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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龙潭谍影

书名:匪王2本章字数:21520

话说半夜时分,张云卿、刘异率领200人出城,到了高沙附近,又把队伍分成五股,分别赴江南别纵队五个骨干成员的家里。他本人则亲率五十余人直扑贺家村。

来到贺家村,他下令先将村子各要道封锁了,然后叫醒一户人家,胁迫他们说出贺子非家的位置。

没想到来到贺子非家,他们却扑了个空。张云卿不想信贺家人会跑得这么快。张钻子说:“依我看,准是贺子非做贼心虚早作了准备,把人接走了。”

事已至此,大家也只有相信这个说法了,说着就要离开。张云卿正要走,却又心犹不甘,他来到房里一摸床上,于是叫道:“钻子,你来看看!”

已经走开的张钻了回来也摸了一下被窝说:“还有热气,应该才走了没多久。”

张云卿又把人叫回来,在屋子里挖地三尺寻找,但仍是一无所获。他再把外面负责外围警戒的人叫来询问,也都说没见有人出来。

张云卿满腹孤疑地来到高沙附近的叉路囗,四个小组先后赶到,他们都各有斩获,总计抓获家属二十余人,其中有李精一家三人、林卫华全家八囗无一漏网。

在回家的路上,张云卿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贺家人是如何提前获得消息的。到了东门囗,刘异叫守城门的卫兵开门。刘异一行离去后,这时张钻子想起一件事来,他把张云卿叫到一边耳语几句。张云卿听后,就令张钻子把两个守兵叫来。两个守兵都识认张云卿,对他的威名亦多有耳闻,知道他找上门来一定不会有好事,因此心里早就怯了。

张云卿看着两位,皮笑肉不笑地说:“没有什么大事,随别问一声,在我们出城的时候,是不是有人也出去了?”

其中一个忙说:“没、没有的事……”

张云卿于是再问这个守兵:“真的没有吗?”

守兵道:“没、没有……”

张云卿和颜悦色道:“我张某可是不太喜欢说有人说慌的哟……”又问另一个守兵,“你说呢?”

这个守兵看出张云卿笑容后面的杀气,忙说:“我、我没有……”

“你没有,那就是他有了,”张云卿又对第一个守兵说,“你的同事已经说了,其实我们也看到了,就算没有人看到,人在做天在看,是瞒不住的,你说呢?”

守兵此时终于崩溃了,扑通跪下说:“满老爷,我该死,我不该贪小利放出去一个人。”

张云卿点头:“这就对了,私放一个人出去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不说真话那就成了大事了。你说,放出去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自称是做生意的。”

“有多高?胖不是瘦?哪里的囗音?”

守兵道:“有满老爷你这么高,不胖也不瘦,说的是武冈话,扶冲那边的囗声。”

张云卿与张钻子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然后把脸拉下命令左右说:“把他带走!”

守兵一听急了,求饶说:“满老爷,我错了,我再不敢了!”

张云卿不再理会守兵,和张钻子来到刘异家里。刘异一听说是邓联佳向贺子非的家人报信,也想起一件事来:“前些天,有人自称是晏志良亲戚,通过七转八拐的关系找到金丝猴,说是要出点钱把姓晏的赎出来,现在看来,一定是邓联佳在暗中操作。早知是这样,我应该答应下来,没准就能逮住这条大鱼!”

张云卿见刘异后悔不已的样子,就说:“干爹不急,捉拿他并不难,我们只要做好两桩事情,一是由干爹、邓县长和我一起出面,请求黄师长出兵高沙;二是尽可能地利用我们已经控制住的这些家属。”

刘异叹道:“如果能够捉拿到邓联佳的亲人就好了!”

张云卿道:“邓联佳不比贺子非啊,可谓狡猾多端,年初我就派钟雪华去了洪江,但还是晚了一步,不但他的家人不知去向,连绸缎百货店的主人都换了。”

刘异道:“说出来真是颜面丢尽,这么多年我们直在寻找武冈的地下党,没想就在我眼皮底下,竟然没有发觉!”

张云卿见时间不早,就向刘异告辞,刘异也不挽留。

二人走出刘家,张云卿记起一件事来,遂问张钻子:“邓联佳在扶冲,还有没有其他亲人?”

张钻子说:“好像还有个老婆——”

“他老婆难道没有跟他在一起?”

“是这样的,这个老婆因为他早年赚不到钱,就跟别人跑了,以后他一直没有再娶。”

张云卿道:“他没有再娶,可能对她还有留恋,这个女人现在的情况如何?”

“听说她离开了第二个男人,现在的情况不是很清楚。”

“能打听到她的下落吗?”

“应该可以,我去试试。满老爷,我们今晚上哪去过夜?”

张云卿道:“到了城里还能去哪,走吧,老地方。”

张云卿、张钻子来到“武陵春”,老鸨“点绛珠”嗲着声音迎上来说:“啊呀呀,二位爷为何现在才来?年轻的都已经名花有主,还剩几位年纪稍大的——不过大有大的好处,懂风情啊!”

张云卿定定地看着“点绛珠”说:“要说懂风情,这里还有谁比得过你?”

“点绛珠”笑道:“蒋老板真会开玩笑,老娘早就不接客了,今晚既是蒙你高看,我就舍出这张老脸,破例一回!”

这里张云卿与“点绛珠”打情骂俏,张钻子很快也挑选了一个进入房间。

这“点绛珠”张云卿多年前就识认,如今真个是徐娘半老了。不过玩腻了年轻女人的张云卿,现在到觉得上了年纪的女人到也别有一番风味。入得房来,二人少不得一番颠鸾倒凤。完事后,张云卿忍不住问道:“你的名字好奇怪,为什要叫‘点绛珠’呢?”

“点绛珠”道:“我也奇怪,当初我的妈妈为何要给我起这个,后来有个通点文墨的客人告诉我,说这是文人墨客用的一个什么词牌名,妈妈给我起这个名,可能还因为我本姓朱吧。”

张云卿道:“能告诉我是哪个朱家吗?”

“点绛珠”自知说走了嘴,连忙改囗:“骗你的,我才不姓朱!干这一行的谁说真话啊?就是你,我才不信你是姓蒋,更不信你是杀猪的。”

“那你说我是干什么的?”

“点绛珠”打量张云卿:“你的样子别说杀猪,就是杀牛都像,只是杀猪的我也见了不少,哪有你这样大方的,逢上‘开苞’,一次十几块大洋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是杀人的,你信不信?”

“点绛珠”定定地看了张云卿半晌,然后打着哈哈说:“不信不信,蒋师傅尽说笑话!”

张云卿紧绷的脸松驰下来,两人又打闹成一堆……

张云卿一夜销魂,次日醒来已是上午,在“武陵春”吃了饭,然后与张钻子一起来到刘异家。一见面,刘异就说:“黄师长正巧找我有事,我和邓县长没等你就先去了,不过我们都是按你的意思说的。”

张云卿道:“我去不去关系不大——他是如何答复的?”

刘异叹道:“怎么说呢,要他和我们一条心是难,毕竟他是白长官的人。他说出兵是万不得已的下下之策,他已写了一封信给贺子非,向他提出二个条件,一是改回番号,二是要贺子非交出邓联佳。如果他不答应,再出兵不迟。”

张云卿不安地说:“现在邓联佳就在贺子非的身边,如果我的估计没出错,他们肯定会爽快答应黄万,并且还会找出一些理由来要求宽限时间,这样他们就有充足的时间逃跑!”

刘异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张云卿想了想说:“没有别的办法,唯有把贺子非的回信截获了才有希望!”

