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农场2
易寒八点钟的时候睡着了,他蜷缩在农舍客厅的沙发上。这是自灾难发生以来他睡得最好、最沉的一次。命运不久前给了每个人残酷的打击,但对易寒来说,此时此刻就是噩梦中一次难得的喘息。除了他轻轻的鼾声,还有琉璃与叶辰低沉的谈话声,屋子里一片寂静。虽然他们和易寒一样疲倦,但两个人都觉得根本睡不着。不管他们周围的环境变得多么舒适和安宁,他们知道大楼墙外的世界是多么荒凉和混乱。
“我本来可以今晚就开始工作的,”叶辰打了个哈欠,仍在谈论房子后面棚里的发电机,“但我就是不想干,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我明天早上再试。”一想到要修理机器,叶辰就感到异常放松,因为这使他想起他过去所做的工作,他期待着明天的工作。希望至少在短时间内,油污和干活能让他想象自己又回到了工作岗位,假装过去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易寒早些时候已经准备好了一堆柴,但他们还是决定不点火,因为他们担心烟雾会引起别人对他们所在位置的注意。 他们的恐惧是非理性的。不可否认,他们可能是方圆数里内唯一活着的人,但他们不想冒任何风险,无论多么轻微。隐蔽似乎增加了他们的安全感。
那间大屋子很幽暗。三支蜡烛发出昏暗的橙色光芒,在墙上投下闪烁的影子。在经历了足足十分钟的尴尬沉默之后,琉璃开口了:“你认为我们在这里会没事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们应该暂时没事,”叶辰回答,他的声音平淡而安静。
“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断断续续的谈话很快就结束了。
下一次是叶辰打破了沉静,“琉璃,你不会这么想的。”他还没说完,就停了下来,显然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了。她推了推他。他清了清嗓子,笨拙地在座位上挪动了一下,带着一些不情愿,他又继续说:“你认为林先生不会回来了,是吗?”
他一开口就后悔了。当他大声说出来的时候,听起来是那么的可笑。但是,尽管如此,林先生的身体整个晚上都在他脑子里打转。这些天来,死亡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威胁着他们,他想知道老人是否能找到回家的路,并试图找回自己的东西。他知道,如果需要的话,他们还是可以把他赶走,即便在变成了僵尸,他也不会造成什么威胁,使他不安的只是变成僵尸的过程。 琉璃摇了摇头。
“对不起,”他喋喋不休地说,他的思想是理性的,但他脖子后面的头发还是因为害怕而又竖立起来,“这么说很蠢吧?”
“别担心,”琉璃说,“没关系。”
琉璃转身看着蜡烛顶上袅袅升起的灰色烟蛇,缓缓消失在空中。她感觉叶辰在看她。一时间,她突然感到莫名的不安。她不知道他是否能感觉到她在想什么。她不知道他是否知道,她和他一样,对林先生的尸体有着深深的、毫无来由的恐惧。理智告诉她,他们会没事的。他的尸体会待在下面——毕竟,上周尸体看起来就已经缩成一团了——他要么就呆在他摔倒死去的地方,要么即便是以某种方式站起来重新开始行走,他的动作也会像其他流浪僵尸一样随意、僵硬和不协调。他走出去后,只有靠碰运气才能再次回来。虽然她知道什么也不会发生,他们是在浪费时间去想死去的人,但她还是忍不住去想。
叶辰平静地问:“你还好吗?”
她转过身来,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又转过身来,接着看燃烧的蜡烛。她凝视着跳动的黄色火焰,回想起两个小时前,他们三个人把林先生的尸体和另一具倒在车库旁边只有一只手的农夫尸体移走的情景。
林先生的尸体不好处理。他是个魁梧结实的人。她猜想,他每天都在辛勤劳作,以确保他的农场丰收,获得丰厚的回报。然而,当易寒和叶辰开始转移他那笨拙肥胖的身体时,他的四肢已经僵硬得无法扭曲。她怀着恐惧和厌恶的心情,看着一个男人抓住他的肩膀,另一个抓住他的腿,他们粗暴野蛮地硬是把他拖出了他的家。
她回想起当农夫肥胖的身躯卡在前门口时,易寒脸上明显的恼怒表情。他们俩一起把两具尸体抬进了农场旁边的松林(运了两次)。她从房子里拿了三把铲子。她清晰地记得接下来发生的事。易寒把尸体平放在地上后,转身朝房子走去。琉璃和叶辰各拿起一把铲子,开始挖土。
“你在搞什么鬼?”易寒问。
“挖呀。”叶辰回答说,完全没有注意到另一个人的脸色。
“挖什么?”
叶辰想了一会儿,以为他问了一个脑筋急转弯的问题,停了一下才回答,“当然是挖坟。”他谨慎的回答。
“为什么?”
“这也是我要问你的问题。”叶辰说。
“你什么意思?”
琉璃一直站在两个人中间,看着事态的发展。
“为什么要费这个事呢?这有什么意义?”易寒抗议道。
“对不起。”琉璃打断了他的话。
“为什么要挖坟墓呢?”易寒又重复问。
“为了把血淋淋的尸体放进去!”叶辰厉声说,因为被他审问而恼火,“有什么问题吗?”
易寒没有回答,只是问了另一个问题,“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做其余的事?”
叶辰说,“什么意思?”琉璃叹了口气。
“如果你要埋葬这两个人,”他解释说,“那你就干脆把活儿干完,埋葬全国数百万具的他妈的尸体吧!”
“别傻了。”叶辰生气地抗议道。
“我们不能……,看看你周围,肯定有数百万具尸体,但没有一具被掩埋。更重要的是,他们都不需要……”
“听着,我们已经占据了他的家,把他从家里里带出来了。难道你不认为至少我们应该感谢他……”
“不!”易寒打断了他,他的声音平和,令人恼火,“我们不欠他任何东西。”说完,他转身向农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