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寿司
“夫丁，夫丁听我言呐，此去山高路远，一方天地谨慎慢行，逢山遇水定要小心，切勿贪恋钱财误了前尘，保送主家登上龙山呐！”
……
随着口中经文念完，门外顿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抬棺匠进门捆绑棺木，主家扶灵人一窝蜂的冲进大堂，四周一片嘈杂。
而我，左手持引魂幡，右手招魂铃，指示众人将面前的法坛与灵堂拆除。
等做完这一切，早已被香烛燃烧后的烟雾熏的眼泪直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给自己唱哭了。
………
我叫李槐，皖南人，1990年生！
从小受外公的熏陶，年纪轻轻就从事这么高尚的职业，有时候，连我都想抽自己几巴掌。
九年义务教育，再加三年高中进修，钱花了，课上了，高考分数出来，我怀抱激动的心一点查询……
250分！
我都被自己给擂倒了，怎么就那么刚刚好，他姥姥的，249都比这分数好
用我老爸的话说：你真是个二百五，用脚趾头考，他娘的也不止考250，你吃屎长大的？
后来么，爸妈就吵起来了，我也趁机躲到外公老家县城里来了。
所以，我天生就跟大学无缘！
外公在老家县城开了一间纸扎铺，叫‘寿仁堂’，平时就卖些花圈、寿衣与纸扎人之类的，反正就是烧给亡人用的玩意。
外公就我妈一个女儿，所以外公对我好的没话说，以前读书的时候，只要放假，我基本都是来外公这边玩耍。
不过，这次确是个例外，外公一听我高考考了250分，竟拿着哭丧棒追了我两条街，给我累的跟二哈一样。
更可恶的是，那一天在街上跑，人家还以为外公在打‘鬼’，一个个见我就退避三舍！
搞得我莫名其妙，还以为我就是那个鬼呢。
至于为什么，主要还是跟外公从事的职业有关。
表面上，外公是个纸扎铺的老板，实际却是一名寿司！
呃……说‘寿司’可能有些人不懂，但阴阳先生 想必应该不少人都知道。
其实‘阴阳先生’与‘寿司’这两者说起来差不了太多，但是也有本质上的区别，下面就简单介绍下。
对于一名寿司而言，风水，五行八卦这些自然要会，这跟阴阳先生做的事差不了太多，无非就是看看风水，为人推命理，趋凶化吉！
但在寿司这一块有其特别之处，就拿风水这一块来说，为死人寻找墓地，一不看龙，二不夺凤，只为亡人寻得一处安身之所。
至于为什么是这样。
外公告诉我说：人命天定，富贵在天，一个人从生到死，一生富贵都是天定，若以龙脉为后人续福，这对风水师来说并非福德，乃是逆天命而行，这也就是为什么，在阴阳先生一脉有五弊三缺的说法。
而寿司却从来不忌讳这些，只要不违背天道，自然也就没有鳏、寡、孤、独、残的说法。
所以，作为一名寿司最忌讳的就是违背天道而行！
那寿司到底是干嘛的呢？
那就得从“寿”与“司”这两个字来说。
‘寿’分为阴寿与阳寿，阳寿便是活人寿命，也是人一生的天命，是不可更改的。
而阴寿便是阴间亡魂之寿，人死入幽冥自然归阎罗掌管，根据阳世所为定阴寿。
而‘司’则是作司法之意，不管是阳间还是幽冥地府，都有自己的规则与法度，阳间有司法局，而阴间也有司法人。
寿司就如同是，阴间在阳间的司法代理人，司阴司之法，专门处理那些遗留在人世间的孤魂野鬼。
人世千娇百态，世人占尽悲欢离合，生老病死！
每个人的人生轨迹不同，难免有孤寡冤怨而死之人，这些人死后阎罗不收，鬼差不拿，不得入幽冥，投胎无门，滞留人间，又难免有些痴魂怨鬼为了投胎转世不择手段，为祸人间，造成阴阳秩序错乱。
而寿司便是一方秩序的维护人，度善魂，斩恶鬼，凡事皆以‘度’字为先。
下午五点半，等我忙完这一场法事，将头上的黑沙取下来，脱了身上的黄袍，满头大汗的从山上跑下来。
大热天做这种事也真挺难为人，先不说别的，就那一股尸臭都够人喝一壶的。
正值夏季，天气原本就热，尸体腐化的快，再加上做法事难免都要玩火，周边的温度更是高的骇人，尸体停放两天都能化出尸水，更何况这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早就臭哄哄的。
甚至，刚才出殡的时候，棺木一动，都能看见尸水从棺木的四角流出来，上坡的时候更是顺着龙杠，滴落在后面抬棺匠肩膀处，想想都让人干呕。
“小李先生，这是酬劳！”
“好，谢谢！”
回到主家，一位中老年男人递给我一个红包，打开看了一眼，里面应该不少于三千。
一千，是我出门基本费用，之后一天三百，三天就是九百，多出来的部分则是红包，红包三百五百随意，这都是这行的规矩，这一家算是比较不错，给了有一千旁边。
这还是本县，要是外县的人，基本费用就从一千变成两千，其他费用都一样，说到底是根据路程来的，路程越远，那费用自然越高。
“行了，我急着回县里，就不吃晚饭了，等主家回来麻烦账房先生告知一声。”我对中老年男人打了个招呼。
“这天就要黑了，小李先生不如就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再回去！”
“不了，你让主家别忘记明天就是头七，早上起早点，我先走了，外公还在店里等我。”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强留了！”
中老年男人说完，从房里拿出一挂鞭炮准备送我，这也是行当里的规矩。
在我们这个行当里，规矩还挺多的，就拿那位账房先生，也并非真的是给主家管账的，而是临时请来专门打理宾客吊唁送礼的钱财，说明白点就是找个会管账的人，在这个期间不管是什么人都得喊他账房先生，要是直呼其名，别人只会认为你不懂规矩，也不会给你好脸色。
鞭炮响起，朝账房先生摆了摆手，跨上我心爱的小摩托，就朝院子外奔去。
从这里回县城还有不少路，骑车也需要一个小时，而且天就要黑了，要是不快点，晚上回去指不定连饭都没得吃。
出了村口，我就将油门往死里拧。
一路火花带闪电，半个小时后，摩托车突然发出‘镗镗镗’的声音，车身一顿一顿的，差点没把我中午吃的饭给抖数出来。
“哦豁……”
四周一片漆黑，我赶紧下车晃了晃车身，没油了。
这才让我想起来，昨晚出去和朋友狂奔忘记加油了！
没办法，也只好推着车子慢慢往前走，一想到还有一半的路程，我心里就堵得慌：这黑漆麻乌的，可千万不要遇到鬼。
话音刚落，突然脑袋瓜子一痛，我‘哎呀’一声惨叫，只见一颗鸡蛋大的石头正好蹦到车灯照亮的地上。
“我日！”我顿时脸色一黑，朝四周喊道，“谁这么缺德，大晚上拿石头砸我，不想活了是不是，有本事出来我弄死你！”
可四周黑漆麻乌的连个鬼……
“嘻嘻……我已经死了。”
话音未落，四周瞬间传来一整嬉笑声，我浑身一个激灵。
“日你大爷！”
忍不住骂了一句，更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这乌鸦嘴该打！
“谁啊？”
我朝四周喊了一句，可半天没人回应。
可，四周嘻笑声还在，像是小孩在玩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