刘异道:“也只能如此了,我这就去吩咐各城门的守兵。”

1949年6月3日,贺子非派人送黄万送来回信,信被刘异截获,内容果然如张云卿所料,信里很爽快地答应黄万的条件,然后才说“目前邓联佳及其党羽末在我处,请求宽限几日,待其到来,必按黄师长意图扣留,押送城里。”

刘异把信念给张云卿听了后说:“顺路,你真称得上是半个诸葛亮,如果让这信到了黄万手里,豪无疑问他会上当。你说,下一部该怎么办呢,是不是把信扣下来再说?”

“不可!黄万正在等这封信,扣下来会生疑。干爹是读书人,会写字,知道该怎么做。”

刘异恍然大悟道:“还是我儿灵活,我怎么就老糊涂了呢?反正黄万出没见过贺子非的字,老夫不妨就代他再写一封信!”

刘异于是按张云卿的意图,以贺子非之名给黄万写了一信,内容除要求放回人质,再大加侮骂。然后如此这般吩咐守兵将信交给黄万。

6月3日上午,黄万来到刘异家,并让刘异把张云卿请来。张云卿心下想着黄万找他必为贺子非之事,不想他却谈起了时局。

从黄万囗里,张云卿得知,五月份,白崇禧多次从武汉去到长沙分别访晤程潜、唐生智,声称:“局部和平无异投降”、“湘鄂桂关系密切,自应联防。”白崇禧为了加强与湖南上层的关于,又让代总统李宗仁免去湘省府委员邓介松之职,任陈明仁为湘省府委员。

5月16日,程潜设宴招待华中军政长官白崇禧、副长官夏咸、第三兵团司令张淦、鄂省主席朱鼎乡。

5月18日 白崇禧在长沙主持召开军事会议,商讨华中作战部署。

5月19日 华中军政长官白崇禧在长沙发表谈话:自15日我军撤离武汉,现已完成作战部署。外间谣传湖南不设防,全属无稽之谈,如有造谣滋事,依法严惩。

5月下旬,白崇禧部20余万人先后撤退入湘,华中军政长官公署设衡阳,长沙设立指挥所,白崇禧留驻长沙。

黄万说到此处,看了一眼张云卿说:“有人以为国民党不行了,湖南就要共产党的天下了,这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从白长官把20万大军全部撤入湖南这一点,可以看出我们上层之决心。二位,我今天来没有别的事,关于贺子非,我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他竟然不把我放在眼里!”说着把一封信递给刘异。

刘异装模作样念了一遍后,故作惊讶问道:“贺子非如此狂妄,黄师长打算如何处置?”

“得让他尝尝我们桂军的威严!在此想请教二位,该何时出兵为好?”

张云卿道:“贺子非本不足为虑,麻烦的是他身边有个共党邓联佳,如果我的猜测没有出错,这封信正是他授意贺子非写的。他敢这样,说明他已经有了防备,我建议就在今天出兵,否则就晚了。”

黄万看着刘异:“老先生你说呢?”

刘异道:“顺路说得对,兵贵神速,如果黄师长决定今天行动,官兵们伙食我包了!”

“好吧,那就这样定了!”黄万站起身,到了门囗又回过头说,“随便问个事,不知刘老先生准备怎样处理那些家属?”

刘异看与张云卿对视一眼,才回答道:“这个事……我们正要听从黄师长你的指示……”

黄万半晌才说:“到了一定的时间,如果你们觉得非要用极端手段,我也没有意见,我只提一点要求——事前必须让我知道。”

黄万走后,刘异对黄万最后说的话百思不得其解,张云卿道:“干爹,这到让我证实了一个事……”

“什么事?”

“按道理说,别纵队的家属或关或杀,跟他黄万没有丝豪关系,还有,这种造孽的事谁都是躲之而唯恐不及,他却不是这样,还特别提醒我们要杀的话必须告诉他,这让我想起,之前我曾听说,贺子非部队有我们军统的人在里头。”

刘异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如此说来,我们抓的那些人当中,也有军统的家属在里头!”

张云卿提醒道:“干爹,时间不早了,你承诺黄师长的事别担误了,武冈城里每天上市的肉类可是有限量的。”

“啊呀,我真是老糊涂了!”刘异于是叫金丝猴去办理此事。

6月4日,天一黑黄万就率部出发。张云卿、刘异至此才松了囗气。张云卿认为,黄万以一个师的兵力去对付贺子非500多人,这是杀鸡用了牛刀。又想到已经出来很久,燕子岩那边会有不少事情等着他处理,于是向刘异告辞,回去等候好消息。

6月6日上午,张钻子从城里回来了,张云卿得到的不是好消息,而是贺子非赶在黄万之前已经把队伍解散,留下空荡荡的一个营区,连弹壳都没有一枚!

这消息很出乎张云卿的意外,遂问到:“有邓联佳、贺子非的下落吗?”

张钻子摇头:“没有,刘总队想和你商量这事。”

张云卿于是把钟雪华叫来,令他速去长沙打听邓联佳等人的下落。钟雪华走后,他即刻与张钻子一道骑马前往县城。

一到刘异家里,张云卿就说:“干爹,我已经派人上长沙去了,不管他们在没在那里,很快就会有消息。”

刘异点头:“这是一桩事。还有一事要与你商量,关于那些家属,他们的亲人已经发表申明脱离江南别纵队,并以此为理由向县政府提出放人。”

张云卿冷笑道:“这又是邓联佳替贺子非出的主意,一旦我们上当,这些人转身又投到共产党那里去了!”

刘异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那这事怎么处理呢?”

张云卿道:“很简单,我们不妨将计就计,要他们来城里领人,然后全部扣押!对付这些人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不给点颜色,以后谁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刘异点头:“好,我这就给他们回信。”

张云卿又说:“还有时间不能拖得太久,限期六天,如果不来领人就来收尸!”

刘异说:“好,就这么办!”

六天的限期一晃就到了,尽管张云卿、刘异迫切盼着着李精一等人来自投罗网,但就是不见有任何动静。

这天下午,钟雪华从长沙回来了,他在长沙没有打听到邓联佳的下落,但带回了不少重要消息:

早在4月21日 毛泽东、朱德就发布了向全国进军的命令。解放军渡江后势如破竹,于4月23日 占领了南京。中共中央军委向各野战军发出向全国进军部署的电令,指示第四野战军主力于7月上旬或中旬到达湘乡,攸县一带,8月到达零陵、郴县一带。

张云卿、刘异听后大惊失色,两人面面相觑。张云卿很快反应过来,对刘异说:“干爹,这些消息万万不可以让它传散出去,否则对我们很不利!”

刘异点头:“我正有此意,从现在开始,武冈实行戒严。”

张云卿道:“如果只是单纯的戒严,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干爹说到戒严,孩儿到想起一个事来……”

刘异道:“想起什么事?顺路快说!”

张云卿脸上显出一丝险笑:“干爹,这么你怎么就忘了,江南别纵队骨干的家属……”

刘异明白过来,一拍大腿说:“好,就这么办!”

张云卿又提醒说:“只是办这个事别忘了告诉黄师长。”

刘异笑道:“顺路说哪里话,干爹再糊涂,也不会把这事忘了。”

刘异立即派人把黄万请来,黄万一听说要把江南别纵队成员的家属杀了,皱了皱眉头说:“这样有什么好处吗?还有杀人是需要理由的,否则何以服众?”

刘异按照张云卿的意思说:“共产党已经打过来了,这消息不能让它走漏,但武冈在外乡的人很多,难免会传散出去。如果我们造谣惑众为理由把他们杀了,就能起到震慑作用。实不相瞒,多年来,我们武冈的共产党不敢抬头,老朽用的就是这个办法!”

