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民怨
“是啊！”
吉金听了这话也气得不行。
他一拍大腿，大声道：“我他娘的上战场，就是为了让我娘们和我闺女有好日子过，咱们这种贫苦人家都不舍得家里头受苦，你说陛下他们都在想什么呢，竟然会同意与鞑靼和亲！”
“这不明摆着，咱们中原人去了鞑靼就是受罪去了嘛！”
吉金说完，一声长叹。
原本已经打算走开的李聿听得入了神。
他喉头滚动，扭头，不自然地说道：“北周国力衰微，倘若与鞑靼开战，到时候只会更加民不聊生。”
“放他娘的屁，国力衰微？咱们北周如今国力衰微，那也是陛下和望都那群只拿俸禄不干实事的文官自己造出来的！”吉金冷笑，神情讽刺，“该说不说，咱们北周可是马背上建的国，何等英豪，一个鞑靼怕什么？干他娘的就是了！就是因为一代又一代的皇帝重文轻武，这才闹出了如今这个笑话，国之不国，兵力衰微，咱们是什么？咱们在望都那群文化人眼里，就是武夫！粗鄙武夫，上不了台面，受不得尊金！就如今这个风起，还有谁会入军营？”
这些都是最底层的言论。
李聿再次之前从未听过。
他有些茫然，“为何不入军营当兵？上阵杀敌，保家卫国，这难道不是北周儿郎的宏愿？”
“保个屁的国！如今北周都靠公主和亲来换取太平了，咱们这些在前线冲锋陷阵的将士啊，简直就是个笑话！”吉金看向李聿，“小兄弟，你还年轻，我劝你啊若是能在外头有个什么其他营生，趁早走吧。”
说完，吉金的眼神中出现了一抹向往，“我听我大哥说，如今去南方做生意，跑一趟海运，就能赚到一家人一年的开销，这不比我在沙场上累死累活脑袋勒在裤腰带上的日子好多了！”
李聿还想说些什么，吉金却是不愿再说了。
他只是眼底一片愤愤之意，对北周失望至极。
李聿沉默地走着，他不明白，为何吉金这些人会有这样的想法。
属于北周儿郎的血性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是对王朝无尽的抱怨与失望，甚至如果有更好的营生，他们甚至不愿再入军营上阵杀敌。
对于他们而言，什么王朝命运国家安危，都不过是望都上层人士用来争权夺利的措辞。
李聿陷入了巨大的茫然之中。
他好似站在了一个岔路口，前方尽是迷雾，恐惧让他不敢前行，但他往回看，他的身后又只剩下了断壁残垣无尽深渊。
他又必须往前走。
缘何军营之中的将士们都是这般想法？
李聿抬头望着亘古不变的烈阳，密西与辽东，这片连在一块的土地被头顶的烈阳今年照着，千年万年生生不息，李聿想，他该怎么办？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可他站在北周这片辽阔亘古的土地上时，却感受不到任何一种独属于这个王朝的使命感与责任感。
他只感受到了在时代的洪流下，每个人都在蝇营狗苟裹挟前行，他们是被北周抛弃的蚍蜉，他们也是抛弃了北周的万民。
越往北走，天地间的景色就越苍茫。
行至宁州，疲乏的车队终于有了能够喘息的机会。
宁州驿站一看便知是西北的住所，高大宽阔的屋楞，脊寿是麒麟，漆黑的瓦楞昭示着西北的苍凉与大气。
“润鹤，宁州偏远苦寒，你可别嫌弃啊。”
因为赵沐霖的封地就是在宁州，所以这一趟，赵沐霖也就随性而来，一路回了宁州。
他作为宁乐侯，自然承担起了在宁州招待一行人的职责。
从望都到宁州，一路奔波，泰安与赵清灵两人早已面若菜色，坐在轿子内都只觉得腹中翻山倒海得难受。
赵清珵搀扶着赵清灵，赵沐霖搀扶着泰安，一行人先行进了驿站。
“宁州的吃食味重，一路奔波，长公主与郡主只怕吃不惯咸口的吃食，我让我府上的厨子过来，做几道望都才有的小菜吧。”赵沐霖说话时的目光始终落在赵清灵身上，见她眼中的光彩因为这一路的奔波而消失后，赵沐霖眉头微皱，说不出什么滋味。
赵清珵点了点头，她忧心阿姐的身子，此刻也不顾上客气不客气了，只是道：“多谢。”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谢的。”
赵沐霖临走前，望着驿站简陋的屋舍，犹豫了好久，还是踏步走到赵清灵跟前，“我瞧着郡主脸色不好看，不若诸位一同去我府上住两日吧，吃好喝好再往北走。”
“润鹤，”赵沐霖见赵清灵不语，他又扭头看向了赵清珵，“此去往北去格桑草原，路途只会越来越艰难，过了宁州便连一座像样的城池都没了，趁着这两日还在宁州，你……好好陪陪你阿姐也好。”
赵沐霖看了眼驿站，“驿站人多口杂，你将三千营留在这就行了，你与长公主和郡主与我同住宁王府，关上门上来说话也自在。”
赵清珵还想说些什么，只见泰安突然站了起来。
她握着赵清灵的手，将其拉到了赵清珵身边，雷厉风行地吩咐道：“去就是了，我会留在驿站中，后日你们再回来，你们姐弟两好好待上几日，驿站中有我，出不了什么事。”
赵清珵的直觉告诉他赵沐霖突然提出这事非同寻常。
但他一时半会又找不到什么线索。
他与赵清灵对视，赵清灵也朝他点了点头。
好似所有人都对此事有了计划，唯独将他瞒住了。
这滋味不好受，特别是当他看向赵清灵，但阿姐却什么都不肯告诉他的时候，赵清珵只觉得他被这世间最亲密的人抛弃了。
赵清珵与赵沐霖一同往外走，他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与我阿姐，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他看到驿站内泰安正在与赵清灵说话，眉头微皱，“你想做什么？怎的长公主也……”
赵沐霖笑而不语。
他拍了拍赵清珵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小润鹤，管那么多做什么，看戏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