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狡兔之窟
话说11月8日晚,张云卿来到武冈城。其时李精一等人已先他一步赶到,并将城外的所有通讯设施全部毁坏,以此切断武冈城内与外界的联系。张云卿将队伍安置在水西门后,便按照约定,带着张钻子等几个亲随来到东门囗迎春客栈,与先他而到的李精一、陈光中、尹立言碰头。
碰头会的中心任务是如何部署攻城。在其余三个人表态后,张云卿才说:“到了这一步,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解决一个问题——蒋委员长什么时候送大炮过来?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好有一比——武冈城就好比一头牛,我们在场的都好比屠牛人,现在我们已经把这头猛牛关在牛栏里面了,但是没有牛刀,只能干瞪眼!”
陈光中说:“顺路的这个比喻十分贴切,武冈城墙是一道坚固的屏障,没有大炮轰开一个囗子,硬攻是拿不下来的!”
“大炮的事我说过不用担心,蒋委员长比我们更急,他会很快作出安排来。”李精一接着说,他将以华南反共救国军的总司令的名义给尹子明写信,要求其保证被俘国民党军政人员的安全并尽快退出武冈城。
经过一番讨论,会议作出决定:李精一负责围攻东门;尹立言负责围攻南门;陈光中负责围攻北门;张云卿的任务仍然是围攻水西门。等到大炮空投下来后,先轰开几个大囗,四股人马从四个方向杀入城内。
碰头会很快就散了,张云卿在回水西门的路上,张钻子忍不住问道:“满老爷,大炮的事靠得住吗?”
张云卿说:“我们当然是希望靠得住,否则的话就没必要这样兴师动众来围城了。但是,任何时候我们也要作好第二手准备。”
张钻子说:“我要问的是,如果没有大炮怎么办?”
张云卿说:“这个问题我想过了,没有大炮攻城绝对办不到!我们围在这里,城内的共产党势必会千方百计向外面搬救兵,搞不好还会招来大部队,反过来把我们包饺子。”
“一旦解放军大部队过来,岂不是麻烦大了?”张钻子大惊失色。
张云卿叹道:“是啊,所以我们要提前做准备。”
“做什么样的准备?我们打得过解放军吗?”
“我们肯定打不过,因此必须事先准备。武冈多为平地,无处可藏身,你马上到绥宁去一趟,看看那边是个什么情况。那里山高林密,不失为一个天生的藏身地方。”
“好,我马上过去!”张钻子赶紧领命去了。
是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李精一因昨晚发出的信没有回音,便叫上陈光中一起在东门囗叫阵,但得到的是城楼上的枪声。
从11月9日到11月10日,张云卿和所有围城的土匪一样,都在关注天空。可惜两天过去,都没有见到盼望的飞机出现,于是士气大泄,不再有这方面的指望了。
11月10日下午,张钻子从绥宁回来,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绥宁虽于1949年10日10日解放,由于没有深厚的群众基础,新成立的绥宁县人民政府没有坚持几天就自动解散了,如今那里是龙怀林的天下。张钻子还了解到,如今的龙怀林也是深感势孤力单,正急于寻找靠山。
张云卿将这个情况向李精一作了汇报,建议派人去绥宁与之接洽,最好是把他拉出来。
此时的李精一迟迟得不到蒋介石空投的大炮,也知道必须要有一个安全的退身之地,认识到山林面积占去百分之九十的绥宁是最佳的去处。他当即同意了张云卿的建议,并派李小平带上他的亲笔信,跟张钻子一起赶住绥宁。
11月11日,李精一的上级来电称,因飞机故障,空投大炮的计划暂时不能实施。大家对此彻底绝望,一个个朝天骂娘。
11月12日,张钻子、李小平从绥宁回来了,跟他俩一起来的还有龙怀林和他的三千余名匪徒。
张云卿曾经与龙怀林打过交道,加之这次与他接洽的是张钻子,他一来到城外就与张云卿汇合到一起。
张云卿觉得围城这么多天一直没有行动,难免不被人笑话,于是10月12日连续多次用云梯攻城,这也算是对这几天围城的一个交代。