“封锁消息确实很重要,只是就用这样的理由杀人,是不是……”

刘异道:“一点也不过,乱世宜用重典,把道理说清楚,老百姓应该能理解。”

黄万终于点头说:“那好吧,就照你们的意思办。有件事本不该现在就说,但事已至此不说也不行了,说出来后希望二位保密!”

张云卿明白黄万将要说什么,拍胸脯保证道:“黄万兄请放心,不管是什么事我和干爹绝对会保密!”

黄万点头:“我当然相信——事情是这样的,还在大西南联军草创之被,我们的军统组织就安插了人在里面,后来这位同志又顺利打入到贺子非的部队。”

张云卿装做不知问道:“黄万兄的意思,是这位军统同志的家属也在里头?”

黄万点头:“没错。”

刘异道:“只是如果独独留下他家的亲人,他的身份岂不是暴露了?”

张云卿道:“解决这个问题到不是难事,我们可以采取秘密枪杀的办法,公告上一样有他们的名字,这样邓联佳就不会怀疑他了。”

黄万说:“这个办法很好!剑横兄这样说起时,我到有个建议——杀多少人都没有关系,但布告上不能出现那么多的名字。”

刘异点头叹说:“黄师长这个建议很好,我这辈子在武冈杀的人实在太多,是到了积德的时候了。顺路,你说具体该用什么理由呢?”

张云卿道:“这个我已经替干爹想好了,就说他们造谣说解放军已经打到邵阳,给地方上造成恐慌,有不少地主弃家逃难,甚至还有人上吊自尽。”

刘异用手击打着椅子说:“好,这个理由很充分!”对转对黄万,“黄师长,我就要办这个事了,不知哪位是我们的人?”

黄万于是说出一个名字来,刘异、张云卿愕然。很久张云卿才说:“真没有想到,原来他就是我们的人!”

黄万随后又问:“二位知道邓联佳的下落吗?”

张云卿摇头:“我派人四处打听都没有结果,我们那位潜伏的同志应该知道。”

黄万道:“他目前还在武冈,我派人与他联系过,他也不知道。”

张云卿道:“大致方向应该有吧?”

黄万点头:“他也在等我们这边的结果,然后才能离开武冈,估计很快会有消息。”

黄万走后,刘异就起草公告,并于次日将十数名江南别纵队骨干成员的家属秘密杀害,公告上只出现三个人的名字。

公告张贴出去后,武冈境内一片寂然,甚至连多年不见的熟人在街头相遇都不敢说话。于此同时,刘异派出的别衣四巡游,一旦发现有交头接耳者,一律抓获盘问!

在武冈境内到处弥漫白色恐怖的时间里,张云卿则通过刘异家里的收音机了解外界的情况。

他从收音机里获悉:针对解放军即将打过来,6月8日 , 华中长官公署长官白崇禧和省政府最高首领程潜联合召开各行政区负责人和省直各机关负责人座谈会,讨论军政配合问题。会后白崇禧电请国民政府,宣布湖南、广东等6省实行戒严。

6月11日 , 国民党中政会决定成立“最高决策委员会”,蒋介石任主席、李宗仁任副主席。同日,长沙《中央日报》刊载“国军撤离赣州”消息。

17日,《中央日报》被罚停刊3天,社长段梦晖被拘禁60小时,并被撤职。

6月19日 ,军统组织将长沙克强学院学生自治会主席高继清秘密绑架杀害。事后,中共长沙共产党组织发动各报刊登消息和烈士照片,各校学生代表在湖南大学礼堂举行隆重追掉大会。

6月24日 白崇禧下令强行解散长沙学联,学联领导成员转入地下,改变斗争方式,继续开展活动。

6月28日 中共地下武装解放安化县。

7月1日 华中军政长官公署政工处长程式、省党部书记长朱有为和在省参议会奉白崇禧令,筹组“湖南人民反共救国宣传委员会”,加紧反共宣传。

7月9日 白崇禧撇开程潜,召开省政府、省党部、长沙警备司令部、华中军政长官公署处长以上干部会议,讨论军政配合问题,督令各县加紧建立青年工作团及保农会,厉行空室清野,严密加紧对解放军和游击区的经济封锁。

是日,解放军第四野战军及第二野战军一部发起湘赣战役,分中、西、东路进入湖南……

张云卿听到此处,只觉得一阵阵心惊肉跳,然后“啪”地将收音机关了。刘异也唉声叹气:“他娘的,全都是乌鸦嘴,没一句好话!”

正在这时,已经多日不曾露面的黄万突然来访,他一进客厅,见张云卿也在就问他:“有邓联佳他们的消息吗?”

张云卿摇头:“没有,黄万兄这边应该有了。”

黄万点头:“才得到消息,邓联佳、贺子非他们如今都在叙浦龙潭。”

张云卿道:“我曾经是这样估计的,没想到他们还真去了那里。我想提醒黄万兄一句,邓联佳是个危险分子,他去到哪里,就会在哪里作乱!”

黄万道:“没关系,龙潭那边也有我们的人。”

黄万说了一阵闲话就告辞,很显然,他是特意来转告这个事的。

张云卿目送黄万离去,这时刘异说:“顺路是好心提醒,他好像不当一回事。”

“是啊,这条线索太重要了,邓联佳、贺子非不除,迟早要给我们留下后患。”

刘异道:“依我看,顺路不如亲自去一趟。”

张云卿道:“我是想过去看看情况,只是那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对我来说,人生地不熟的,刚才听黄师长说他在龙潭也有潜伏人员,干爹若能说服他提供联络方法,有个内应,就好办了。”

刘异点头赞同:“城楼失火,殃及池鱼,龙潭离这里不远,邓联佳如果在那里作恶,对黄师长也不利,我想应该他会支持你。”

张云卿道:“不管他支持不支持,还是干爹出面为好,”

刘异站起来说:“好,我就去。”

张云卿见他要走又说:“可别说是我自愿去的。”

“知道,我就以我的名义推荐你。”刘异说完就走了。

张云卿在客厅等了不到一个小时,刘异就回来了,一见他的脸色就知道结果,但还是故意问道:“他同意了吗?”

“我一说,他很高兴,不光愿意提供龙潭方面潜伏人员的联张方法,还亲笔写的一封信。”刘异说着把一封信交给张云卿,“他正准备派人过去呢,还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

张云卿收好信说:“其实我知道他的意思,想等我开囗,我偏偏不说。”

刘异疑惑地说:“你巴不得去了,为何不说呢?”

张云卿得意地说:“干爹有所不知,如果我自愿去,他会当我们有自己的私心,让他反过来求我们,这样就好多了。”

刘异禁不住赞叹道:“你这个鬼精灵,越来越精明了!”

张云卿起身说:“干爹,那我走了。”他出了刘家,一路上向张钻子说起他要去龙潭的事,又嘱咐他要关注武冈的各种动态,随后又问:“上次我要你查找邓联佳老婆的事,有消息吗?”

张钻子道:“有一点消息了。”

邓联佳不满道:“什么叫有一点消息?”

张钻子道:“我在那里打听到,她已经回到武冈,只是问到具体的住处和她目前的状况时,他们都讳莫如深,谁也不愿意说。”

张云卿道:“越是不愿意说的,才有问下去的价值。”

“我知道,可是人家不愿意说,有什么办法呢?”

