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离家
黑色的海水托着白色的浪花，拍在嶙峋的岩石上，碎成无数碎片，融入潮湿的空气中。被夜风卷起，吹向不远处隐隐的人声，弥散在整个玉奁城码头。
月已中天，码头上却并不冷清。几个做苦力的壮丁靠着柱子，抱着胳膊，打着盹儿。虽然很累，今天白日里却是赚的盆满钵满。入夜之后，往来客商仍然络绎不绝，这些人只能小憩一下，准备趁着这个好机会多赚一点。
一个外地的客商带着伙计，赶着驴车，挤在进城的人群中，想必也是冲着柳家去的。守门官兵疲惫不堪，换了一队又一队，站在那里也只是敷衍的指指点点。不过，倒并不耽误他们收取着急进城的客人们，暗地里塞过来的红包。
那客商擦拭着头上的汗水，看着拥挤的人流，料想城中的客栈定是没有房间了，不知今晚在哪过夜。
他仰天长出一口气，忽然发现圆月之中隐约有一对人影，靠在一起，仿佛那月中真的有仙子居住一般。刚想揉揉眼睛仔细看去，却被身后几个不耐烦的推车大汉，挤进了人流之中。
此时，依依正拉着宁儿坐在一条大船的桅杆顶上，两人依靠在一起，低声私语。
“也不知霜姐姐她身在何方，定是伤心欲绝。她孤身一人，没有人陪。她会不会挂念我，会不会恨爹爹，会不会……宁儿，你说她是不是还会回来，她只带走了随身之物，也许……”
“小姐，凝霜姐姐怎么会舍得抛下你。她定是出去散心，不几日便会回来……如果，到时她寻不到你……”
“不，你莫要骗我，她不会的，不会的……爹爹这般对她，定是不会原谅爹爹了。她只是怕我做傻事，才忍住了悲伤，劝了我整整一夜……宁儿，我要去寻她……”
依依拿起宁儿为她准备的包裹，腾空飞起，华莹长剑，似有灵性一般，从背后飞出，稳稳的托住依依，直冲天际。
夜空深邃，繁星点点，一人一剑离那灯火通明的玉奁城，愈行愈远。
只听见宁儿在桅杆顶上，大声喊着：
“小姐……小姐……”
“宁儿保重，待我寻得霜姐姐回来。”
“……我下不去呀……呜……呜……好高啊……”
依依御剑而行，却是没听到宁儿在喊些什么……
不远处，城墙垛口，站定二人。其中一人黑衣蒙面，身材干瘦，正是那日怡香苑里的柳鬼。
“她独自离家，你可放心？”
“留在此城中，对她有害无益。”答话之人正是今日里续弦招婿，闹的满城风雨的柳元如。
“你倒也大方，任凭那小丫头肆意搜刮。”
柳鬼本是柳家家奴，自从柳元如结识凝霜，常年守在怡香苑后院，寸步不离。今日与柳元如并肩而立，并无半点恭敬之色。
柳元如胡须抖动，干笑两声。
“那是依依的造化，随她去吧。”说着长叹一声。“原是我欠她太多。”
柳鬼不再答话，转身便要走下城楼。身形略缓，道“桅杆上的那个小丫头呢？”
“与那柳宅相比，此处岂不是安全多了？”
柳鬼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
“我必保你平安。”
柳元如向着黑暗里深施一礼。
夜空微风流转，拂起依依额前的秀发，望着渐行渐远的玉奁城，心里不禁泛起苦涩。忐忑中夹杂着一丝好奇与兴奋。这还是第一次离开玉奁城，孤身一人，环顾四方，心下茫然。
天下那么大，去哪里寻找霜姐姐呢？
御剑北行，依依回想起，霜姐姐教自己的穿云镖。听人说镖、剑、扇这几种兵器，骊渊城的儒门最为擅长。既然不知霜姐姐的家乡在何处，便先去儒门打听一下也好。
那骊渊城在中原北屋山一脉，自是重阳三大门派之一，门徒广布。一身浩然正气更是名动天下。门中之人多为能人志士，学有所成后，大都下山入仕，报效朝廷。
其他门派敬其势力强大，遇事多以儒门马首是瞻。长此已久，儒门渐有统领重阳之势。而儒门中人大都文雅谦和，从不仗势欺人，重阳各派之间和谐团结，儒门自是居功至伟。
打定主意，依依转头向西，趁着黑夜，缓缓御剑飞行。心中盘算，待到天明之时，找家客栈投了，寻匹快马，连夜赶路。自是比这御剑快上许多。
“也不知那宁儿准备了多少盘缠。”
说着便去摸身后包裹。只觉得，软绵绵，毛茸茸，肥嘟嘟的一滩，挤在包里。
活的！
“啊……”
月光下，惺惺眨巴着眼睛，看了看依依。张嘴打个哈欠，把脑袋往袋子里拱了拱，继续睡觉……
“这肥猫竟然还带了只老鼠？”
依依无奈的把惺惺推到一边，继续翻着袋子。
“我还以为沉甸甸的全是元宝呢……带只肥猫有什么用……”
她哪里知道，是这肥猫趁着宁儿装东西，偷偷溜进去的。
“爹爹印信牌子……玉简？……还有个茶壶？这都是些什么……”
当时，依依从柜子里跑出去，把宁儿仍在原地。待宁儿回过神儿来，依依早就跑没影了。
宁儿心中盘算，自己那点私房钱哪里够用，便去账房支取。没有老爷的吩咐，那账房里也是摸不出半两银子来。无奈之下，狠了心跑到老爷的书房里，看有没有随手扔的几锭银子，好带给小姐做盘缠。
谁知道找了半天，除了毛笔砚台，字画藏书，再也找不到其他东西。正在为难之时，只听得身后啪嗒一声轻响，抬眼望去，一个小暗格被弹了出来。
此时惺惺那毛茸茸的尾巴在门口晃来晃去。宁儿顿时明白，定是那肥猫触动了机关，于是心下窃喜，拉开暗格，往里看去，不禁大失所望，尽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挑来捡去，只觉得这玉简和这茶壶甚是名贵，定能卖个好价钱。老爷的印信牌子，拿去自家钱庄也能兑个几千两金子，小姐这下便衣食无忧了。
于是跑去门口左右看看，张望许久，回身装好东西，跑出门来。
正觉得包中沉重，撞见依依前来寻她，一把拉住，腾空而起，去了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