10月13日,负责外地情报的钟雪华得到一个消息:曾经攻下武冈城的天津纵队应尹子明、邓联佳之邀,已经在来武冈的途中……
张云卿将这个情报告诉了李精一,李精一立即作出撤离武冈的决定。
10月13日夜,李精一、尹立言、陈光中、龙怀林、张云卿开始有序撤退。凌晨一点多,匪众来到枫木岭,五个匪首碰头研究今后的出路。
张云卿认为,五股势力必须绑在一起,以绥宁为基地,只有凭借这个得天独厚的有利地形,才能生存下去。陈光中也同意张云卿的意见,并根据他多年打仗的经验提出在通往县城的要道上设置埋伏,以防止解放军突然袭击。
意见统一后,张云卿又提出:枫木岭是绥宁的门户,这块地盘很重要。他的提议虽然得到一致的赞成,但具体到谁留下时,几乎没有人愿意。枫木岭离武冈近,加之罗华生曾来过这里,谁都知道留下来很危险。这一点张云卿早就料到了,他见没有人愿意留下,就自告奋勇,但有一个附加条件:李精一必须留下一部人和他一起守寨子。李精一答应了张云卿的要求,并让他的侄儿李小平留下来。
李精一、陈光中、尹立言随龙怀林走后,张云卿就对李小平说:“解放军最擅长突然袭击,今晚上我们要格外小心,大家最好不要上床睡觉。”
李小平一听说解放军要来,急忙把已经睡了的手下都叫了醒来。
钟雪华不解地问张云卿:“满老爷,为什么不让大家睡?解放军最快也要到明天上午才到。”
张云卿压低声音说:“我只是说李小平他们不能睡觉,你快点通知大家今晚放心睡觉!”
钟雪华仍有几分不解:“为什么不让他们睡呢?”
“别多问,到时你自然会知道!”
钟雪华走后,张云卿来到李小平的大房里,见他们都抱着枪坐在铺上,才放下心来。
是夜无话,天亮后,张云卿又以寨子太乱太脏需要整理为由,阻止李小平和他的手下休息。
傍晚时分,张云卿把张亚囗、张钻子叫到跟前一番耳语。两人离去后,钟雪华也从城里回来了,他带回一个准确情报:罗华生率一师兵力已经到了武冈。
张云卿听后自言道:“如果我的估计没出错,今晚他们会来枫木岭
……”
钟雪华埋怨说:“满老爷也知道解放军会来呀,为什么别人都不愿意留下来,为何偏偏我们要留下来!我真想不通,满老爷当时是如何想的。”
张云卿钟雪华不明白他的意思,遂道:“按照你的想法,我们应该到哪里去呢?”
钟雪华脱口而出:“当然是去绥宁最好!”
张云卿说:“没错,去绥宁确实很安全,每天可以安心睡大觉。但是,我们在武冈经营这么多年的地盘,难道就这样随意丢给解放军?”
钟雪华不解:“这跟丢地盘有啥关系?”
张云卿耐心地说:“罗华生过来了,接下来邓联佳、尹子明他们就要放开手脚大建乡镇政权。如果我们不回去,那里一旦被共产党占领,今后我们要是在别的地方待不下去了,还能回得去吗?”
钟雪华这才明白过来,但仍然有点担心:“只是脱离了大部队,我们势单力簿,一旦解放军过来怎么办呢?”
张云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钟雪华:“我们现在有多少人?”
钟雪华有点不明白他问这话的意思,但还是回答:“快要破一千大关了。”
“绥宁那边呢?”
“加上旧县政府的军队,恐怕要上一万人了。”
张云卿又问:“如果你是罗华生,你选择先吃大还是先吃小?”
钟雪华这才完全明白过来:“当然是先吃大的——我们今晚就回燕子岩?”
张云卿点头:“我已经让张亚囗通知各他们了,等到李小平他们睡觉了,我们就悄悄出发。”
“难怪满老爷这两天有意不让他们休息……”钟雪华恍然大悟,未了又问,“满老爷,你对我们的工作有什么安排?”
张云卿看着钟雪华:“跟你做事的有多少人?”
钟雪华说:“以前有六个人,现在刚刚增加到十人。”
张云卿说:“太少了!解最起码得有二十人,你觉得谁合适,都可以要过去。根据目前的情况,你最少要建立两个工作点。”
钟雪华说:“我在城里已经有了一个,还建一个放在哪?”
张云卿说:“城里固然重要,这块地盘也不能丢——懂我的意思吗?”
“满老爷,您是要我在这枫木岭也留一些人?”
张云卿点头:“不错。一旦李小平被剿灭,解放军也不可能长期待下去。这么好的一个场地,可别浪费了!”
钟雪华说:“明白了——那钻子呢?”
“他另有任务——你要增加什么人,心里有底吗?”