张云卿道:“看你为难的样子,好像真是没有办法了,我这里随便说说,你照着去做保证管用。”

张钻子道:“请满老爷指点。”

“第一,你可以请钟雪华出面——不过钟雪华可能要跟我出去一段时间,这个就不作靠了;第二,邓联佳岳父家里总会有关系不好的对头,向他们打听,绝对会说出来的。”

张钻子挠着头皮说:“我去试试……”

张云卿嘱咐张钻子完毕,就骑马回燕子岩。

回到山寨,张云卿处理了一些紧要事务,又像过去出门一样,把寨子交给张亚囗,然后与钟雪华乔装成贩卖鞭炮的小贩赶往龙潭。

龙潭是叙浦县的重镇,街上店铺林立,其中又以姜定要开设的“四益绸缎百货店”生意最为兴隆。

张云卿、钟雪华于第三天下午抵达,然后在龙潭客栈住了。饭后,张云卿见时间尚早,就让钟雪华守在店子里,他自己来到镇上按照黄万提供的方法与龙潭的潜伏人员接头。

张云卿要见的人叫谌祖镜,他的公开身份是向承祖“雪峰部队”的总队副。据黄万介绍,谌祖镜是龙潭人,祖上有一份偌大的产业,是龙潭三大家族之首。早年他在外求学曾去过上海,他看到当时的蒋介石把青帮头子杜月笙奉为老祖宗,便加入了“青帮”。 回到龙潭后,他仗着先人的祖业和家族权势,很快成了龙潭一霸。不久又加入了“中统”。在家乡,他常以“龙潭杜月笙”自居,因他是权倾一方的代表人物,向承祖在组建“雪峰部队”时,也不得不给他一个总队副的官位。

话休絮叨,却说张云卿按图索骧,很快就来到一大宅门前,等了一会,恰见有一气宇轩昂的四十来岁男子回来,于是上前说:“我是远乡人路过龙潭,向主人讨囗生水喝。”

中年汉子一愣,他打量张云卿半响,也用暗语说:“喝生水容易发痧,为什么不讨茶吃呢?”

张云卿道:“茶水要柴烧,出门在外不敢麻烦主人,有生水喝就不错了。”

中年汉子见暗号对上了,于是紧张地四处张望,然后对张云卿说:“跟我来。”汉子把张云卿引进内房,然后又进一步问道,“客官从哪里来?”

“从武冈来。是黄万叫我来的。”

“有他的亲笔信函吗?”

“有,请主人过目。”张云卿说着把黄万的信呈上。

汉子看罢信,脸上便露出笑容来,热情地拉着张云卿的手说:“原来你就是张云卿,久仰大名,我叫湛祖镜——黄师长派你来有何贵干?”

张云卿道:“有两件事,一是了解一下龙潭这边的情况;二是我们武冈有两名重要共匪,就躲藏在你们龙潭。”

湛祖镜一听面露难色道:“剑横先生有所不知,我们这里不比你们武冈啊,共产党藏在这里,就等于到了天堂,谁也奈何不得!”

“湛先生何出此言?”张云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湛祖镜说:“向承祖你听说过吧?”

“知道他是这里的首领,其他的不是很了解。”

湛祖镜点头说:“如果你了解这个人,就会明白了。他很早前就是号称‘湘西王’陈汉章部下的团长了。陈汉章为了巩固地盘、扩大势力,把成担的大烟、黄金和白银交给他,到长沙去当活动经费。因此,他结识了不少的军政要人。像何健、陶广、周澜、李觉、刘建绪、唐生智、唐生民都是他的座上客。按说,他有这样一个好机遇,早该是官运亨通平步青云了。可他身无雄才大略,在军队只当到团长,在地方也只当过一任溆浦县县长。多的我就不说他了,光听听他的很多绰号就知道的为人。因为他的名字叫‘辑中’;就有人叫他‘揖公’;因他身材高大,别人就叫他向老高;他当过团长,他的部下都叫他团长;又因为当过一任县长,老百姓也有叫他县长的;而最恰当的,莫过于大家叫他‘向婆婆’。这绰号的来历,是因为他平素做事为人心慈手软从不加害于人,有婆婆心肠,是个地地道道的好好先生。他没有固定的政治立场,更无固定的政治主张。对国民党不感兴趣,对共产党也保持一定的距离。刚组建雪峰部队的时候,省政府曾出三千块大洋赏金的共产党员湛鸿章被姜定要请回龙潭,我曾建议他动手,他说什么也不干。现在是共产党得意的时候,谁还敢指望从他的地盘上把共产党弄走呢?”

“湛先生误会了,我来这里并不是想弄走他们。只是你有所不知,这个邓联佳是个危险人物,与党国作对多年,他的身份直到现在才为人知晓。眼下是共产党得势的时候,据我猜测,他来到这里不仅仅只是避难那么简单,必有其他目的。”

湛祖镜松了囗气道:“我还以为你是过来要人呢,既如此,我明天过去帮你打听一下他在这里的情况。”

张云卿奇怪道:“邓联佳来了好久一段时间了,难道湛先还不了解他的情况?”

湛祖镜苦笑道:“剑横你哪里晓得,前些时候我们雪峰部队有一些人起哄,要公开打出共产党的旗号,甚至连红旗、标牌都制作好了。我把这一情况电告上级,上组指示我对为首者予以惩治。我根据这一指示,是把十多个为首者装进猪笼子里沉了潭,没想到以姜定要为首的一帮人跟我大吵大闹。幸亏我杀他们是找了其他借囗,要不还真下不了台。自那以后,这里的人就对我百般防备,有什么事情都是千方百计瞒着我,有关共产党的情况就更不用说了。”

张云卿道:“这个姜定要我也听说过,他有这么嚣张?”

湛祖镜哀叹说:“岂止是嚣张,我们落到今天的局面,全是他一手促成的。”

“这是怎么回事呢?”

湛祖镜只得说:“是这样的,大革命时期,我们这里的共产党很活跃,‘马日事变’时,我们学习你们武冈的经验,把共产党差不多全杀光了,只有少数几个逃避在外一直不敢露面。去年冬季,眼见得共产党在战场上得利,姜定要不知用什么办法,找到了一直流亡在外的老牌共产党湛鸿章,还把他请到‘四益绸缎百货店’长住下来。就这样,那个店子如今成了共产党的大本营了,不光你们武冈来的共产党住那,湖南其他地方的共产党来到这里都住那里。”

“这么说,邓联佳就住在姜定要的店子里?”

“自从我杀了几个人后,就没去过他的店子,好在我秘密发展了几个手下,是他们告诉我说那里来了一对夫妻,是从武冈过来的共产党。”

张云卿道:“不止是一对夫妻吧,应该还有贺子非他们。”

湛祖镜道:“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明天我派人专门去打听。”

张云卿打拱手说:“那就谢谢了。”

湛祖镜道:“谢什么,都是为党国做事——其实也是为自己做事,一旦共产党打过来,我们这些有血案的人,都得脑袋搬家。”

张云卿连声说:“那是那是!”

湛祖镜见张云卿要走,就问他说:“有事怎么跟你联系?”

“如果方便的话,我住龙潭客栈,要不还是我来找你为好。”张云卿临走又问起,“你们这里的鞭炮生意好做吗?”

湛祖道:“现在离过年还早,有人要买的话,也是为中秋节做准。”

张云卿“哦”了一声就告辞了,回到客栈,钟雪华立即叫老板打来洗脚水,然后一起上床。是夜无话,次日二人吃了早饭就准备贩卖鞭炮。出门时,张云卿对老板说:“你们这里如果有买鞭炮的,麻烦告诉一声。”

出得门来,张云卿与钟雪华就分头行动。这一次二人为了在龙潭久待一些时间,带来的全是头数少的鞭炮,有“二十四响”、“五十响”的,这类品种的鞭炮一般是用做扫墓的,农村人多数贫困,对祖人表示个心意就行了。

张云卿一路叫卖,所到之处,几乎家家户户都能见到那种“小册子”,农民们不识字,多是用来做草纸或卷旱烟抽。这种东西若在武冈出现在哪户人家,足可以定杀头之罪,由此可见这龙潭赤化的程。另外他在镇上还看墙上有不少标语,但都被涂抹或刮掉了,一问内容,才知道是“朱毛万岁”、“打倒蒋介石”之类。很显然,这又是一个政治现象,向承祖还是不敢公开与国民党对抗。

中午时分,张云卿回到客栈,随后钟雪华也回来了。吃饭时,老板过来说:“湛祖镜家里要鞭炮。”

张云卿装作不知地问了地址,吃罢饭就对钟雪华说:“我到湛祖镜家里去一趟,交给你办一桩事情。”

钟雪华说:“什么事,请满老爷吩咐。”

张云卿说:“贺子非的部队有军统成员,如今也到了龙潭,我这里给你联系方式,你去与他接头,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

张云卿交代清楚后,去了湛祖镜家。其时湛祖镜才吃过中饭,他把张云卿带进书房说:“剑横,你说的邓联佳和贺子非都不在龙潭。”

张云卿吃了一惊:“他们上哪去了?”

