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上天垂象圣人择青莲红绡见仙影
阿大弓背弯腰，双手从下向上一抄，冷冽的空气仿佛凝脂一样不再流动，声波气浪也不能移动，经过这里的飞鸟瞬间停止，周遭寂静无声。
阿大手心向上抄至胸前，结了一个手印又一个手印再一个……一共九个手印。他口中念念有词：“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只见十步之外的金蝉打了一个趔趄，起身振翅欲飞，却见九个金色符文把自己围住，只有阿大站立的位置是一个缺口，这分明是“十面埋伏”阵法，只要自己往缺口一冲，就难逃此劫。
金蝉大妖振翅发出嗡响，方圆三丈之地土层开始松动，顷刻间开始下陷，一层一层密密麻麻的幼蝉从土里涌出，聚集在金蝉的脚边，快速覆盖上它的全身，形成一个圆丘。
阿大一声清喝，双掌猛然合击，九个金色符文聚拢起来压迫在那圆丘之上，发出一缕缕青烟，数息后只留下一个巨大的金色蝉蜕。
“金蝉脱壳遁地法”，周羽墨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阿大身边，“它往西边社稷坛方向去了。”
阿大抓住周羽墨的肩头瞬移到马车旁，南红急忙打开车厢门，非常歉意的看着老人。
“莫要离开这里。”阿大轻声说道，语气却不容商量。“妖族混进幽燕城的强手不少，很难缠，千万不要孟浪行事。”
距离社稷坛外百步东南方的土地一阵剧烈的翻动，下陷了一丈多，社稷坛下的阵法被触动了。
社稷坛的主祭是宰相颜仲和大祭酒赵无恤，他们只在国君参加的祭祀大礼才会来此，平日管理社稷坛的是宰相府祝祭沈君礼带领四十多名国子监生员。
沈君礼是国子监生员出身，弘帝初年首届春闱文试榜眼，名列《牧云春榜》文昌阁第三名。国子监生员见到他，都会尊称一声“老师”。
社稷坛大阵一启动，天地间出现一个完整包围社稷坛的元气幕墙防御罩，阵枢核心只需不断投入元晶石，即便是三花聚顶的仙人也很难击破防御罩。
沈君礼看到了东南方土地翻腾的情况，也看到了一个老人护着一个青年往皇家马车瞬移的一幕，他点手招呼两名生员，“吩咐下去，今天所有当值的生员全部在阵枢为大阵补充元晶石！”
他看了一眼社坛正北边的白玉日晷，未时一刻。
自大阵发动到御林军戒备，都城九门戒备，永胜飞龙骑整军出战需要一刻钟，宰相府，军机司，神机阁随时保持有人战备值班，这样的动静还不至于让他们全员戒备。
阿大在两名御士的后背各拍了一掌，浑厚的元气贯通心脉，振开被金蝉音浪气闭的肺门，二人悠悠的长呼一口气，醒转过来。
“去南敬侯府。”
飞龙马车启动，沿着神雀大道飞驰，经过社稷坛时毫不停顿，疾驰而过便拐向西宣武得胜道，不一刻便来到得胜道二十里铁狮子巷南敬侯府门前。
南红下车进府。
周羽墨低声说道：“阿大，妖物的目标是南侯府！”
阿大沉吟，自己今日午时领皇命来请周小哥进宫面圣，路上感应出妖物异动端倪，才带上南红先回南侯府。
现在南敬侯府周围妖气漫天，特别是朝南的正门居然还有镇压地脉气机的阴物，看来是要隔绝南侯府的正阳离火精气，让刚起息的小生命胎死腹中。
“这个局太狠，断人子嗣，毁人宗祧！真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阿大说道：“妖就是妖，行事不择手段，睚眦必报。南敬侯总督南路，多次征伐妖族，杀得妖族血海尸山，几百名大妖鬼王魂飞魄散。”
周羽墨淡淡的说：“这个局可解。”
阿大眯眼看着周羽墨，声音尖利道：“再画一幅画？”
“不错！”
“走得匆忙了，笔墨纸砚可都没有准备呀。”
“万物皆可入画！万物皆可为画！万物皆可作画！”
“好！周小哥，老奴我活了快二百岁了，第一次听到一个武道剑修练气修真皆是废材的人说出这么有气魄的大话。要是换了别人在我面前胡说八道，这会就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可是你不同，你是真的不同于任何人，老奴我信你！”