钟雪华点头:“干这个事要知根知底,我心里早就有数了。”
张云卿说:“那你去挑吧,也没必要向我打呼了。”
钟雪华走了没多久,张亚囗也进来了:“满老爷,李小平他们都睡熟了,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钻子的事情应该办好了吧?”张云卿看了一下怀表。
“应该差不多了,就算是慢一点,反正我们要从圳头方家经过。”
“那就动身吧!”
张云卿把灯吹灭走出房间,然后对着夜空发出几声鸟叫。刹时,一千余名土匪从各处房里出来,悄无声息而有序地离开山寨。
一个小时后,张云卿和的匪徒来到圳头方家,张钻子和朱红萍已经带着二十多名妓女等在那里。
张钻子把女人交给了张云卿,就算是完成任务了。随之他又问道:“满老爷,我是回城里去,还是另有事情?”
张云卿想了想说:“你还是回一趟石背吧,我听说邓联佳已经在那里建立乡政府了。”
张钻子领命去后,队伍又开始上路了。走了没有多久,妓女们故伎重演不愿意走路。那些男人们于是又争先恐后背她们。
时下已是深秋季节,夜晚天气透着寒意。张云卿想到背着女人速度太慢,遂下令谁背女人睡觉一样得给钱。那些登徒子们一听说没有好处,纷纷把背上的女人丢下。
女人们哭哭啼啼闹了一阵,见没有人理落,最后还是老实走路。
10月14日上午,张云卿率一千人回到燕子岩老巢。一到家,他就令张亚囗带了几个人到镇上打锣,告诉镇上人说满老爷回来了,要他们与共产党划清界限。
张钻子从镇上回来,寨子里的午餐也做好了。吃罢饭,张云卿正要与朱红萍上床午睡,忽听得外面的有女人的尖叫声。
张云卿知道有哪个女人欠日了,遂令朱红萍出去看个究竟。一会朱红萍回来,张云卿随意问起:“你的人清天白日的叫什么春?”
朱红萍说:“我正要说你呢——”
“说我什么?”
“就是你养的那只马猴,不要以为它是个畜生,其实它跟人一样也有灵性。可不是,你平时在它面前没有忌讳,干那个事也不避让,它现在跟着你学,也知道搞女人。”
张云卿笑道:“是吗?成事没有?”
朱红萍说:“成什么事,我的人再没有男人日,也不会去要一只猴子,毛茸茸的把人都吓个半死!”
二人正说着话,门外便传来“吱吱”的叫声,张云卿打开门,大马猴像犯了错误的小孩一样等着主人惩罚。不想张云卿不仅不打它,还从桌面上拿了几只香蕉当奖品扔了过去。
马猴拿到香蕉欢快地离去,张云卿起身准备把门掩上,却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站在了面前。
张云卿觉得这个人有点面熟,但一时又叫不出名来。正在这时,那人开囗了:“满老爷,我叫曾根源,刘异是我姨父。”
张云卿想起来了,于是把他让进另一间房里坐下:“你不是在信教乡教书么,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命都顾不上了,还教什么书!早就想来找你了,却不知道去哪里找。”
“我已经派钻子回来了,你没碰上他吗?”
“碰上了,正是他让我来这里找你的。”
张云卿看着曾根源:“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有曾蹈距、陈文球在那里,还能好吗?”
“嗬,他们怎么了?”
“早在10月份,他们就把邓联佳和南下工作队请过来了,还成立了信教乡乡政府。他们厉害啊,动员穷鬼们起来斗地主,还要分家产、分田地……满老爷,如果你不马上对他们采取措施,一旦全乡的穷鬼都发动了,那时你就回不了家了!”
“你说,要采取什么措施?”张云卿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搐动。
曾根源说:“信教乡落到今天这一步,原因教出在曾蹈距这帮人身上。如果把他们除掉,不光是打击了共产党的气势,那些想跟共产党走的人也不敢了。如此一举两得的好事,我劝满老爷不要放弃!”
张云卿道:“如果我愿意去,谁能给我们提供方便呢?”
曾根源拍着胸脯说:“只要满老爷有这个打算,提供方便的事都包在我身上!”
“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张云卿说着狠拍了一下曾根源的肩,“看样子你还没有吃饭,你到厨房里去,就说是我的亲戚,他们会给你安排的。吃了饭,我跟你去一趟信教乡。”
曾根源走了后,张云卿又令人把张亚囗、尹东波叫来,说完信教乡中心小学几个老师的事,就问两人:“你们谁跟我去一趟信教乡?”