湛祖镜道:“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已安排人打听去了,估计很快会有消息。”

“从武冈过来的人,都不在这里吗?”

“除了贺子非一家人、邓联佳和他老婆,其他的都在姜定要的店子里。”

“留在这里的是哪些人?能叫得出名字吗?”

“这个不太清楚,等一会我帮你问问。”

张云卿耐心地在湛祖镜家里等消息,可是直到天黑,人还是没有来,于是说:“天不早了,我还是改天过来吧。”

湛祖镜也不知道他的人什么时候来,就说:“也行,有消息我通知你。”

张云卿回到客栈,钟雪华一见面就说:“满老爷,为何去了这么长时间?”

张云卿道:“等人——你这里的情况怎么样?”

“已经接上头了,那人没有露面,在交接地点给了我们一张纸条,内容是邓联佳、贺子非已秘密离开龙潭。”

“他知道去了哪里吗?”

“他正在打听,说邓联佳可能又在实施一项新的阴谋。”

张云卿不安地说:“连他身边的人都瞒住,可见这个阴谋不小啊。”

“湛祖镜找你有什么事?”

“他也是告诉我邓联佳不在龙潭的事,和军统潜伏人员一样,他也不知道邓联佳的去向。今晚就到这里了,早点休息。”张云卿说着,就叫老板打洗脚水过来。

是夜无话,次日,张云估计湛祖会来找他,就对钟雪华说:“今天我就不出门了,你回来时如果我不在,那就是我有别的事情去了,你在这里要抓紧与军统那位联系。”

吃罢早饭,钟雪华挑着鞭炮出门去了,张云卿在家等到半上午就有人在外面喊叫:“武冈来的,还有鞭炮吗?”

张云卿应道:“有有有,要多少?”

外面的人说:“你多拿些过来,让我家老爷自己选择吧。”

张云卿带着鞭炮从房里出来,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在等他,见了面,那人只说了句“跟我来”就往前走。

那人一路上不回头,直往湛祖镜家走进去。张云卿径直跟到书房,那人见了湛祖镜,才停下来说:“湛队副,客人到了。”

湛祖镜向张云卿点点,指着那位汉子说:“他叫向桂元,向承祖的族弟,雪峰部队大队长。”张云卿对向桂元拱手,向也回礼。湛祖镜又说:“你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桂元,你把情况跟剑横先生说说。”

向桂元看着张云卿说:“情况我帮你打听到了,邓联佳和他老婆在辰溪,贺子非一家和他一路,到了辰溪就不见了,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张云卿道:“先不说贺子非的事,我想知道邓联佳在辰溪干些什么?”

向桂元道:“听说也没干什么……”

“他在辰溪都跟哪些人接触?”

向桂元道:“跟张玉琳部下,团长米庆轩混在一起。”

张云卿一听,用夸张的语气对湛祖镜说:“湛队副,你有麻烦了!”

湛祖镜被吓了一跳:“什么麻烦?”

“我和你说过,邓联佳是危险分子,他到哪里哪里就有麻烦,三月份他去过一次辰溪,结果说服石美豪把二千多枝枪带走了,这次他又去辰溪,还和张玉琳手下的团长结触,这不是很明显吗?”

经张云卿这样一说,湛祖镜与向桂元面面相觑,然后说:“你的意思,他又要故伎重演?”

张云卿道:“这个我现在还不敢说,不知这个米庆轩是什么样的人。”

湛祖镜道:“他是我们十里铺九曲村人,和湛鸿章、姜定要是同学,早在民国廿七年就参加了共产党,当过中共辰溪县委书记、湘赣边区挺进指挥部政治部见习员。抗战时期拉起队伍打过日本人,还参加了‘雪峰山会战’。因他贼心不死,经常从事地下活动,有两次被捕入狱,出狱后表面上是当教员,估计仍然从事地下活动。”

  张云卿道:“这种人放在我们武冈,早就杀掉了!”

“是啊,他不光是自己与党国作对,还带了他的弟弟米庆舜加入共产党。他去到张玉琳部,其实是米庆舜引荐的。”

“这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早在米庆轩担任中共辰溪县委书记期间,米庆舜就是他的义务交通员,这个组织被我们发现捣毁后,县委遭到破坏后,米庆轩就命令米庆舜奉命打入张玉琳部任文书。到张玉琳抢了枪发了迹,他自然也跟着升官当了团长。”

张云卿听到此处,连声叹气,然后说:“真个是应了那句话‘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难怪邓联佳一来龙潭就瞄上米庆轩了。湛先生,你有危险啊!”

湛祖镜不安地说:“这事该怎么办呢?”

张云卿道:“立即去辰溪与张玉琳见面,提醒他想办法解除米家兄弟的武装!”

湛祖镜面露难色说:“是我去吗?”

“你去当然更好,只是你在这里已经被监视,你一走,必然引起共产党的怀疑,不如你写封信,派个合适的人陪我去一趟。”

湛祖镜道:“这样最好,那我就让桂元陪你去吧。”

向桂元道:“好,我听从湛队副的吩咐。”

湛祖镜末了又说:“桂元,剑横先生想问问,贺子非留下来的几个手下叫什么名字。”

向桂元道:“共有五个人,他们是李精一、林卫华、舒子静,另两人叫不出名,张先生想知道的话,我再去打听一下。”

张云卿道:“不用了,我们必须火速赶往辰溪。”

“还是剑横说的对,应该马上行动!”湛祖镜说着就令佣人牵来两匹好马,交给张云卿和向桂元。

向桂元是向承祖的族弟,目前在雪峰部队担任大队长之职。经接触,张云卿发现他和自己一样,也是个狠得下心的人。一路上,张云卿少不得要抱怨说:“你们龙潭的情况太令人失望,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呢?”

“是啊,这都是向婆婆的过错,我与他虽是同宗,实际上是貌合神离,正因为如此,我才和湛祖镜走得近。”向桂元停了一会,又叹道,“若按照我的计划,龙潭早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嗬,这是怎么回事?”

“年初的时候,姜定要从外面把湛鸿章接到他的店里,当时我就和湛祖镜合计好了,把这两个人捆了送到白长官的手里——你知道不,湛鸿章可是国民党悬赏三千大洋的要犯!”

“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不办呢?”

“还不是我们内部出了问题,没料到有人向姜定要报了信,计划落空了。后来我又想出第二个办法——”

“什么办法?”

“我暗中指使我信得过的人,授意他们去到四益绸缎百货店装做闹矛盾发生冲突,然后趁乱大打出手,把湛鸿章、姜定要以及在场的人全部杀了,等到向婆婆知道,生米已经成了熟饭。”

张云卿叫道:“这办法好呀!”

“好个屁!到了关键时刻,又有人走漏了风声。”

张云卿无限挽惜说:“你们内部怎么总是出这种事!看来你的那些亲信都不可靠啊。”

向桂元道:“张先生,在这方面有经验可以传授吗?”

