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女孩
远城市的一条小巷里，有一家小饭馆，叫“乡亲饭馆”。店老板是个女的，叫夏保荣。夏保荣原是市物资局的职工，和丈夫一个单位，生一个儿子，生活得和和美美的。不料天降大祸，丈夫十年前死于一次工伤，家里失去了顶天柱，夏保荣拖着儿子艰难地生活着。可屋漏偏逢连阴雨，物资部门因效益不好，夏保荣前年又下岗了。本来因为丈夫是因公而死，夏保荣完全可以申请特殊照顾的，可她不等不靠不要，咬紧牙关，从亲朋好友那里借了点钱，开了这家饭馆，经营些小吃、早点之类的。夏保荣起早睡晚，辛苦操持；加上她待人诚恳，价钱公道，所以深得顾客的赞誉，生意也一天天地好了起来。
生意旺了，夏保荣一个人忙不过来，就从劳务市场请了两个乡下女孩帮忙。她们一个叫刘小花，一个叫孙秀秀，两个女孩都清纯聪惠，夏保荣十分喜爱，拿她们当亲生女儿看待。
１．夜半风波
日子不知不觉、忙忙碌碌地过着。这天下午，刘小花向夏保荣请假，说老乡晚上约她出去玩，她也要去买点日用品。夏保荣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还叮嘱刘小花说：“晚上早点回来，一个人路上不安全。”刘小花答应了一声：“知道了。”就走了。
刘小花和孙秀秀自从进了“乡亲饭馆”，真说得上是掉进了福窝。大活、重活、脏活、累活夏保荣总是抢着干了。夏保荣总是想，哪家的孩子爹妈不知道心疼的，千里迢迢，风里雨里，牵肠挂肚，在外面打工多不容易啊！所以她尽量让她们少吃点苦，工资能多给就多给，碰到合适的衣服也总要给她们买上一件两件的。这么一来，两个女孩吃得好，穿得好，渐渐都出落得蝴蝶似的。这段时间，刘小花的事也多了起来，常看见她穿得漂漂亮亮，脸抹得红是红、白是白的，挎着小包出去。夏保荣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女孩子长大了，也该谈个朋友、成个家吧，总不能在这小饭馆里干一辈子嘛。只要她们过得好，夏保荣就高兴，这次又请假出去，夏保荣也不放在心上。还琢磨着啥时候让刘小花把人带来，让她也看看呢。
饭馆的生意主要是晚上。夏保荣和孙秀秀、还有儿子蔡波三个人忙得满头大汗，一直到夜里十一点，食客们也走完了，饭馆也打烊了。可等他们把店里洗涮打扫干净要睡觉了，还没见刘小花回来。以往这种事是没出现过的。夏保荣慌了，她让儿子和孙秀秀先睡，自己上街去看看。
夏保荣在街头等了好久，也不见刘小花回来。她想起刘小花是说到她老乡那去玩的，夏保荣是个细心人，她听刘小花说过老乡的地址，就记下了，这次正好派上了用场。夏保荣推出买菜用的机动三轮车，在城里转了一个大圈才找到刘小花的老乡住的地方。谁知老乡说刘小花根本没来，而且她们因为闹了别扭，已经很久没有来往了。夏保荣问在远城刘小花还有没有认识的人，老乡说当初就只有她们两个到远城来，老乡只有她一个。“不过，”老乡冷笑着说，“人只要长得漂亮总是很快就会认识很多人的，说不定她傍上了大款也不敢说呢！”
夏保荣心里“格登”了一下，听她的语气显然是对刘小花有意见，估计也问不出来什么，只好走了。她焦急万分地骑着三轮车满城转圈。这样转当然不会找到刘小花。一直转到没有油了，没奈何，夏保荣只有推着车子往回走，她抱着侥幸心理：说不定刘小花已经回店里了呢。
快到家门的巷口时，夏保荣忽然看见一辆小轿车停在巷口，车旁边有两个人相拥在一起。夏保荣揉揉眼睛，借着路灯光，她看清了一个竟是刘小花。另一个人却令她吃了一惊，那人虽然也穿得头是头、脚是脚，挺气派的，可满脸的皱纹，一看就知道年纪不小了，起码也有四、五十岁，个子跟刘小花差不多高。夏保荣一时懵住了，没扶住车把，三轮车一下子撞在了电线杆上，发出“咣当”的一声。响声惊动了刘小花两人，那老头匆匆钻进了小轿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夏保荣喊了一声：“是小花吗？”