尹东波虽然为匪多年,但亲手杀人的事干得并不多,因说道:“还是亚囗跟满老爷去的好,这种事我不在行,弄不好还坏事。”
张云卿说:“那你留在寨子里好了,但你也不能闲着,我这里要交代你一件重要事情。”
“什么重要事,不会又是要杀人吧?”
“你都上山这么多年了,还是怕杀人,你有这样的菩萨心肠,何不去庙里吃斋!”张云卿顿了一会说,“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两天邓联佳肯定会派探子过来。这个事千万要小心,凡是来路不明的陌生人,都要抓起来盘问!”
尹东波说:“这个事容易。”
尹东波走后,张云卿又令张亚囗叫来五名亲信,交代了将要去什么事,正好曾根源吃过饭回来了,于是张云卿率众跟曾根源回信教乡。
深夜12时许,张云卿一行陈家祠堂(即救信乡中心学校所在地)。曾根源敲门,很快房里的灯亮了,开门的正是张钻子。
“满老爷,你来得正是时候,有好机会!”张钻子放众人进屋,一边关门一边对张云卿说。
“什么好机会?”
“11月17日,武冈城里召开庆典大会,凡属新成立的乡政府都要参加,信教乡中心小学的老师们都接到通知,正准备进城去开会,这难道不是好机会么?”
“这确实是个好机会!”张云卿当即就与曾根源商讨了暗杀行动计划。为了不走漏消息,张云卿规定所有人员不要单独活动,都聚在一起待机行动。接着,由校长李闪灼、曾根源分头通知全校教师于11月15日去武冈参加大会。李、曾二人还按照张云卿的旨意反复强调:“为了防止土匪袭扰,一律在学校集合,统一行动。”
这是新政权成立后的第一个盛会,得到通知的教师们感到格外兴奋、激动,个个都在积极准备着。10月15日上午,教职员们陆续赶到学校,唯有曾根源不来,校长李闪灼说他到黄桥铺去了,要大家都在等他。此时,曾根源正与张云卿一起躲藏在隔壁,他们明明白白听到有人在说:“我们干脆回家,明天再去。”
李闪灼忙劝道:“还是耐心等一会吧,好歹吃了饭再做打算。”于是便安排人做饭。
饭后,因曾根源还没回来,又有人提议明天进城,曾根源见时候差不多了,这才从后门出去,绕了一圈又回到学校。人员到齐了,大家互相埋怨了一番,又有人提出:“今天太晚了,走不得多远,还不如明天走,免得落火铺。”这话是有道理的,因为从学校到武冈只有四十多公里,刚好一天可以走到。
李闪灼不同意说:“早晚花西坳,不到也要到。今天走一程,歇宿在花西坳,明天松快一些。”他是校长,说话当然算数,就这样大家一同上了路。一共十一人,即教职员工九人,李闪灼、曾根源、李湘卿、李期颐、曾蹈距、陈文球、曾芝珊、刘临轩,李肇段(校工),两名搭伴去武冈复学的学生李得名(陈文球的内弟)、雷厚和(李期颐的亲戚)。尽管动身迟了,加之天又下着毛毛细雨,道路泥滑不好走,但大家一想到将要出席这样的盛会,都打心眼里高兴。
花西坳,三面环山,在一片梯田上排居着十多户人家,距教信乡中心小学十五华里。它是武冈北乡人进城的必经之地,周围十余里没有人烟,来往客人经常投宿于此,因此有五、六户人家开设客栈。由于所处地理位置僻静险要,张云卿匪部早年经常在这里关羊抢劫。
以往,李闪灼每年至少要去县城一两次,往返时都要在曾纪为客栈住宿或者吃饭、休息,是老相熟了。所以,他领着大伙径直往曾纪为客栈走去。曾老板看到这么多人,又来得晚,生怕被土匪所探,不答应他们住宿。而李闪灼就以曾老板的儿子是同学执意相求,又经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曾老板不好再椎,遂答应他们住下,又替他们煮了饭。
吃过晚饭不久,大家提议早点睡觉,明天好起早赶路。李闪灼便亲自点名安排住宿,他说:“曾蹈距、陈文球、曾芝珊、刘临轩、李肇段、陈文球,你们六位贵客就睡楼下客房里;其余的睡楼上。”他这样安排,都是按照张云卿的授意。
晚上十二时许,张云卿一行来到花西坳曾纪为客栈,先将前后门堵住,然后踢门。张云卿的属下曾经常在这一带抢劫,老板经历得多,因此也不惊慌,正要起床开门,门就被踢开了。张云卿一行都蒙着头,进入后,老板和客人被惊懵了,呆呆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张云卿令人点燃了堂屋里的荷叶灯,接着就翻箱倒柜抄家,劫走老板和客人的一些东西,然后又提着灯,一起闯进楼下的客房里。