周羽墨刚要下车，阿大止住他，“周小哥，你要先等上片刻，我给你先清扫一下外面。可否先知道你这幅画是个什么意思？”
“上天垂象圣人择。”
阿大身躯一震，睁大眼睛盯着周羽墨，“上天垂象！好的很，好得很呀！”
阿大下车，缓缓举起双手，绛红色的袍袖鼓荡起来，左右两条筋骨虬然的胳膊上各绕着一条四爪青龙。
青龙闭着眼，似乎正在沉睡。
阿大口中念道：
“两袖清风绛红袍，生平磊落入樊牢。
圣君解救跃于渊，见龙在田护婴苗。”
两条青龙睁开双睛，龙鳞耀明，须髯飘动，四爪一曲一蹬，飞动而出的同时，天上雷霆骤起。
周羽墨看到两条青龙已经化为庞然大物，蜿蜒着匍匐在南敬侯府的院墙之上。
“阿大，原来你是养龙人。”周羽墨下车，笑着说道：“不知道尊姓是姓董还是姓刘？”
阿大弯腰弓背，眯着眼。“周小哥，你还算有一点见识。”
“我如你这般岁数时，已经接了家传衣钵，每天呼风喝雨，朝游苍梧暮宿彩云，御龙在天，仙人为伍，快哉悠哉。”阿大满面光华，神思荡漾似乎回到少年时的模样。“如今的我早已不需要什么名姓，你就记得我叫阿大便是。”
周羽墨从青袍袖袋里取出一根纤细的三寸长短的紫金钉，走到南敬侯府门正中，略一打量方位，沿着府门中线向西南跨出二十九步，立定后将手里的紫金钉在地上一插，转身退后。
只见一道儿臂粗的紫色雷电劈空而下正中紫金小棒，那地面上爆发出一道绚烂夺目的火光。
周羽墨一边脚踏罡步退后一边在袍袖里取出一根根紫金钉，按照天罡北斗九曜方位一一插入地面，立刻便会引来一道道紫色雷霆轰击。
须臾，天地间雷光闪耀，紫火腾空，宛如除夕夜千家万户同时燃放烟花爆竹，又如同仙人渡劫引动了浩大雷池。
阿大看着周羽墨摆完了北斗九曜阵法就引动雷劫降世，潜伏在四周各处的阴物、妖物瞬间灰飞烟灭，便笑道：“周小哥的上天垂象图果然是让老奴开了眼界！”
周羽墨说：“侯府十步之内归您老人家的青龙守护，二十步之内归我负责。”
社稷坛外东南角一阵阵阴雾翻腾，半空中三个身高近二丈，头戴狻猊盔，肩披狼皮，腰系虎皮裙的妖王正嘶吼怒啸着手执开山钺不停地劈砍防护大阵激发的元气幕墙。
燕国的社稷坛是按照左稷坛右社坛中神道设计。
稷坛长宽均为五十步，取土象厚德。五方土为基，各地方献各类谷蔬花草果实种子百粒荟聚稷坛。正北为大戟门，高台之上配谷神殿。
社坛为长六十步宽五十步，取木象仁慈。汇聚百族万民敬献的布葛绸绡纱麻等，分针织刺绣机织各类陈列有序。正北设日冕，高台之上配蚕神殿。
沈君礼沿着神道拾阶而上，来到高台尽头就是阵枢。他看到当值的国子监监生们都在不断往阵枢内搬运元晶石，按照现在的元晶石的存量和消耗量计算最多还能支撑元气幕墙半个时辰。
他来到稷坛东边，礼告天地，屈膝跪下，从稷坛中取出一枚青莲子。他又来到社坛东边，祷告天地，屈膝跪下，从社坛中取出一匹火焰红的绸绡布。
沈君礼携此二物来到神道中间，朗声道：“今日立春。妖王潜入幽燕，以蝼蚁之力欲阙翦我公室，欲倾覆我社稷，欲荡摇我京师，我唯有昭告昊天，以不祥之役报之。尔等今当悔悟自裁，尤可赦罪于圣君；如逞凶肆虐，必殒命魂归暗冥。何去何从，三息决断！”
三个妖王根本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不停挥动手中的斧钺劈砍元气幕墙。
沈君礼冷哼一声：“妖孽作死！”
社稷坛的正南是一面高九丈的照壁红墙，南面照壁墙上金钩银划镌刻着“千秋万代”四个大字。红墙内是一潭清澈见底的泮水，用玉石雕刻围栏形成一个半圆形，宛如半轮明月。泮水周围是一片按照二十八宿分野种植的云松、龙柏、梧桐、银杏、红桧、腊梅、金桂等参天古木的丛林。
沈君礼把手里的那枚青莲子投入泮水。口中念道：“穆穆吾皇 ，敬明圣德 ，敬慎威仪 ，为臣作则，允文允武，昭烈先祖。”
刹那间，泮水中长出枝叶扶疏、遮天蔽日的荷叶、一只青莲如同一杆巨大的霸王枪爆刺天空。
沈君礼脚踏墨绿的荷叶扶摇直上，手中那匹红绡随风飘扬，犹如一道炽烈的火焰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