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情谊
“试看他年麟阁上，丹青先画美人图。”
因腰伤而姗姗来迟的赵清珵站在廊下，与赵沐霖并肩看赵清灵舞红缨枪，他轻声开口念着这句诗，“比起我，父亲其实更加疼爱阿姐，他觉得阿姐才像他，麟都之主就得像是阿姐这样的人。”
赵沐霖看向赵清珵，眼中有不可置信。
赵清珵点了点头，微微笑道：“你也不信是吗？父亲来日百年，想传麟王之位的人是我阿姐。”
“嘉和郡主担得起这份荣耀。”
“你觉得这是荣耀？”赵清珵神情淡漠，“自古男子袭爵便是天经地义，女子便是荣耀。”
“阿姐就是阿姐，她配得上也够得上北周的一切殊荣，宁乐侯，”赵清珵突然看向了赵沐霖，“你不知道阿姐她从前有多骄傲，如今你所见到的傲慢，不过是阿姐身上的千分万分之一。”
言尽于此，赵清珵冷声道：“收起你的心思，阿姐不是被你用这种心思来玷污的！”
在泥地里打滚的人，就像是浑身都竖起了刺的小兽。
只要周遭出现半分不该出现之人，他们就会全副武装，充满戒备。
“润鹤，你怎知我的心思便是对你阿姐的玷污？”赵沐霖望着庭院中的赵清灵，轻声说道：“润鹤，别看轻了你的阿姐，也别将我看脏了。
赵清珵沉默不语。
其实眼下说这些都没有任何意义。
赵清灵是和亲之人。
赵沐霖如今能做的唯一一件是，便是在这样好的月夜之下，静静地站在这儿，看着她舞完这最后的红缨枪。
欢愉时光总是如此短暂。
纵然赵沐霖心中想的是就这样看着赵清灵舞红缨枪，就算是地老天荒他也看不腻。
可这一夜总会过去。
赵清灵将红缨枪递回给了赵沐霖，她的额间镀着一层薄汗，白皙的皮肤泛着光亮，她笑得张扬痛快，这一夜的肆意仿佛就是为了和过去的赵清灵告别。
“这是一杆好枪，放在府上落灰可惜了。”
“既如此……”
赵沐霖话还没说完呢，就见赵清灵放声大笑，她笑出了眼泪，将手搭在了赵清珵的肩上，前俯后仰，“我配不上这杆好枪，鞑靼用不上这样的东西，我也用不上，宁乐侯，还请你替这红缨枪另寻他主吧！”
赵沐霖眼眸微垂，片刻后，他也笑了。
“郡主说的是，好枪自然要寻一位好主。”
赵清灵摆了摆手，入席，“耍了这半天红缨枪，眼下倒真是饿了。”
她神色担忧地看向赵清珵，“润鹤，你的腰疼可好些了？”
“不成大碍，躺一会便好多了。”
他替赵清灵布菜，席间三人闭口不谈后日北上去往鞑靼一事，只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之愁明日愁。
他们已走到此处，山穷水尽皆到了头，再往后，便是刀上火海也垮的过去。
酒过三巡，喝得微醺的赵清灵与赵清珵缓缓往客房走去。
绕过影壁，游廊之下水声流淌，荡漾的波纹映到了游廊之上，恍若游鱼游过，赵清灵站定，望着偌大的宁王府，沉默片刻，突然一阵失笑，她‘哎’了一声，半晌无话，最后只是一声轻叹：“造孽啊。”
当真是造孽。
赵清灵扶额，她哪里想到，她这都是要和亲的人了，竟然还能在这当口扯出乱缘。
赵清珵倒是看得开，“宁乐侯野心勃勃，不是个拘泥于儿女情长之人，阿姐大可不必因他这一份似是而非的情谊上心。”
宁王府一夜无事。
但这一晚，宁州驿站却是闹出了好大的动静。
直到天亮，才有人来与赵清珵回禀，说是昨儿夜里有刺客夜闯驿站，若不是泰安长公主奋力抵挡，只怕就要惨遭贼人之手了。
三千营的人来传话的时候，赵清珵正在陪赵清灵用早饭，在看到阿姐脸上没有丝毫诧异，赵清珵立马就明白了。
他让三千营的人出去，待屋内只剩下他们姐弟两人之际，他才轻声问道：“阿姐，你与长公主合谋做此事，意欲何为？”
先是在前一天将赵清珵支走，驿站内只留下泰安一人。
紧接着入夜便出现了刺客。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赵清珵想着那突然出现的刺客，心中一个念头闪过，“阿姐，那刺客难不成是宁乐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赵清灵慢吞吞地喝完了粥，擦拭双手，将手帕往桌上一扔，“润鹤，路已经给你铺好了，剩下的该怎么走，看你自己。”
回驿站的时候，赵清珵终于想明白了。
他低声道：“阿姐，眼下不是动三大营的好时机，我才刚任三千营提督，维稳为上，倘若这个时候三千营在我手上出了事，来日我回了望都，五军营和神机营那边圆不过去。”
泰安长公主在驿站中遭遇了不轨之徒，三千营身为随行护卫没有及时发现。
赵清灵轻声细语：“润鹤，此事泰安长公主会亲自写信去往望都，你只需要当机立断，阿姐今日再与你说一句话，若决定好了要走这条路，不该有的仁慈一个也不要有。”
“五军营和神机营暂时动不了，但你如今身为三千营提督，手底下的三千营一定要干净。”
赵清灵伸手，握住了赵清珵，“润鹤，不要辜负了泰安长公主的好意。”
“这是我们替你铺的路，走上去。”
“不要回头了。”
既然赵清珵早就走上了这条路，早已没有回头路，此时此刻，赵清灵能做的唯一一件是便是站在原处，替他看好脚下的路。
在抵达宁州的前一夜，泰安就与赵清灵说了心中计谋。
赵清灵本想亲自留在驿站之中，但泰安拒绝了她。
“你的身份不过是我的媵妾，你若有事望都未必会上心，但我不一样，我是北周的长公主，陛下的亲妹妹，是要与鞑靼大君和亲的未来王妃，我在宁州驿站出事，从上到下，护卫你我的三千营首先就逃不了。”
苦肉计虽然简单，但却最有效果。
泰安才是天生的狠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赵清珵听后，只剩下了一个问题，那就是——
“阿姐，我想见一见泰安长公主，我想知道，她做出这样多的筹谋，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