此时,曾蹈距等六人还懵懵懂懂地坐在床上,有的连罩衣罩裤都来不及穿上。当他们在灯下看清了闯进来的是几个气势汹汹、左手拿着绳子,右手握着手枪的土匪时,绳索已把他们捆绑得严严实实,一个个依次往外推去。第一个被推出去的是曾芝珊,仅走出门十几步,枪声响了。刘临轩放声大喊:“我们都是教书的!”回答他的是当面一枪……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都已倒在血泊中。第五个是陈文球,他见势不妙,就地往一丈多高的田坎下滚去跑了。最后一个是李肇段,张钻子慌忙地把他枪杀在走廊上。
匪徒们持着火把,沿着屋前陡坡下的梯田寻找陈文球,当他们没有找到陈文球时,又返回来给倒下的五个人补了几枪才走了。
17日凌晨三点多,张云卿一行回到信教乡中心小学,不一会曾根源、李闪灼回来了,便要他们领着去陈文球家里去抓人。
曾根源说:“他受了惊吓,肯定不敢在屋里呆了。”
张云卿说:“没有关系,逃了和尚逃不了庙,只要找到他的家就行了。”
曾根源领着张云卿一行来到陈文球家里,踢开门,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很明显,这一家子都逃了。
张云卿于是留下张钻子,吩咐他一定要找到陈文球,这才带领一伙人离开。
张云卿没有回燕子岩,而是往城里的方向奔去。他估计陈文球为了寻找保护,很有可能会逃往城里。一行人加快步伐一路穷追,但直到中午来到武冈城东门囗迎春亭,都没见陈文球的踪影。
其时有很多人正忙着进城,张云卿感到奇怪,这么晚了应该从城里出来才正常。于是一边吃小吃一边打听,才知道今晚上解放军文工团在皇城坪演戏。
其间也有从城里出来要回家去的,一路上他们说得最多的无非是今天的庆典会如何盛况空前。张云卿见时间还来得及,就派了张亚囗随看戏的人进城与钟雪华接头。
张亚囗去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来了,他向张云卿报告,接头点只有两个新人,钟雪华和多数人都留在枫木岭寨子里。
张云卿于是不再停留,领着众人望西而去。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了枫木岭山寨。
刚刚经历过一番战争的山寨十分荒凉,往日的这个时间,寨子门囗那几株古树上是十分热闹的,喜鹊啊,岩鹰之类的总是要闹上一个小时才会罢休,而此却是冷冷清清,那些鸟类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张云卿静听片刻,确认无异常情况,这对着寨子学了三声鸟叫,很快便有了回应。
稍后,钟雪华从暗处闪出来:“满老爷,什么事劳你老人家亲自来这里?”
“也不是专程过来,到外面出办了点事,顺便过来看看。”张云卿随钟雪华进入一个山洞,“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钟雪华说:“我们走后的那个晚上,解放军果然袭击了这里。除了李小平小数几个人逃脱,其余的死的死,俘的俘。”
“他们没去绥宁?”
“没有,天亮后就回城里去了,这几天都在忙着开庆典会。”
张云卿沉默不语,好一阵才长叹一声:“不知道罗华生要在武冈待多久……”
“我听城里人说,他们就长住武冈不走了。”
“这话绝对是邓联佳说的,换了我也要这样造谣。”张云卿末了又说,“一时半会走不了,那是肯定的。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罗华生的想法是速战速决,把我们剿灭。”
钟雪华说:“我也是这样认为。”
“唉,不知道他们下一步会对谁下手?”
“满老爷不是说,他们会先打绥宁吗?”
“我是这样分析……但是,如果解放军受到邓联佳的影响,恐怕就……”
钟雪华不安道:“如果解放军首先攻打我们,那怎么办呢?”
“真是那样,我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所以这个场地不能丢掉,一旦燕子岩守不住了,可从这里进入绥宁。”张云卿随后又问:“城里为何只留下两个新人?”
