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第2章 吸阳气的女鬼

书名:曾经有个人爱你很久本章字数:2608

这晚上我瞅着手里的文档,迟迟没法下笔,我寻思我是个习武之人,怎么到头来还得伏案工作,朝九晚五,还不如给人跪下当狗呢。

窗户外边飘过一抹白影,我一抬头,啥也没有。

回手就拍出一掌,以掌带腰,转身凝眸,手掌恰停在白衣女鬼的面前。

女鬼七窍流血,说哟,功夫不错啊。

我说哟,好久不见,换妆容了?

女鬼拍掉我的手,说换个鬼妆容,百晓生找的道士有些手段,我原本就没吸多少阳气,全被他给打残了。

我乐了,说你还真去找百晓生报仇了?

女鬼抬了会儿头,说也不是报仇吧,就是想看看他到底过得怎么样,当初是不是他害了我,又装作我的救命恩人,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我好奇起来,说怎么着,就是他?

女鬼勾唇一笑,说你不是不想听吗,我偏不告诉你。

我嗔了,说你这鬼这么不禁逗呢?

女鬼笑得前仰后合,我一脸冷漠,说血,血,都特么快甩地上了,我加完班还得擦。

女鬼说你别管,马上就凉透了,让我多笑会儿。

我眉头像可达鸭一样一皱,说不是,你要死了?

女鬼说,是啊。

我说你都要死了,为什么来见我啊,你见不到别的活人,以前你吸过阳气的其他书生也见不到吗,实在不行见见其他鬼朋友呢?

女鬼摆摆手,血哗哗流,她说我这人社恐,死了三年也没什么朋友,以前吸过阳气的书生我没敢多吸,可持续发展嘛,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考上的没考上的,一个个阳气都没了,要么是柴米油盐消磨,要么是迎来送往附和,反正都没了。我去找他们,还有人请了道士抓我,说是我坏了他们前程,吸干了他们的阳气,你说可笑不可笑?什么倩女幽魂,都是骗鬼的把戏。

我了然了,说所以你惨到只剩我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女鬼不笑了,也不出声,眼里哗哗淌血,我寻思那大概是泪。

我瞅了瞅桌上那一沓纸,估摸着今天稿子是白写。

那怎么了呢,人家这么惨一女鬼都要死了,我还做方案,做他大爷的方案啊。

我跟女鬼唠了一晚上,女鬼渐渐缩在角落里,抱着自己的膝盖,怂怂的,丝毫没有初见时自称老娘,言必扎心的飒爽模样。

我说你这么胆小,生前就是知道了百晓生害你,你多半也不敢走吧?那你到底是怎么死的,是百晓生知道你知道了,就灭口了?

女鬼说,你不是不想听吗?

我:……

我说都这会儿了,有意思吗?

女鬼也盯着我,说从我的伤口里听故事,去涂抹你一地鸡毛的生活,让它显得还能看,你有意思吗?

我说你特么都要死了,没点表达欲吗,咱们各取所需不香吗?

女鬼反而问我,说你呢,你要是这会儿死了,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一人一鬼就这么在本该熬夜加班的月色下,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孤独呢,是真的孤独,心事呢,是真不想说,无论是欲语还休还是无处开口,反正这么多年的情绪积压过来,已懒得对人提了。

所以扯扯闲篇,聊聊风月,挺好。

无声了会儿,我又问女鬼说,怎么着留个名字吧,还能给你弄个牌位,上柱香。

女鬼说那都没用,你阳气都没了,能点出什么香火?

