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忽有天门辟森然三鼓振奋战温城
已时，南斐虎通宵末眠，九门巡城的最后一站来到东华门，见守关主将莫大宝正在带人调整东南角敌楼上的炮位和弩机，示意属下不必打扰，便独自登上城关敌楼眺望台。
城外的街市已经全部清空，全城最大的贸易集市就在其中，原本每天熙熙攘攘的人流如今连一个人影都见不到。
紧靠东华门城外是一个三里见方的广场，那是二年一次春闱文比武试选出的优胜者唱名张榜的地方。
今年的春闱不知道能不能正常举行？
广场和城墙之间有条宽三十步的护城河丹渠流过，一座宽三十步，长一百零八步的明经石拱桥飞架之上。
做为南路总督，他很早就知道妖族的偷袭计划，一月之前已经向弘帝陛下报告过。
弘帝的回复是：“保持克制，诱敌深入。”
自立春当晚南熏殿朝议至今二天过去了，不仅是妖族魔族就连冥界也有针对燕国的侵犯，似乎有非人界联合行动的迹象。
现在东南方向距离幽燕城一千二百里的东波郡和西南方向距离幽燕城一千五百里的西昌郡还没有敌情通报，很平静，但是他内心总觉得有点忐忑不安。
南斐虎远望东边和东南方向一百里之外的层峦叠嶂间隐隐有黑气起伏，凭借凌光血脉的本能，他知道那里必有妖族潜伏。下令城防军保持警戒，继续修整防御体系。
午时之后，东西两个郡城的情况就可以通过神机阁制备的境观台看到了。
普通的传输法阵就设置在军机司的飞剑房，四十九名司吏负责四方八域山上山下的军务讯息和文书的接受传递。
境观台就设置在军机司枢密使府堂照壁之上，宽大的铜质镜面镶嵌在照壁其中，需要消耗大量的仙劵宝钞和元晶石，由金丹仙人境的供奉吴沛负责开启。
燕毅、周羽墨、李琳儿一同回到枢密使府。阿大已经等候多时，传弘帝陛下旨意，擢升周羽墨二品护国君侯，赐金牌二面，宫内行走无禁。
燕毅请阿大入堂内喝茶，阿大咪着眼笑道：“老奴的公干已了，还有一个私事求护国君侯，莫忘答应老奴的那把扇子。”
周羽墨说：“我与阿大之约，一诺何止千金。待空闲之时一定涂鸦几笔，驭龙在天有神人。”
阿大听得此言，眼中含泪，深深一揖，“得遇君侯，老奴三生有幸！”告辞转身离去。
此时已近午时，沈君礼，南斐虎，贺三畏，管林父皆已到齐，吴沛已沐浴更衣准备好了。
“开屏！东波郡城”
铜屏之中显露一道光束，宛如天门开启，光华四射，瑞彩夺目。
可是接下来的影像却让在场众人不忍直视，尽皆愕然。
只见东波城三十丈高的城墙正遭受到数百条硕大的蜃龙吐出的硝火弹的重击，城内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尸横遍野。
地面上无数身披鳞甲的海怪鱼精高举刀叉斧刺，层层叠叠蚁附冲城。它们已经越过城墙，如同海啸一般吞噬着一切。
天空中数千只巨大的怪鸟精禽衔石吐火，追逐攻击四散奔逃的城内人群。
城头上，街道上，屋脊上的燕军弓箭手都在拼命放箭射杀敌军，可就是能射之人也不过三枝之数就被敌群潮水一般吞没……
东波城就这样完了？！
孟章血脉在哪里？！
防御法阵何在？
东方精怪居然在没有海潮的初春之际发动了如此规模的灭城之战！
枢密使府内众人双目赤红，睚眦俱裂。
太惨了！真是人族的一场浩劫。
东波郡城位于元气大陆东南角，面朝大海，山环水抱，海岸边尽是深水良港，距离海口三十里，依靠着绵延千里的东波山脉中麓建立的城池已经有八百多年历史，人族繁衍生息，以渔猎耕种开矿晒盐冶铁和航海货运为业者一百五十多万。燕国封开国东波郡公俞远洲，世袭罔替，永镇海疆，至今已经七百多年，传承第十一代郡侯俞政安。
燕国文武双榜第五名，十大神将之一的戚继祖统精兵五万驻防东波郡城北三十里的温城，受朝廷节制。
至今，飞剑房没有收到任何东波郡城和温城的飞剑传书，也没有他们的传输法阵报告消息，也没有接受到温城开启境观台的信号！
