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殡

2002年秋的一天早晨，随着一阵刺耳的唢呐声响之后，敲鼓声、锣叉声、哀嚎声，划破了四平省雾都市凤凰县闵行村宁静的天空。

今天，是闵行村胡家老爷子出殡的日子，村里的人都来了。男女老少、高矮胖瘦，乌压压站了一院子的人。但是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来看热闹的，对于胡家老爷子的离世，他们心里不是悲痛而是落井下石般的窃喜！

闵行村胡家，自清朝开始就是这里的地主老爷，到了民国胡家老祖爷又被封了个村长，自从胡家被封了这个村长之后，整个胡家在闵行村更是飞扬跋扈起来。欺男霸女、强占土地，无恶不作。在当时那个环境下，局势动荡，管理混乱，村民们根本无处伸冤，只能忍气吞声。一直到抗战期间胡家老爷子接父亲的班也当了村长，对乡亲们的欺凌更是变本加厉，而且还成了走狗当上了汉奸，帮着侵略者搜刮乡亲们的粮食。抗战胜利后胡家老爷子由于积极配合进行个人改造，第一时间上交了田地、房产，还有枪支弹药，并且带领全家人向全村的父老乡亲磕头谢罪，这才保住了性命。可是乡亲们哪里能想得到胡家老爷子还藏了一手，他早就在自己的床底下挖好了地洞，把十根金条藏了进去。一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他才拿了出来给小儿子胡振河当做本钱做生意用。同时他们胡家又一次在闵行村成为了首富，胡家老爷子为了不被人怀疑，他告诫全家人，统一口径，就说是老四胡振河在外面做生意赚的钱。

虽然说胡家再一次成为闵行村最富有的人家，但是这次在新的社会环境下他们收敛了很多，甚至有时候还会帮助一下村里的困难户。不过即便如此，村里的乡亲们还是认为他们胡家人做事一向是蛮横无理，这是根上的事情变不了。

胡家老爷子出殡，为了不让气氛太冷清，胡家老三胡振贵特意跑到村里用大喇叭向全村人喊话，说是只要人来，按人头算不仅管饭，每人还给30块钱，而且不论男女老少，只要是能喘气的人手一份。

30块钱可不是个小数，够十天的生活费了。俗话说得好，有钱不赚wbd，所以，这一早，只要是在家的，能喘气的，都来了。院子里的人是不少，但是基本上都是来看热闹的，更甚者是来看笑话的，这些胡家四兄弟心里都清楚，不过他们不在乎，只要人能来就行。

几个上点岁数有点辈分的妇女站在墙根，看着胡家的这些人不时的伸出手悄悄的指指这个点点那个，不时的还小声嘀咕着。

一个被叫做王嫂的人把伸出去的手收回来，对着身边的人说道：“他婶，我说话你别不信，这就是报应，你等着瞧吧，这只是刚刚开始。”

王嫂身边的人扒拉了一下她说道：“大嫂子你小点声，也不怕别人听见。”

王嫂冷冷的呵呵一乐，说道：“哼，我怕什么，本来就是。”说着，她抬起手指了指孙子辈里站在最前面的一个男孩又说道：“你瞧见他们家那个大孙子没有，表面看着人五人六的，其实啊。。。。。。”她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没把话说下去。

王嫂身边的女人也清楚，胡家的大孙子脑子有问题，这个不是秘密，而且很多人都在传，说这是胡家的遗传病，就是因为祖上作恶多端，现在都报应在后辈身上了。

胡家这位已故的老爷子名叫胡宗发，当年没少帮鬼子做事，虽然他自己的手上没沾过血，但是被他害死的人可不在少数，其中一个就是说话的这位王嫂的爷爷。

王嫂的爷爷虽然只是个普通的农民，但是在抗战时期他给八路军送过粮食。当年胡宗发给鬼子收集粮食未果，为了脱罪向鬼子透露了王嫂爷爷给八路军送粮食的事情，并且把罪名全部扣在了王嫂爷爷的头上，王嫂的爷爷为了保护粮食和八路军，激怒了鬼子，鬼子一怒之下当着全村人的面杀了王嫂的爷爷。虽然当时王嫂还没出生，但是家人心中的这份仇恨从小就埋在了她的心里。

所以，王嫂一说起胡家的事就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站在一旁听王嫂说话的人拉了拉她的胳膊，小心的说道：“王嫂，你收敛点，再怎么说今天也是胡家人办丧事，你就不怕人家听见。”

王嫂听了也不生气，依旧乐呵呵的晃着脑袋说道：“听见怎么了，听见了他们能把我怎么样？”一旁的大嫂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反正该提醒的话她也说了，王嫂执意要找麻烦她也拦不住。

王嫂也瞧出了身边这位大嫂的好意，乐呵呵的拍了拍她说道：“我跟你说啊，要不是我爷爷当年为了保护八路军和粮食被鬼子杀了，我们家那口子，现在能当上村长吗？”说着她转向另一边，冲着另外几个农村妇女扫了一圈问道：“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这次，她故意把声音说的很大，说完之后，又看向出殡的队伍。

周围的几个妇女听了王嫂的话纷纷点头迎合着表示赞同。

站在队伍里的胡家老三胡振贵透过演奏的丧曲隐约好像听到有人在谈论他们胡家的事，寻声四处望了望，当看到站在墙根的王嫂时，目光中闪过一丝冷冽。王嫂看到胡老三看向自己，她立刻一点不示弱的挺了挺腰板盯着胡老三。

胡老三虽然没有听清楚王嫂说话的内容，但是他心里清楚，王嫂嘴里一定是没好话。只不过这会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咬了咬牙移开了目光。

出殡的队伍一共是三列，中间一列是胡家四兄弟，左手一列是孙子孙女，右手一列则是胡家的媳妇们。由于胡家老太太早已经不在人世，所以胡老大的媳妇自然站在了第一个。

老大胡振秋怀里抱着老爷子胡宗发的骨灰，老大的大儿子抱着爷爷胡宗发的遗像，老大媳妇刘玉华则是双手捧着准备跟老爷子的骨灰一起下葬的他生前的一些衣物和生活用品。

三列队伍静悄悄的在喧杂的丧曲中等待着下葬的时辰。

闵行村胡家，到胡宗发这一代人丁凋零，就他这一根独苗，所以胡宗发一直以来都很在意自家人丁的开枝散叶。他其实不止这四个儿子，他还有三个女儿，只不过在他看来女儿都是废物，在她们刚一出生就被胡宗发卖到了城里，从此与胡家再无瓜葛，而且他还要求全家人不管是谁，都不能提起他还有女儿的事情。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胡家的老太太在生完胡老四之后悲痛过度，精神上出现了问题，在家里上吊自杀了。

胡宗发对自己妻子的死并不以为然，他反而觉得是少了个累赘，而且他的四个儿子也不觉得自己的母亲上吊自杀给自己带来多大的悲痛，对于他们而言也只是埋了一副尸骨而已。正如现在胡宗发的出殡，整个胡家人心里仅仅只是觉得又多埋了一具尸骨，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