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诱人的幽灵
然后他们给他打点滴,给他点东西让他睡觉。 欧阳守成呆在他的床边,看着他弟弟打瞌睡的样子,他自己也睡不着——尽管他已经精疲力竭了。
欧阳兰德睁开双眼,他似乎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样从睡梦中醒来一会儿。
“我就在这里,兄弟。”,“欧阳守成,
“我的腿还没断吗?”,
“它还没断。 医生说你要复原了。真他娘的是个奇迹,宝贝,不是吗?”,
“你说得对,”
有那么一瞬间,欧阳兰德似乎又要打瞌睡了,但他又重新振作起来,开始用笨拙的手指在胸口挖东西。
“欧阳守成,”
“是的,在这儿。 拿着这个,”他的手指伸到医院服的布下面,他们把他放了进去,抓起什么东西。 这是皇甫宏涛送给他的红豆杉蜜蜂,欧阳守成看到,仍然系在皮带上。
欧阳守成从他手里接过绳子,把它套在头上,他们这里有机器可以和它说话。
“我知道他们知道。 把它插在某个地方,看看它是哪种蜜蜂。”欧阳守成说他会的,然后欧阳兰德躺下,闭上眼睛,再一次潜到清醒的表面下。
清净子院长说,“你们能弄清楚它是干什么的吗?”
欧阳守成耸耸肩,“这是给欧阳兰德的。”
“ 我会回来的。”
他驱车返回山谷,那里的煤气厂已经基本烧光了。 地面是烧焦的黑色,仍然矗立的结构扭曲和骨骼。 到处都是硫磺的臭味,灰烬在微风中飘动,本身比现在下的雪轻。
于是就有了两股可见的气流——一股带着白色斑点的气流冲到地面上,抹去人类自身的毁灭,另一股气流把灰蒙蒙的残余的人和物冲上天来,就像潮水把灵魂带上了天界。
他把尸体一个接一个地翻转过来,看着他们的脸,寻找赵婉婷的踪迹,不管她是死是活,有些死者已经复活了,他们在白雪覆盖的灰土上挣扎着走向他。
但是他们的皮肤是烧焦的黑色和片状的,在微风中沙沙作响,他们烧焦的肉片就像春天树上的叶子。 一 种闪闪发光的、流畅的死亡特质,他以前从未见过。
死者中有一具是活着的骷髅,他不知道是谁。 它的皮肤已经完全被烧掉了,一个黑乎乎的裸露头骨,带着它那宽阔的骨质笑容。
而且,它的眼球已经从眼窝里被煮出来了,所以它盲目地从残骸中找到了路,悲惨地跌倒在泥泞中,又爬起来,闻着前进的气味。
欧阳守成把它们全都放下,不加选择地用他的弹药把山谷变成一个完全安静、完全死掉的地方。 他放下那些还在走路的人,检查其他人。
他在废墟中翻找,发现了他为了把他以为是弟弟的那个人带到安全的地方而扔掉的带刃棍子。 棍子的手柄像一根尖尖的手指一样向上伸着,它的头低垂着,融化在一些倒下的塔的残骸中。
他拉了一次,两次把手,试图移开这个东西,
但是他显然不配拥有这个特殊的神剑,因为它不会移动——然后他认为这里是野蛮的刀刃之物最好的栖息地。 他继续看。
找不到东西,他就扩大了搜索范围,在林木线的底部踩了一脚,那里的火使常青树枯萎了,在一边把它们烧成了黑色。 第三 次,他看到一根树枝上挂着什么东西,在雪地里晃来晃去。
他走近她,把它拿在手里,这是赵婉婷的小木制十字架吊坠,她脖子上戴的那个,这是个信号,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
他回忆起道长清净子院长警告他不要轻视符号,他意识到他根本不轻视符号——尽管他希望自己知道如何阅读符号。 可他不懂符号的语言,
“十字架是什麽意思? 她还活着? 她把它当作面包屑留给他? 它不知从她脖子上掉了下来? 或者只是其中的一次爆炸把它从她的身体上吹走了,现在她是他吸入他疲惫肺部的灰烬的一部分?”,
到处都是标志物,却不肯让人阅读。他拿起十字架,把那条细细的银链缠绕在他厚厚的、布满老茧的手指上,把那小小的木制吊坠紧紧地握在他那多肉的手掌上。
他握住它,好像永远不会放手。虽然这也是——握住十字架——这也是对那些懂得语言的人的猜测的象征。夜幕降临,他留在废墟中。
他躺在地上,让雪落在他的胡子上,眼皮和嘴唇上。 最后,在这个满目疮痍的地方,在这个人类和工业的墓地,在这个文明的脚趾断了的地方,他终于睡着了,
当他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意识到他在地上睡了好几个小时。 他站起来,剥下一层薄薄的雪,把他绑在地上。 月亮出来了,在山谷里投下扭曲的影子,在黑暗中,他相信他看见一个人影在树林里飞奔。
一 个赤裸的女孩,皮肤苍白,微光闪闪,几乎是半透明的,红色的头发剪得很短——在那里,她从树干到树干,消失在阴影中,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重新出现,就像一个反复无常的精灵或眼睛的诡计。
如果他相信她会被他的声音吸引,他就会叫她。 相反,他发现自己在奔跑,冲进树里,冲过树丛,追逐着那个幽灵般的女孩。
树枝抽打着他的脸,他能感觉到血滴落在他的皮肤上。 或者可能是眼泪,没有什么区别——我们与世界接触时所流失的盐和铝。 他在阴影中呼喊。
“对不起。 我应该相信你。 我应该。 信仰和爱,它们不一样。 是吗? 他们是一回事吗? 对不起。 现在回来。 你可以回来!”
他一直跑,直到他的身体倒下,他的呼吸消失了。 他跪倒在地,真是个野兽,在夜里气喘吁吁。 他的肺被烤焦了,他抓起一把雪,吞下它来冷却他的内脏。
当他喘着粗气的时候,他环顾四周。 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那个裸体女孩的影子。她是个诱人的幽灵,她曾经…,
三天后,欧阳兰德发烧了,他站了起来,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对着女性过路人大吹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