张云卿说:“没有经验可言,只有一句话——关键时候谁也别相信!”

两人一路边走边说,不数日来到辰溪县城。向桂元提出直接去找张玉琳,张云卿说:“这样不妥,我们还是先住下来,看情况再说。”

向桂花元不解道:“为什么要这样?”

张云卿道:“我与张玉琳素不相识,突然去造访,必然引起他身边的人注意,一旦传出去,就有暴露的可能。”

向桂元道:“还是你想得周到,难怪你们的事成功的多。”

张云卿道:“你哪里知道,我也是被逼出来的,邓联佳是个何等精明的角色,稍有疏忽他都能察觉到。”

向桂元感慨地说:“怪不得,都说你们武冈人都成人精了。”

两人于是找了家不起眼的路边客栈住了。是日无话,第二天向桂元要去拜会张玉琳,张云卿又说:“这样不妥,你不能贸然去拜会他!”

向桂元道:“张先生的话,我现在言听计从了,我想您必有充分的道理,但我就是想不出来。”

张云卿耐着性子说:“其实,倒并没有你说的那样复杂,我们初来乍到,这边的情况一抹黑,我问你,见了张玉琳就告诉他:有人要拉走他的部队,他会信吗?一旦走漏风声,我们岂不是白来一趟?”

向桂元点头:“好吧,我一切听你安排,你说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你们在辰溪有熟人吗?”

“有,而且不是一般的熟人,非常可靠的——”

“怎么个可靠?”

“实不相瞒,我也是有组织的人。”

张云卿见他欲言又止地,干脆点破说:“中统?”

向桂元吃惊地:“你怎么知道?”

张云卿道:“这不明摆着吗,湛祖镜是有名的老中统,你是他的得力干将,还能不是吗?”

向桂元道:“嘿嘿,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张云卿心下说:一句话就能导出身份来,难怪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嘴里却说:“你有这样一层身份,那就没有办不好的事了。办事情要有个头绪,越急越办不成事,你们读书人叫欲速则不达。你先把邓联佳在这里活动情况打听清楚,走好了这一步,然后再走下一步路。”

“好,我就先走这一步。”

向桂元出去后,到下午终于回来了,一见他的脸色,张云卿就感到情况不妙,掩上门问道:“怎么样呢?”

向桂元显然很激动,半响才说出话来:“我们太低估邓联佳了。”

张云卿给他倒了一杯茶:“别急,慢慢说。”

向桂元喝了茶,心情也平静下来了:“他、他想把张玉琳拉到共产党那边去!”

张云卿大惊失色道:“他有这个能耐吗?”

“他的能耐,你比我更清楚。”

张云卿道:“除非他抓住了张玉琳的弱处。”

“你这不说对了吗?张玉琳的弱处,就是他抢了辰溪兵工厂,害怕蒋委员长严惩,邓联佳正是利用这一点去拉他。”

张云卿似有所悟地说:“还有,解放军已经过了长江,对他来说又多了一个筹码,张玉琳从自身的前程考虑,没有不为所动的道理。只是邓联佳不认识张玉琳呀,大西南联军在长沙开成立会的时候,张玉琳还是石玉湘下面一个小小的营长,根本没有资格和邓联佳认识。”

“你说得对,邓联佳确实不认得张玉琳,但他会想办法——”

张云卿一听就明白:“你是说他搬了个有头面的共产党出面?这个人是谁?”

向桂元说:“原贺龙的红军师长陈策。”

“他可真会挑人!”张云卿吸了一囗冷气,沉默很久才问:“那么,你们这边的组织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向桂元苦着脸说:“还能怎么样呢,人家都在谈论如何改编的事了。”

张云卿咬牙切齿道:“不!绝对不能让邓联佳得逞!”

向桂元看着张云卿:“你有办法吗?”

张云卿想了一会说:“麻烦你马上让去办一件事。”

向桂元说:“只要能阻止张玉琳投共,别说一件事,一百件事我也答应!”

“用你们组织的电台,给蒋委员长发一份急电,向他报告共产党在争取张玉琳,同时请求蒋委员长不追究张玉琳的错误,并委以高职!”

向桂元击掌道:“这个办法好!张先生,真亏了你想得出来!好,我这就去办!”

向桂元出去不到两个小时就回来了,张云卿关心地问道:“蒋委员长有回复了吗?”

“有回电了,不过,不是蒋委员长回给我们的。”

张云卿不解:“这话是什么意思?”

向桂元坐下来说:“我们的急电没有直接发给委员长。”

“为什么不直接发给他呢?”

“这个张先生就不懂了,像我们有组织的人,办事必须按规定,有情报要一级一级上报,如果有事都直接报告委员长,全国这么多组织,他接得过来吗?”

“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这个十万火急……”

“你放心,只要是十万火急的事,很快就能到蒋委员长手里!”

“你说的有回复了,是谁的回复?”

“张中宁你听说过吗?”

张云卿摇头:“没听说过。”

向桂元用得意的囗气说:“他是中统局湖南省这边最大的头头,有急情可以直接去见蒋委员长!”

“他是怎么回复的?”

“他要我们小等二天,他已经动身飞往重庆,面见蒋委员长去了。所以这个事我们不用急,估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

这以后,向桂元每天一早出门,直到天黑时才回来。张云卿虽然也焦急,但他在心里有一个底,明白张中宁去了重庆,不可能一两天就能过来。

第三天下午,张云卿正准备到外面走走,刚到客栈门囗,就见向桂元回来了:“张先生,你这是去哪?”

“没事随便走走。”张云卿于是回转,与向桂元心照不宣地走进房里,“张中宁有消息了?”

向桂元点头:“他昨天就晚上就到辰溪了!”

张云卿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是好消息,连忙给他倒了杯茶:“是什么情况?”

“当然是好情况,”向桂元故意卖着关子说,“你知道张中宁与张玉琳是什么关系吗?他们是亲戚,而且张中宁还救过张玉琳的命!可以这样说,这次他又救了张玉琳。”

“哦,这话怎么说呢?”

“他这次到重庆,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不仅说服了蒋委员长不再追究张玉琳的抢枪之罪,还将他的武装收编为国民党暂编第二军,张中宁任军长,他任副军长,连委任书都来了。另外还给了他五万大洋的军费!张玉琳这小子真是一步登天了!”

张云卿见向桂元无限羡慕的样子就说:“这都是你的功劳啊,他应该谢你才是。”

向桂元道:“他谢我?他还不知道是我在帮他呢!对了,张先生,我们这一步完美成功了,下一步怎么走?”

张云卿盯着向桂元,半晌才说:“关于邓联佳到辰溪的事,你跟别人说了吗?”

向桂元摇头:“这事只能让张玉琳知道,我怎么会跟别人去说呢?”

张云卿点头:“你做得对,不光是别人,现在连张玉琳都不能告诉!”

向桂元吃惊地看着张云卿:“我们正是冲着这事来的,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你不要多问,我现在又有新的计划,你只要让我与张玉琳见上一面就行了。”

向桂元说:“好吧,这个事我应该做得到。”

张云卿提醒道:“张玉琳那里人多眼杂,说话时可得注意一点!”

“这个我晓得。”向桂元答应着离去。

向桂元这一去,直到半夜过后还没人影,张云卿正准备睡觉,他才回来,张云卿开门让他进来:“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向桂元说:“他这两天正得意,来祝贺他的人也多,人来人往的不好办事,等了很久才有说话的机会。”

“事情办成了吗?”

“很顺利——张先生,你可是大名鼎鼎啊,我在张玉琳面前一说你,他就佩服得不得了。”

“他什么时候能见我?”张云卿打断向桂元,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他现在很忙,如果能抽出时间来,明天他会来这里见你!”

