一阵接着一阵的痛意席卷而来，赵清珵疼的都要站不住了。
寒冬腊月，他额头上硬是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边上赵沐霖强硬地拖着他，不肯让他离开。
“小润鹤，你与哥哥说句老实话，麟王当真谋逆了？麟都那样的好地方你爹都看不上？北周粮仓，南边那一大片科沁草原还喂不饱你们一家人？”赵沐霖讽刺地看着赵清珵，“你们啊，还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自讨苦吃。”
北周像麟都这样的好地方可不多，背靠科沁大草原，千里沃野，往西是风阙关，一个辽东挡在风阙关外，抗住了鞑靼人的铁蹄，外敌打不进来，内政又干预不到麟都，赵沐霖实在是想不通，麟王好端端的，怎么就想到了谋逆呢？
西北那地方民风彪悍，赵沐霖自去了西北后，望都的矜贵气是丢的一干二净，人前还能勉强装一装，可到了人后，那就是一个悍夫野匪，穿的清秀贵气，说出来的话却一句比一句难听。
赵家先祖马背上开的国，正因如此，开国后便格外重文轻武。
祖辈越缺少什么，便越要向后代证明他们看中什么。
开国皇帝马背上打的天下，子孙后代便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生怕在史书上留一句‘ 乡野村夫’。
因而北周建国近百年，皇室中的文弱之风是越来越盛行，就算是在常年待在西北的赵沐霖，也逃脱不了需在人前装的斯文有礼。
“小润鹤，你老子若是真造反了，我还敬佩他是条汉子，敢作敢当，死在风阙关下，值了！但我看你如今这模样，怎么，你爹造反一事，有隐情？”
眼前就赵清珵一个人，赵沐霖便也不装了，他的眼底流露出一股匪气，心直口快地说道：“瞪我干嘛？我只是随口一说，难不成真的被我猜对了？”他双手叉腰，明明是尊贵的宁乐侯，硬生生让人觉出了沙场武将的粗狂。
赵清珵已经疼得有些恍惚了，寒风吹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站在高台廊下，摇摇欲坠。
赵沐霖见他如此，乘势追击想要套话。
“宁乐侯，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赵沐霖刚准备开口，就被人打断了。
顺着声音望去，就见一名穿着黑色华服的男子从殿内走了出来。
今日是正宴，李蓉担心李聿不修边幅惯了，进宫没规没矩，一早就让人给他送了一身华服，虽然是李聿爱穿的黑衣，但在袖口下摆处都费了功夫，用金丝线勾勒着的云纹栩栩如生，金色云纹就像是天边云霞落在了半黑的天幕之中，内敛中尽是华贵。
赵沐霖打量着来人，有点摸不透此人身份。
倒是赵清珵，一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原本强撑着的精神头一下就卸了下去，他不是不知道赵沐霖在套他话，若是在平常，他有一百个法子把赵沐霖给堵走，但此时此刻他的腰实在是太疼了，眼下他的神情恍惚，实在不宜开口说话，多说多错。
李聿大步走到了赵清珵身边，脱下身上的大氅，利落地盖在了赵清珵身上。
见他面色苍白，他眉头微微皱了皱。
“阁下是？”一见到有外人在，赵沐霖又恢复了此前人模狗样的姿态，装模作样地扇着小扇子，看上去好不风流斯文。
李聿方才在角落里听了这人说的话，明里暗里无不是在试探赵清珵，可没有眼下这么风雅的语气，他一把抢走了赵沐霖手中的扇子，大冬天的装什么装，没看到把人脸都扇白了！
他呸了一声，“阁下你大爷，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辽东李聿！”
被抢了扇子原本还想发火的赵沐霖听到辽东两个字，头脑一个清醒。
辽东的人？
还是李家人？
赵沐霖的眸光变得玩味了起来，他在赵清珵和李聿身上来回游移，突然就笑了出来，他一拍脑袋，自来熟地和李聿说道：“那还真是别来无恙了！当年少将军在密西打仗，还来过宁王府上做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