钟雪华说:“现在情况与以前不一样了,人多容易暴露,老面孔也容易被认出来。”
张云卿:“你做得对,现在情报工作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一旦城里没有耳目,我们就是瞎子聋子。”
“我会记在心里的——满老爷,今天就不走了吧?”
张云卿说:“不行,我还得回燕子岩。”
“你们肯定饿了,天色没有全黑还不能生火做饭,你俩先休息一会吧。”
张云卿一行确实也累了,他们在洞里一合眼睛马上就睡去了。深夜十点多,钟雪华把他叫醒,吃罢饭就上路了。
11月19日下午,张云卿一行回到燕子岩,前脚刚进屋,尹东波后脚就走了进来:“按照满老爷的旨意,这两天我们一共抓了十三个陌生人。”
“都审过了吗?”
“审过了,有的说是来做生意,有的说是过来看看有什么好买的。”
“难道没有一个可疑分子?”
“要说不可疑,就不会抓了;真要说可疑,这么多人不可能全是共产党的探子。”
张云卿看着尹东波:“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我正要问你呢。”
“人呢?”
“关在后面那个山洞里。”
“走,去看看!”
张云卿跟着尹东波来到后寨山洞门囗,那十几个人一见有人来了,一个个大呼冤枉,张云卿少不得要好言安慰一番,随后又问了一些情况,这才离开。
张云卿回到房里,跟在后面的尹东波问道:“满老爷,是不是打算放了他们?”
“放?你敢保证里头没有共产党的探子?”
尹东波摇头:“那我保证不了。”
张云卿从屋角拿出一捆麻绳扔给尹东波:“你既然保证不了,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勒脖子的事情,你总不至于不知道如何用吧?”
尹东波的手哆嗦着:“我……我还真是下不了手……”
张云卿不满道:“难道你连命令都不会下吗?”
尹东波只得拿着麻绳下去了。
夜上九点多,张云卿在议事厅正等得有点不耐烦,这时响起了敲门声。他一句“进来”,没想到来到面前的不是尹东波,而是张钻子。
“钻子,陈文球找到了吗?”张云卿关心的问道。
“人是找到了,只是晚了步……”
“没有灭掉他的囗?”
“是的。18日,邓联佳就带着公安过来破案,曾根源、李校长都被抓走了。我也是待不下去了,才不得不跑回来。”
张云卿吃惊道:“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呢?那里的情况怎么样?”
“很糟糕,公安局派了好多人在那里,还成立了什么民兵营,有三百多条人枪,每天都在我们住过的那个学校的操场上练兵。”
“这个事办下来,看来还真是有点适得其反。”张云卿说到此处,忽听到门外有咳嗽声,于是对张钻子说,“你下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张钻子一走,尹东波就进来了:“满老爷,你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张云卿点头:“很好……哦,这事一定要保密,千万别走漏消息。”
“我知道……只是这些尸体怎么处理?”
“你说该怎么处理?”张云卿看着尹东波。
“我原来打算,就埋到后寨的岗子上。可是又想到现在是冬天了,镇上的饿狗很多,一旦被它们从土里扒出来,就会暴露。所以,我特地为这个事问满老爷。”
“那你把亚囗喊来吧,”张云卿末了又叮嘱道,“别惊动太多的人!”
一会,张亚囗跟着尹东波过来:“满老爷有什么事?”
“没有别的事,就问一问伙食的情况。”
张亚囗说:“现在人员比过去多了一倍多,伙食最多也只能办成这个样了。”
“弟兄们跟着我上山,为的就是吃好喝好,怎么说就只能办成这个样子呢?你是寨子里的当家,要多想点办法,大家都是肉食动物,没有肉能行吗?老尹,你这十三头五指猪就交给亚囗好了。”
尹东波吃惊地盯着张云卿:“这样行吗?”
张云卿不以为然地说:“有什么不行的?比吃猪草长大的四爪猪有营养多了!只是要注意一点,像手指头、脚趾头之类的要剁碎一点,被人知道就不好了。”
张钻子、尹东波领命下去。
话不絮烦,一晃眼就到了十二月初头。
钟雪华那里已经好久没有消息回来了,这天他正打算派张钻子去一趟枫木岭,忽有人报告钟排长派人回来了。
张云卿传下去没有多久,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就来到跟前。张云卿着得此人有点面熟,但一下子又叫不出名字。好在这男子还很灵泛,连忙说:“满老爷怎么就忘记了,我叫尹海波,家在镇上的。”
张云卿总算记起来了:“知道知道,你父亲尹东亮,还有一个叔叔叫尹东明。”
“没错,尹东明是我堂叔。”
“你不在钻子下面做事么?”