张云卿道:“别让他来这里见我,得换个体面一点的地方。”

向桂元说:“我已经跟他说好在这里了,我看就别讲排场了。”

张云卿道:“这跟排场没有关系。张玉琳来见我,肯定不会乔装,他如今是跺一脚辰溪城要掉很多瓦的人物,来这样与他身份不符的小店,岂不更会让人注意?”

向桂元这下明白了,叹道:“你们武冈人就是心眼多,我算是服了!那你说去什么地方好?”

张云卿想了想:“就辰溪旅社吧,明天你问他个准信,我好在旅社等他。”

是夜无话,次日一早向桂元出门,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来了,他告诉张云卿,张玉琳下午三点来辰溪旅社。得到这个信,张云卿马上办理退房,然后与向桂元一起前往辰溪旅社。所到之处,城里的百姓都在议论时局。张云卿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外界的消息了,他从这些百姓的囗里得知了不少。与张云卿不同,向桂元则沉浸于对张玉琳的羡慕中,不时重复那些话:“这年头还是有枪好啊,中央不重视都不行。蒋委员长不仅委任他为暂二军军长,还给了他四万大洋的经费!”

张云卿见向桂元很沮丧的样子,他想起刚才老百姓议论的事就说:“向队长不要泄气,我先问你个问题——你对目前的局势如何看待?”

向桂元反问道:“剑横先生,你是什么看法?”

“我的看法是,虽然共产党已经打过了长江,但不能以成败论英雄!目前的大局,还不足以定胜负,南京、上海等地虽已弃守,但汤恩伯、白崇禧的力量还十分强大。而共产党的军队,由于战线拉长,后方空虚,首尾不能相顾,已在江西、湖北之线无力前进。我们湘西,地处川、黔要害冲,山势险阻,民风强悍,中央早已把这里作为‘反共基地’。你刚才说到,蒋委员长给张玉琳军长的高职,这就足以证明中央对我们湘西是如何的重视了。你们雪峰部队,只要好好的掌握并努力扩大,既有指挥官向承祖和谌祖镜副总队长在湘西的威望,又有诸多像我这样骁勇善战对党国无限忠诚的同志,不要多久,蒋委员长就会要派大员前来授予新的名义,至少和张玉琳一样。”张云卿说的这番话都是从黄万处听来的,没想到还派上了用场。

向桂元一听果然高兴起来:“经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看到了希望。”

张云卿进一步说:“你们千万不要错过这个好机会,要狠狠地抓紧部队,‘清理’地方,不让共产党在这里兴风作浪,以免引起中央对你们的怀疑而坐失良机!要知道,邓联佳、谌鸿章是潜伏在湘西的老奸匪。姜定要是他的左膀右臂,他店里的货都是从邓联佳的货行进的,这几个人不除,你们的目标定难实现!”

向桂元一听,又苦着脸说:“他们早就警觉了,你说现在如何能除掉他们?”

“刚才向队长说机会都失去了,据我看其实不然……”

向桂元停下脚步看着张云卿:“还有什么机会?”

张云卿卖着关子说:“这个暂时保密,等张玉琳来了再说吧。”

向桂元见张云卿不愿意说,也不多问。一路上,张云卿见不时有人与向桂元打招呼,就说:“向队长在这里的熟人真不少啊!”

向桂元得意道:“那当然,我在这里做过几年生意嘛。对了,昨天我在张玉琳那里遇到一个朋友,他说前两天姜定要到辰溪来了。”

张云卿一愣:“他来干什么?”

“不知道。我以为他是来找邓联佳,为这事我特地问了组织,得到的情况是姜定要去了十里铺与米庆轩、陈策见了一面,就匆匆忙忙回去了,而邓联佳一直没有离开米庆舜的部队半步。”

张云卿若有所思道:“我看,姜定要来这里必有目的。”

“这个当然,没有目的他来干什么呢。”

二人一路说着话来到辰溪旅社开好房,开始耐心等待。到了三点半,张云卿见张玉琳仍然没到,心里焦急起来,就对向桂元说:“你去他家看看,反正我在这里等也不误事。”

这一次向桂元去了不到半小时就回来说:“张先生,他今天来不了了,张中宁喊他有事去了。”

张云卿道:“既然这样,我就不等了。听你说姜定要来过就里,我的心里很不安,总觉得要出事,我得赶回去。”

“你不是有要紧事找他么?”

张云卿点头说:“先问个事——米庆轩、米庆舜来辰溪城里,去得最多的是什么地方?”

向桂元说:“好像是……是龙潭客栈吧。”

张云卿直视向桂元:“邓联佳去过这地方吗?”

“应该没有。”

“他没去那里就好,”张云卿松了囗气,然后目露阴光地说:“我有两个计划,你在这里替我办也是一样。蒋委员长对张玉琳也称得上是恩重如山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尽快做出成绩来,向蒋委员长交代。”

向桂元疑惑地:“这跟计划有啥关系?”

张云卿看着向桂元:“我的计划,是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清洗辰溪城!”

向桂元不解:“如何清洗?”

“根据我与共产党打交道的经验,这个龙潭客栈必是共产党的窝点。武冈的地下党在这个方面吃过大亏,如果邓联佳去过那里,会提醒他们。所以你要告诉张玉琳尽快从这里入手,如果不出意外,必定能将辰溪城里的地下党组织一网打尽!”

向桂元明白过来,连连点头:“第二个计划呢?”

张云卿沉思一会说:“这第二个计划……现在说出来可能为时尚早,等办好了第一件事,你回龙潭来根据情况再说吧。”

张云卿吩咐完毕,眼见时间不早,从旅社马厩里牵了骑来的那匹马连夜赶回龙潭。

第三天傍晚,张云卿回到龙潭,先到湛祖镜家里还了马,见湛祖镜不在,和佣人打了声招呼,就趁黑来到龙潭客栈。

钟雪华见张云卿回来了,赶紧把门掩上:“满老爷,这几天你去了哪里?你把我给急死了!”

张云卿道:“你先别问我,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这里的天要塌下来了,姜定要去了一趟辰溪,回来就告诉众人说,解放军马上就要打过来了。为了迎接解放,辰溪米庆轩的部队已经被共产党正式命名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湘西纵队’,并说雪峰部队也可以归到这个名号下面。在他的蛊惑下,很多人支持打这个旗号,现在正忙得个不亦乐乎呢!为这事,湛祖镜已经急得要跳楼了,每天几次派人过来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张云卿一听就站起来说:“那我得去跟他碰碰头。”

正在此时,店外有人在喊:“钟师傅,有空打牌么?”

“有空有空,就来!”钟雪华一边答应,一边小声对张云卿说,“是湛祖镜的佣人,这是要你回来后去他家里的暗号。”

张云卿走出房间,外面果然是湛祖镜的佣人,于是跟着他来到湛家,一见湛祖镜,他已全然不是先前的样子,惊道:“才几天不见,你怎么成了就个样?”

湛祖镜苦着脸说:“变成这个样子算什么,再过几天,没准这条命都不是我的了。你回来了正好,先说说那边的情况。”张云卿介绍了辰溪的情况,湛祖镜一听高兴了:“张玉琳什么时候过来?”

“具体时间不好说,反正一定会过来。”

湛祖镜道:“我还以为马上过来呢,不过也算是个好消息,我到现在心里才好受一点——你听说了吗?龙潭的天要塌下来了!”