看来温城受到的攻击比东波郡城还要严重。
燕毅请吴沛将境观台转换到温城，不出所料，没有收到任何影像。
“这是术法遮蔽。看来温城那里凶多吉少。敌方至少是有三个仙人境或是精怪王座在围攻温城。”吴沛说道。
“戚继祖纵然跨过了那道门槛，今日恐怕也是独木难支呀。”南斐虎沉声说道。
众人默然。
再看西昌郡城的境观影像一切如常，城防安全，街市热闹。
众人都长呼一口气。
燕毅手书三份军报，一份传递给弘帝，另外两份通过法阵分别传给西昌郡侯王冕和西昌郡驻防军统帅神将詹师芳。
幽燕城内的钟楼发出响彻云霄的钟声。
这是国战的警钟！
用不了多久，整个燕国的所有城镇的钟楼都会发出战斗的警钟。
温城城外。
戚继祖身穿百战百胜亮银锁子甲，头戴烂银狻猊护面盔，衬里堆织避水素罗法袍，背后是一把鲨鱼皮鞘六尺分水法剑，左袋一张宝雕弓，右壶十二枝穿云箭，手中一支百二十斤丈八錾金降魔龙头枪。胯下一匹银鬃避水兽，雕鞍玉辔，神骏非凡。他四十出头，身高八尺，剑眉凤目，鼻如悬胆，面如温玉，举动渊渟岳峙，气势恢宏。真是大将军百步威风，万丈杀气，不怒自威。
他的身后是三万燕国精锐士卒，人人三层重甲。
军阵按天地人三才取象，天阵为一万刀盾手结圆阵居后，地阵为一万枪盾手结方阵居中，人阵为一万箭弩手分左右压阵，待机击敌。
二万守城将士盔甲鲜明，刀枪如林，弩炮火箭密密麻麻，旌旗招展处，法阵开启，严阵以待。
在燕军阵列前方十里，精怪大军开始集结，铺天盖地，无边无际。
温城府衙后堂，逃难而来的东波侯俞政安正坐在书案后，手指微微颤抖，书写一份给弘帝陛下的紧急军报。
一个时辰前，五十七岁的俞政安还是万人敬仰的郡侯，转眼成了弃城逃亡的丧家犬。如果不是身边一千亲兵校尉拼死阻挡近万之敌，恐怕一家老小百十口子都难以脱身。
自家的百岁金丹仙人境供奉俞道斌更是自爆金丹与二个大蜃精王、数千鱼精海怪同归于尽，封闭了通往温城最后的隘口，自己方能万幸脱身。
什么孟章血脉，什么固若金汤，什么国祚千载庇佑……俞政安此刻内心就如同被掏空了一般，心里没有痛苦也没有愤怒更没有羞愧，就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偷袭！大白天偷袭！没有季风洋流配合的偷袭！暗中破坏了防御法阵，遮蔽所有飞剑传输的远端通道，却保留了境观台传讯，这绝对是有内应的偷袭！
俞政安越写越明白这次精怪大举偷袭的成功不是自己的无能和怠惰，而是内外勾结，里应外合的一场阴谋。
俞政安冷汗淋漓，心惊肉跳，全然不觉城外发生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声响彻云霄的鼓声震醒，接着又是一声耳边爆雷的鼓声，还没等第三声鼓响，就听得城外燕军爆发出山呼海啸的呐喊。
跟着第三声撼动神魂的鼓声传来，俞政安已经全身血液沸腾。他抓起书案上的祖传青云宝剑，热泪夺眶而出，他嘶吼着，咆哮着，冲向温城的东城楼。他的身后跟随着同样拥有勇猛无畏的孟章血统的十几名族人，他们面目狰狞，血管贲张，双眼血红，高举刀剑，呐喊着，义无反顾地冲出了府衙。
与此同时，城外的三万咆哮着的燕军在戚继祖的带领下，在万箭齐发后全军出击杀向扑天盖地而来的十余万精怪大军。
没有人注意到，在温城东南侧的山顶上出现了一个青年人的身影，他手里有一面鼓。
随着鼓声响起，人族远古英雄的血脉苏醒了，每一个人都觉醒了。
你唤不醒一个假装沉睡的人，但是那神龙鼙鼓声却能震醒每一个人的远古祖先传承的记忆和英雄血脉！
杀！
杀！！
杀！！！
天空中，一道耀眼夺目的光撕开了浓重的乌云，一座紫色云霓化成的雷霆天池缓缓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