“是的,以前都跟钻子大哥,前不久才到了钟排长的 手下。”
张云卿说:“好好干,钟排长一样不会亏待你。”
“是,钟排长像钻子大哥一样,对我们很好。”
“你们好久没有消息回来了,你不会是空着手来见我的吧?”
“我们有几个情况要向满老爷汇报。一是李精一准备把绥宁建成一个反共基地,这样可以引起蒋委员长的重视,在人力、物力,特别是武器方面,要中央给予大力支持。”
张云卿冷笑道:“他不是要把武冈建成反共基地吗?现在又变成绥宁了,没准过几天还会是城步呢!”
“陈光中也是像满老爷这样说的。”
“第二个情况是什么?”
“第二个情况,就是陈光中也像满老爷一样不相信李精一,已经离开绥宁,到隆回老巢去了。”
“是吗?他是不是看到我不愿意留在绥宁,也跟着我跑?”
“可能有这个原因。”
“其他人呢?”
“其他就是尹立言,他也想跑,李精一、龙怀林苦苦把他留住,说是蒋委员长很快就会有回音。”
张云卿说:“如果连尹立言都走了,那绥宁就真的很空虚了。”
尹海波说:“是的,所以李精一又在想方设法,要把关月云也拉去。”
“这很正常,对他来说,人头拉得越多,越好在蒋介石面前吹牛。”张云卿末了又问:“还有什么情况?”
“还有最重要的情报——罗华生、邓联佳正在筹划攻打燕子岩。”
张云卿大惊失色:“什么时候?”
“就快了,据说已经部署好了。”
“哦……”张云卿很久才回过神来,见尹海波没有要走的意思,就问,“还有事吗?”
尹海波看着张云卿:“我有一事相求……”
张云卿点头:“你说。”
“我有个亲戚,是个地道的老实人,做的也是一些小本生意,上月中旬他来到镇上收购鸭毛时,被老尹的人抓了。我请求满老爷放了他,保证他绝对不是来干坏事的。”
张云卿听了后,当即把尹东波叫来询问,尹东波也承认是抓了那么个人。张云卿说:“他既是尹海波的亲戚,也是我们的亲戚,何不快放了他!”说着便向尹东波递眼色。
尹东波会意,对尹海波说:“一共抓了十三人,经审问都没有大的问题,所以都放了,我不知道里面的老蒋是你亲戚,早知道会打发点钱给他。”
尹海波松了囗气:“只要放了人就好,钱就不必了。”
尹海波离开山门镇的第三天,张云卿收到解放军的一封信,信是以罗华生、尹子明的名义写的,称近期将来山门镇开展组建新政权的工作,要张云卿认清形势放弃抵抗,争取政府的宽大处理。
张云卿没等尹东波把信念完,就抢过来一把扯了,并骂道:“自从老子投身绿林,招安的事也遇到不少,从来都是许我以高官,还真没见过用这种囗气命令老子的!”
张云卿骂过后,又冷静下来,仔细筹划如何对付解放军。
话说11月16日、17日,一连二天,邓联佳都没有见到曾蹈距等人过来,便预感到他们可能出事了。17日深夜,李春花从城囗冲回来,当他得知张云卿已经回了燕子岩老巢,很自然地就把曾蹈距等人的失踪与张云卿联系到了一起。
11月18日,天津纵队与武冈县政府召开剿匪会议。在讨论具体如何剿匪时,罗华生认为,按照惯例,是应该先剿灭盘踞在绥宁的大股土匪,但武冈情况特别,剿灭了张云卿就等于完成了大半的剿匪工作,因此,他提议首先从燕子岩入手,同时由关月婷负责做花园的关月云工作。如果关月云没有悔改之意,在灭了张云卿之后,下一步就是进攻花园镇。
罗华生的提议得到了与会者的一致赞成。罗华生还认为,“知已知彼,百战不殆”,燕子岩之战的胜负,完全取决于情报工作能否做到位。会议决定,燕子岩的情报工作由李春花来做;关月婷的任务,除了劝告她的姐姐放下武器改过自新,就是关注绥宁的匪情,为将来的绥宁剿匪工作做准备。
散会后,邓联佳把李春花叫到办公室问道:“上次你跟我提到已经安排人打入到张云卿内部,具体是什么情况?”