我说那你要是能把我阳气找回来,也成。

女鬼抬头看了会儿,忽然说:我叫天不应。

我哈哈大笑,说行,就当你是天不应。

我叫天不应,天不应没有反应,我再凝神看去,眼前空空荡荡,已没有那女鬼的身影了。

想来她终究还是死了。

她说我的刀不错,我本该谢谢她的,可惜没机会了。

那天晚上的方案我最终还是没改,其实很多事只要你够不在乎,别人也没法子拿你怎样,大不了就是失业,大不了去住桥洞,大不了去京城讨饭,总不至于饿死。

朋友说,我去过京城讨饭,你不是丐帮中人,讨的饭七成都要上交丐帮。

我笑了,说怎么到哪都是七成啊。

朋友往后一靠,说人家丐帮弟子说了,几代人的家业,凭什么让你十年寒窗就赶超过去,七成那都是丐帮的老爷良心。

我灌了口酒,说真特么叫天不应。

顺口我就说起了这只女鬼,朋友见了鬼一样看着我。

我说你咋了。

朋友说,你又想起田步樱了?

我:???

我说这特么还真有人叫这个名字吗?

朋友说哦,你病还没好。

我说什么玩意?

朋友喝高了,嘴角露出讳莫如深的笑,说成吧,反正每次跟你说了你睡一觉醒来也不记得,看着还挺好玩的。

我莫名烦躁,说那你倒是说啊。

朋友问我,你就不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闯荡江湖,怎么心灰意冷的?

我说那肯定记得啊,不就是凭一把刀,以为自己能翻天覆地,瞄着百晓生定的排行榜就砍过去,一一挑战,要去登顶。

朋友拦住我,说那会儿有百晓生吗?

我想了想,印象模糊,久远的记忆总是一片片的画面,没有连贯的剧情。

我说或许有,或许没有,不重要,即使没有百晓生,也有那么个朝廷排的东西,反正我是有奔头的。

朋友点头,说是,不过朝廷给江湖设置的名次,江湖人当然不太认可,里面的门路太多,你我都无路可走。

我哂笑一声,说我那会儿只有这一条路,我就过去了,过关斩讲砍了几个小喽啰,抬头才发现上边清一色的碧玉刀,长生剑,来往的都是名家弟子,富贵逼人,我拎着个九环大砍刀,红红绿绿的衣服走上台,我说你接我一刀啊,人家凑过来低声笑,说别拼了,再拼你赢了这一场,也没法活着走下这座山。

我能怎么办,人家名家弟子也是有本事的,我赢也要遍体鳞伤,怎么活着离开?

我跟朋友说,身后没有人,怎么都是输。

这话听起来就很油腻,我当初混江湖的时候,最讨厌这种话,我觉得说这种话的都特么有病,没人就没法往前走,那只能证明你的刀不够快。

这会儿我又开始恨自己,说是啊,我特么就是刀不够快,可刀要多快才能斩出一条路?

朋友说,但其实你不是这么输的。

我挑了挑眉,说哦?

朋友说,那天你是跟一个叫余不忘的人放对,他凑过来不是用你的命来威胁人,毕竟这些人还多少要脸,不能真把你杀了,但他们可以杀你的家人,杀你的朋友,杀你所爱的姑娘,太行山里那么多盗匪,你家乡就在那,被洗劫可太正常不过了。

我眨眨眼,没啥印象了。

我问朋友说,那我怂了吗?

朋友喝了杯酒,说你一开始当然没怂,后来你邻居家的姑娘,一个叫田步樱的小姑娘,路过太行山的时候被山匪强暴,若非被路过的什么少侠救了,估计连命也不剩。后来余不忘告诉你那个姑娘眼角的痣,心头的血,你的刀自然就不稳了,你是被他堂堂正正打败在擂台之上的。

我长舒口气,说是特么这么回事吗?

朋友摆摆手,说你就想忘,我也没办法让你记,反正也无所谓了,那个少侠成了如今的百晓生,田步樱因为英雄救美,跟去人家府里当婢女,听说三年前终于成了百晓生新纳的小妾,余不忘也收编了太行十三寨,成了新的总瓢把子,你一个武馆教练,忘也就忘了,无所谓。

我恍惚起来,还是记不得这段往事。

我只是隐约极其,自己确然有个邻居家的小姑娘,天天看自己舞动九环大砍刀,撇着嘴,说我以后可是要嫁给大侠的,你能不能换把刀练?

自己长大后沉迷练刀,跟这小姑娘的关系也就渐渐淡了。

原来她也叫天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