“是我。”刘小花走过来，很镇静地说：“夏姨到哪儿去了？”
夏保荣正要说“找你去了”，可又忍住了，改口说：“我出去办了点事。”说着，两人走到了饭馆门口，夏保荣拿钥匙打开了门，刘小花帮她把三轮车推进屋里。
夏保荣原想问问那个老头是谁，又想现在天晚了，明早还要起早，怕刘小花睡不好，就倒好洗脸水，对她说：“小花，洗洗脸先去睡吧。”
刘小花却站着没动，没有要走的样子，她犹犹豫豫地叫了一声：“夏姨──”
“怎么啦？”夏保荣问。
刘小花低着头，用手指搅着自己的辫子，好半天才说：“夏姨，我明天就要走了。”
“啥？”夏保荣吓了一跳，急忙问：“到啥地方去？”
刘小花的头低得更狠了。夏保荣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她握着刘小花的两只手，说：“小花，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夏姨也巴不得你能找到更好的地方。小花，你如果相信夏姨，就把你的想法告诉夏姨，好不好？”
“夏姨，”刘小花终于鼓足了勇气说，“前一段时间，我在外面玩时，认识了一个老板，他叫唐金安，开了一家装修公司，他说要让我到他那儿去上班。”
“哪个唐金安？”夏保荣问，“是不是刚才那个人？”
刘小花点点头。
夏保荣想起刚才那一幕，很显然，刘小花和这个唐金安的关系不一般了。夏保荣说：“小花，夏姨记得，你今年刚十九岁吧？”“是十九岁。”夏保荣顿了顿，又问：“那个唐金安有多大年纪了？我怎么看他的年纪不小了呀。”
刘小花说：“大概四十来岁吧。”
“四十来岁还没成家吗？”
刘小花红着脸说：“他说他刚办了离婚手续。”
夏保荣语重心长地说：“小花，夏姨本不该管你的私事，但你孤身一人在外打工，凡事都要多想想清楚。做人要讲原则，人可不能只为钱活着──”
刘小花不耐烦地打断她，说：“夏姨，你不为钱为啥起早贪黑的这么辛苦？”
“我──”夏保荣愣了一下，然后严厉地说：“我这样辛苦就是为了维护我的自尊！我不能让人瞧不起，我要用自己辛勤的劳动实现自己的价值！”
“可我不想这么过！别人有的，我为什么不能有？”刘小花说完，怒气冲冲地进了她和孙秀秀住的屋子。夏保荣想现在天晚了，明天再和她好好谈谈。可不一会，刘小花拎着她的皮箱就要走。夏保荣忙抓住她的皮箱，哀求地说：“要走也要明天早上走，现在──”
刘小花冷冷地说：“夏姨是不是怀疑我偷了店里的东西？”夏保荣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一下子松了手。刘小花冲出门去，很快融入了无边的夜色里。
夏保荣的心沉了下去……
２．事端又起
刘小花走后，店里的活就更忙了。暗地里，夏保荣总是督促儿子蔡波多干点活，以便让孙秀秀少干点活。她怕孙秀秀有怨言一时想不开，也走上了刘小花的路，所以更加关心孙秀秀了。
夏保荣的儿子蔡波，是夏保荣的一块心病。可能从小因为失去了父亲，蔡波的脾气变得古怪、倔强；又因为夏保荣忙于工作，疏于对蔡波的管教，蔡波在上高中后，成绩直线下降。后来又跟社会上的坏人们混在一起，吃喝玩乐、打架斗殴，被学校开除了。夏保荣又给他找了一所学校，可他再也读不进书了，天天逃学，等夏保荣发现时已经晚了。蔡波因为跟别人一起抢劫而被判处劳动教养三年。期满回来，也没有工作，夏保荣只好让他到饭馆里来，自己盯严一点，以防范他在外面鬼混。即使如此，蔡波还是隔三差五乘她不注意时偷了店里的钱溜出去玩。不过这次夏保荣让他多帮孙秀秀干点活，他也挺听话的，夏保荣还借机夸奖了他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