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碰撞
“我敢打赌你从来没有真正听过收音机。”“是的，不经常听。”
“为什么？”“我认为看了很多电影而不听广播的人很酷。”
“那你是怎么做到的不听的？”“因为我是那种不听广播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如果你听收音机，你必须坐着听几个小时的垃圾音乐，垃圾广告和毫无意义的谈话，只是为了听到几分钟你喜欢的东西。”
“我想，我不相信。”“我从来不听收音机，甚至在车里也不听。我是一个只听CD或录音带的人。”
“这一切要怎么才能结束呢，易寒？”“你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事情会自行解决吗？我怀疑。真是个愚蠢透顶的问题。”
“我知道，对不起。”“我认为情况在好转之前会变得更糟。”
“你这么想吗？该死，它怎么会变得更糟呢？”琉璃问。
“街上躺著数以百万计腐烂的尸体，不是吗？腐烂的尸体加上更多的疾病，对不对？”易寒答道。
“可能吧，还有老鼠。城市里将会有成百上千的老鼠。”
“琉璃，谁死了，你会很高兴？”
“该死的，这是什么问题？”
“来吧，说实话。在你认识的人中，有谁是真正为某个人的死而高兴的吗？”
“不，天哪，你有病吧？”
“不，我没病。在我的生活中，有个人是我不再关心的，他离开，我很开心。他有妻子，妻子非常爱他，为了让他高兴，她什么都愿意做。她做两份兼职工作，同时还要照顾三个孩子。”
“他做了什么？”琉璃问。
“没有。什么也没做。他很有能力，但就是不愿意做事，用他的生命去做任何事情。”
“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对我什么也没做。我没有说我要他死。”
“那你为什么恨他？”
“我没说我恨他。虽然他过去的确是个笑柄。”
“那你为什么对他的死感到高兴呢？”
“他总是惹我生气。他只会浪费空气。他没有给他的家庭增添任何东西，只是从家里索取。”易寒说。
“你认为你会结婚吗？”琉璃问。
“不知道。很可能。”
“那么你曾经与人亲热过吗？”琉璃接着问。
“不，我一直以为当我遇到我要结婚的女人的时候，我会立刻知道，但这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十八岁就订婚了。”琉璃说。
“你现在多大了？天啊，我真不敢相信我以前从来没有问过你的年龄。”
“我23岁。”
“为什么没有成功？”
“因为我被留在家里做所有的工作，而他却背叛了我，天啊，他伤了我的心，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但他不准备为我做任何事。”
“所以你一定很高兴他现在不在你身边？”
“不，事实上，我还是很想念他。”
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一连串的问题，揭露和承认，提问和回答，几乎把能说的都说了。到了三点钟，他们两个人一块儿躺在火炉前的地毯上，在炉火余烬的温暖逐渐消失中终于放松了。
琉璃在睡梦中打鼾了，鼾声把易寒吵醒了，他又惊醒了琉璃。
“你还好吧？”他一边问，一边挣脱她的腿。他们的身体在夜里不自觉地缠扭在了一起。
“我没事。”她喃喃地说，她的话在似睡非睡中变得迟缓。易寒趴着身子，四肢着地移动到琉璃旁边。他筋疲力尽，倒在她旁边。然后他本能地伸手搂住她的身体，紧紧地抱住她，下意识地保护她，不让她在余下的黑夜里发生任何事情。
三点半的时候，叶辰已经快到绥安市的郊区了。他车开得越来越慢——随着终点的临近，他也越发疲惫。当他困得要睡着时，他就强迫自己更加努力地集中精神，而这严重地消耗他的精力和决心。他的心狂跳。虽然旅途就要结束令他感到宽慰和放心，但是想到绥安市荒凉的街道上会有什么事在等待着他，他又感到浑身冰冷，满是恐惧和惊恐。
清晨的微弱光线中，一切都显得毫无生气，令人沮丧。过了一段时间，叶辰才完全确信，视野里农场的绿色植物已经被腐烂城市里的塑料和混凝土所取代。由于缺乏照明，他吃惊地发现，他迷失了方向。出于某种愚蠢的原因，他一度希望能在城里找到一片光明，结果城市里的能见度和乡村里完全一样。
他尽可能慢地驾驶着摩托车，同时拼命地东张西望，希望能看到他熟悉的东西，重回正确的方向。他对这座城市了如指掌，但今晚他却看不到一个熟悉的地标。尽管减速了，他还是开得太快，看不清任何一个路标。他记得，那条高速公路从东到西将城市一分为二，他知道他会遇到一个路口，这个路口通向南北方向。当他驶过一条支离破碎的小路时，他突然意识到那就是出口，他低声咒骂了起来。因为这个出口可以把他带到光明社区中心附近，然后他就可以再开到他和他的家人住过的小区。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散落在车道上的残骸，掉转车头。一旦离开高速公路，道路就变窄了，路上的障碍物似乎越来越多。高大的城市中心办公楼、公寓和商店排列在道路两旁，使他感到幽闭和恐怖，进一步放大了他一直忍受的恶心和恐慌。
他向右转向光明社区中心，突然他被迫刹住了车。前方的道路被一辆油罐车堵住了，油罐车侧卧着，就像搁浅的鲸鱼尸体。光线太暗，他快撞上时，才看到它。他猛踩刹车，竭尽全力扭动车把，用尽全身力气，身体往一侧倾斜，拼命想让车辆尽可能拐出弧线。就在他以为已经成功地避免了碰撞时，摩托车与他分离了。他在杂物成堆的地面上一路翻滚，最后与一辆烧毁的汽车残骸相撞。叶辰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动弹不得。他用模糊的眼睛无助地看着摩托车滑过地面，向油罐车撞去。它擦过路面时，飞起一串火星，洒向寒冷的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