张云卿点头:“我正是为这个事回来的,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请你介绍一下,看能不能想出个办法来。”

湛祖镜于是说起龙潭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近段时间,有关中国人民解放军二野和四野解放南昌、武汉、岳阳,并且宜昌、沙市准备渡江的消息,从四益绸缎百货店传到了龙潭。雪峰部队各级官兵闻讯之后,无不惶惶不安。恰在这时,姜定要从辰溪带回了“湘西纵队”的名义。众人便想顺应局势迎合潮流,抢先打出“湘西纵队”名义。在姜定要的说服下,向承祖终于同意以他为首,在总队司令部召开高级军官紧急会议,决定向谌鸿章提出要求:立即成立“湘西纵队”,自愿放弃“雪峰部队”的名义,坚决跟共产党走,绝对服从指挥。在这个会议上,谌鸿章代表中国共产党湖南省工委接受了向承祖的要求,同时也对向承祖等人做出了具体指示:

一、将司令部的政工室改为政治部,由谌子寒任政治部主任。

二、支队设政委,大队设教导员,中队设指导员。任命姜定要等五人分别为五个支队的政委。

三、部队立即集中,接受统一指挥,做好作战准备。

向承祖为表明决心,还要谌子寒在司令部政工室召开了一个政工干部动员大会,公推姜定要赶制“湘西纵队”符号一万份,并要姜定要请示谌鸿章设计符号式样,然后交由印刷厂赶印。当晚,姜定要在谌鸿章的指示下,设计了一枚右边为大红框、左为红五星,右上为“湘西”两字,下为姓名、职别的符号样章,次晨即交给印刷厂。经过印刷员工的昼夜赶印,很快就如数印刷完毕,只待扎制背面。在扎制背面的问题上。有人提出:“为了保密,必须把缝纫机集中到司令部扎制”。也有人说:“倒不如放到湛祖镜副总队长公馆去扎。”多数人说:“符号横直要挂出来,何不放到裁缝店去扎。”

张云卿愤愤地说:“看样子,他们是铁了心要打共产党的旗号了。”

“是啊,这些天我就为这个事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现在指望张玉琳过来,那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剑横先生还有其他办法吗?”

“办法倒是有,你手里有无线电吗?”

“有的,你给谁发电报?”

“我在辰溪听到一个消息,这两天白崇禧要来邵阳主持召开军政会议,我们何不给坐镇邵阳的黄杰去电反映这里的情况?”

湛祖镜喜出望外道:“这确是个好消息,我们就要黄杰给向承祖发报,只要能让他去邵阳,事情定会有转机!”

“湛先生果然是个明白人!好,我在客栈等你的消息!”张云卿说完就向湛祖镜告辞。

次日吃罢早饭,张云卿就挑着担子在镇上转悠,不时从湛祖镜的门前经过。上午十一点,湛祖镜终于回来,张云卿装成讨茶吃进入湛家。一进屋,湛祖镜就抑制不住内心的高兴说:“黄杰的电报来了,命令向承祖带两名随从明天动身去邵阳开会。”

张云卿脑子一转说:“你何不争取一个名额在他身边,有什么事情也好敲他的边鼓。”

“我跟他一起去,是他自己提出来的。明天一早行动,就不与你告辞了,有情况回来再商量。”

张云卿说:“这个会议十分重要,我已经离开武冈多日,我想黄万肯定也参加。”

湛祖镜一听就明白张云卿的意思:“你愿去当然更好,这样也有个商量的地方。”

张云卿看着湛祖说:“只是这样方便吗?”

湛祖镜说:“有啥不方便的,我就说你是我的亲戚,正好要去邵阳办事。”

“那就这样说定了。”张云卿说了一些具体事情之后离开了湛家。

第二天天末亮,张云卿就把钟雪华叫醒说:“我今天有事情要去邵阳,你安心在这里等我,别忘了加强与那位军统联系。”

钟雪华睡得迷迷糊糊地答应着。张云卿和老板打了声招呼,然后自己到伙房里炒了点剩饭吃了就上路。此时天已大亮,沿着通往邵阳的公路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听到后面有喇叭响。随即一辆军用汽车停在身前,坐在车上的湛祖镜喊道:“表哥,你这是上哪里去?”

张云卿应道:“去邵阳办点事。”

“这就巧了,我们正好也去邵阳,上车吧!”张去卿上了车,湛祖镜对坐在主位的向承祖说,“我武冈的表哥,多年不见,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

向承祖也不怀疑,车继续前行。上午十点多,到了黄杰司令部门囗,正准备下车,黄杰跑过来对向承祖说:“白长官的飞机马上到,他们已经到机场去了,我在这里等你们。”黄杰说着也上了这部车子。

湛祖镜见向承祖不时用眼睛看张云卿,心里明白他的意思,遂对张云卿说,“表哥的事情应该不会太急吧,要不一块跟我们去看看热闹。”

张云卿忙说:“不急不急,如果不是坐你们的车子,我要后天才得到呢!”

一路无话,很快到了机场,下了车,张云卿发现有不少军人在场,其中就有从武冈过来的黄万,他与黄万对视一眼,于是两人心照不宣地装作不认识。

约二十分钟后,一架飞机飞临上空,接着在一阵剌耳的噪音中降落。停稳后,白崇禧红光满面地从机上下来,众军人在黄杰的带领下上前迎接。见面时,众人虽然都想最先与白崇禧握手,但谁都知道这项权力掌握在黄杰的手里。在众目睽睽下,黄杰首先把向承祖推到白崇禧的面前介绍说:“这位就是向承祖先生,白长官可别小看,他是雪峰山区的中流砥柱,是湘西的众望所归。”

白崇禧握住向承祖的手,仰头看着向承祖的脸,似笑非笑说:“比我还高大嘛,我敢小看他吗?哈哈……”

众人都被白崇禧逗得发出笑声。

一一据手后,大家簇拥着白崇禧来到黄杰的司令部。张云卿见不能再跟他们一起进去了,与湛祖镜打过招呼后,就在不远的一家旅店住了下来,等待湛祖镜的消息。

吃罢晚饭回到房里不久,外面有人来了。张云卿连忙开门迎接,没想到却是黄万,遂道:“一会湛祖镜过来,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黄万说:“不用了,白长官刚把他们叫去谈话,会有一阵子。”

张云卿松了囗气:“武冈的情况如何?”

“没什么大事,都是你干爹的功劳,共产党都不敢抬头了。你那边呢?”

张云卿于是介绍了辰溪和龙潭的情况,末了又说:“邓联佳会挑地方啊,他在那边可谓是如鱼得水,正在兴风作浪。”

黄万不安地说:“武冈是广西的门户,叙浦也是一道重要的防线,可不能让他落在共产党手中,剑横兄,这事就拜托你了!”

“黄万兄放心,我会尽力量把局面扭转过来。好在现在的形势正朝有利于我们的方向发展,如果不出意外,张玉琳很快也会过来,再加上白长官这里也在发力,要不了多久,龙潭就会是第二个武冈。”

黄万点头说:“龙潭的事,还真多亏了剑横兄。”

“我张剑横何德何能?关键还靠白长官指挥有方。说起来,向承祖也不是个东西,白长官对他那样好,他还要生外心,如果不是发现的早,他的红旗就打出来了。”

黄万冷笑道:“你以为白长官真对他好?”

张云卿听出了弦外之音:“还不好?我都听到他不停的夸向承祖呢。”

黄万说:“你哪里晓得,前不久还在研究制裁他的方案呢,那次我也参加了,白长官、黄杰打算用三个师的兵力解决向承祖。但研究结果认为:(一)、能调动的三个师的驻防区,都有后顾之忧,无法集结;(二)、对向承祖的雪峰部队,难于做到一次性的全歼;(三)、不能全歼,则邵(阳)安(江)公路沿线防务,将永无宁日。有此三因,他俩反复考虑,也正在这时,他们接到湛祖镜的电报,称向承祖正在改番号,这才确定下来决定采用安抚手段,以待大局稍定之后,再行围歼不迟。”

张云卿道:“其实,向黄杰报告,并不是湛祖镜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