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怒火

他的女朋友郑莎，一个在烧伤病房的护士，已经死了。 星期二早晨，在那痛苦的头几分钟里，他从他的住处跑到郑莎的病房，发现她和其他人一样死在地上，浑身冰冷，毫无生气。 他们没有机会把孩子的事告诉任何人，甚至连他们的父母也没有。 他们刚刚从意外怀孕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现在吴洛发现，把精力和注意力集中在王娅身上，可以帮助他不断地减轻痛苦。 不知怎的，这使他更容易处理他的损失，他知道他仍然能够帮助王娅把她的孩子带到这个残破的世界。 只有老天知道王娅值得帮助。 疾病袭来时，她正坐在通往城里的主要高速公路上一条八公里长的塞车路上。 她经历了四公里多的恐怖和破坏才到达医院。 吴洛确信她身体很好，睡得很香，就下楼去了。 他走进一个长方形的大厅，那里聚集了几个幸存者。 他发现没有喧闹声或谈话声比独处更难对付，于是他一直走着，斜穿过房间，从另一个出口离开。 每个人都变得那么孤僻，这一事实不知怎的使他很难处理这种情况，但是，话又说回来，有什么可谈的呢？”，“这些幸存者有什么共同点吗？ 即使他们这样做了，他们曾经共同的兴趣现在也可能消失了。 和别人谈论你对食物、衣服、电影、音乐、书籍等的品味有什么意义？ 正如每个幸存者很快就发现他们付出的代价一样，无论你试图和谁交谈或你谈论什么，每一次谈话都不可避免地以无意义的猜测开始和结束，而这些猜测发生在其他死去的世界上。 吴洛需要香烟。 他走过一条走廊，然后向右转，坐在楼梯中间的台阶上，台阶通向玻璃大门。 这个狭小的、与世隔绝的地方成了吸烟者的聚集地，另外两个幸存者——孙达是一名住在他们藏身的大楼里的学生，尤娜是环路另一边一家律师事务所的法律秘书——已经站在那里抽着烟，凝视着黑暗。 五个月前，吴洛成功地戒掉了这个习惯，但昨天又开始了。 这似乎不再重要了。 他点燃了香烟，向两位女士致谢，她们转过身来看是谁加入了他们。 “你没事吧，吴洛医生？” 孙达问道，“他点了点头，把一团烟喷到他面前的静止的空气里。 “我很好，”他回答，声音安静而疲倦。 “你们两个？ 尤娜本能地点了点头，但没有回答。 “我的吴吉，”孙达轻声说，“他过去喜欢黑暗。 有时候，当他睡不着的时候，他会起床，坐在房子后面的窗台上看太阳升起。 当鸟儿开始歌唱的时候，他很喜欢它。 如果他觉得浪漫，他会叫醒我，带我下楼。 孙达微微一笑，然后低头看着地面，记忆中的鸟鸣声被吞没，又被全然的寂静所取代，她感到空虚、脆弱和迷茫。 她擦掉眼泪。 她五十出头，但前几天的劳累使她看起来老多了。 她平时无可挑剔的发型现在变得破烂不堪，凌乱不堪，曾经时髦的西装现在也变得皱巴巴、凌乱不堪。 尤娜感觉到她的悲伤，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把她拉近。 她知道 孙达的丈夫在镇上的一个办公室工作，第一天早上，她去了那里，发现他死在他的办公桌前，脸朝下堆满了文件。

“只要不是我一个人，我就能应付黑暗，”尤娜说。 “当我独自一人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就开始想着恶作剧。 我开始说服自己那儿还有别人。 ”“这几天你能找到任何人就太幸运了。 “不管怎样，别管黑暗了，我在处理光线下发生的事情方面已经够麻烦的了，”他承认。 “你还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孙达天真地问道，又转身向窗外望去。 吴洛摇摇头，移开视线，试图掩饰他的突然沮丧和烦恼。 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仅仅因为他是一名医生，他就能找到一个原因，并解释他们不可能的情况？ 天啊，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来没有人遇到过像病毒或疾病之类的东西，或者其他什么导致这么多人死亡的东西。 据他所知，两天后，没有人不动也没有人不呼吸地站起来，”“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所以他当然不知道该死的地狱造成了什么。 他突然怒火中烧，几乎要爆发出来，他强迫自己咬着舌头保持镇静。 他心里想对孙达大叫一声，叫她去找一本该死的医学百科全书来回答她的问题，但他知道，这只会使已经无法忍受的局面更加紧张，更加难以忍受。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烟。 她不是想让他高兴。 他默默地提醒自己，她只是想像其他人一样度过难关。 “你看过王娅吗？” 尤娜问。 他点点头。 “她还好吧？ “她很好。 她在睡觉。 “幸运的母牛，”孙达喃喃地说。 “我好几天没睡好了，”“吴洛抽完了烟，把发光的烟蒂掉在地板上，然后用脚把它踩灭。 他双手抱住头。 没有电，屋子里就像外面一样黑。 最亮的灯光是尤娜和孙达的香烟在冷空气中流动时发出的亮光。 筋疲力尽的医生闭上眼睛，试图让他清醒过来。 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他试了好几次，想把脑子里所有的意识都清空，然后关掉，但都没有用。 即使是最小的、最微不足道的噪音或最细微的想法，都足以让他在几秒钟内就回到现实。 虽然他是少数活着的人中的一员，但这种干扰和分心是持续不断的。 “你看见今天早晨进来的那个小伙子了吗？” 孙达问尤娜。 ”“可怜的小家伙。 可能只有六七岁。 其中一个人看见他沿着环路跑。 说他妈妈死了，他会来城里找他爸爸。 不会被告知他可能也死了……” “我们该怎么向孩子们解释呢？ 尤娜叹了口气。 “如果我们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怎么能让他们明白呢？”“这要看他们多大了，”吴洛抬起头来又抬头看了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