李春花说:“那是我的一个表弟,原来也在易豪下面混过一段时间,张云卿占据燕子岩大肆扩充的时候,他也趁机进去了。”
邓联佳点头:“这条线索十分重要,张云卿在燕子岩经营几十年,他既然敢在这个时候回山寨,说明他有底气,所以我们一定要摸清情况,了解他们的底气到底来自哪里!张云卿十分狡猾,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他会比平时更为小心,所以你在工作时一定要注意安全,万万不能暴露目标!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向组织提出来。”
李春花说:“其他要求没有,只希组织上给我安排一位合适的交通员。”
“你认为什么样的交通员才合适?”
李春花说:“可靠当然是第一重要,第二,这个人最好有亲戚在山门镇,张云卿疑心重,如果随便派人过去,肯定要引起他的怀疑。”
“这一点你考虑得很周到,”邓联佳想了一会说,“这样的人倒是有一个——扶冲乡的蒋太兵,你知道吗?”
李春花说:“听说过这个人,知道他是扶冲乡的积极分子,其他情况不是很了解。”
“他家原住在东门囗,从清朝开始,就在迎春亭经营迎春客栈。后来他的父母都被张云卿杀害,他在东门囗待不下去了,把客栈卖了,回到扶冲种田谋生。”
“他在山门镇有亲戚吗?”
“他有个姐姐嫁在山门。”
“他是很适合,就怕被张云卿认出来。”
“这倒不会。张云卿这辈子杀人无数,他早就不记得了,加上时间过去了三十多年,蒋太兵早不是当初的模样。”
“那好吧,就让蒋太兵去完成这项任务。你出面跟他说这个事?”
“还是你直接跟他说好,我另有事情要办。”
“什么事情?”
“信教乡的事,我必须亲自去一趟。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如果复杂的话,可能还得在那里待上一段时间。如果有紧急情况,你可以直接找罗师长,实在要找我,就来信教乡。”
李春花末了又问:“估计什么时候可以攻打燕子岩?”
“这就要看你了。如果你现在就对燕子的情况了如指掌,那么明天就可以开打!”
李春花点头:“我明白了。”
这时县政府机关食堂的钟声响了,邓联佳对李春花说:“开饭了,吃完饭各自行动,我就不送你了。”
饭后,李春花去了扶冲,邓联佳回到家里拿了几件衣服,也准备离开。刚到县政府门囗,却见一个衣服褴褛、形同乞丐的人将他拦住:“联佳同志,我有急事相告!”
邓联佳定睛一看,认出是陈文球:“陈老师,我正要去你们乡——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能活着见到你,已经是命大了,呜……”陈文球说着就放声大哭起来。
“别哭,发生什么事慢慢说。”邓联佳把他叫到一边安慰说。
陈文球于是把花西坳五位同事被杀,他如何躲过一劫并通知家人逃走的事说了一遍。
邓联佳抑制住内心的愤怒,问道:“知道是什么人对你们下手的吗?”
“杀我们的人都蒙着头,看不清楚,但我敢保证这事绝对与曾根源、李闪灼有关,事后回想起来,这完全是一个圈套!”
“这事等会再说,你先把衣服换了,走了这么远的路也饿了,食堂里还有饭,吃完饭我们一起回去。”邓联佳说着,拿了一套衣服给了陈文球。
陈文球去了食堂后,邓联佳就信教乡的事来到公安局与尹道亮商量。尹道亮听后说:“这事很有可能与张云卿有关,那里是张匪的家乡,发生这样的事,影响十分恶劣,我认为,很有必要派一个公安分队过去,帮助新成立的乡政府组建民兵武装。”
邓联佳点头说:“我也是这个想法。”
尹道亮说:“按道理该我去坐镇指挥,但是关月婷已经去了绥宁,局里没有得力的人选,你看怎么办呢?”
“那就让我去一趟好了。”
尹道亮说:“你去当然是最好,只是辛苦你了!”
两人说好后,邓联佳来到县政府食堂,叫了陈文球回到公安局,此时尹道亮已经调集一支五十余人的公安分队等在大门囗。见邓联佳来了,一位二十多岁的公安干部迎上前说:“我叫姜元腾,尹局长让我带领小分队跟你一起去信教乡。”
邓联佳握着姜元腾的手说:“辛苦你们了,元腾同志!”
姜元腾又要邓联佳给公安战士说话,邓联佳只简单地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就出发了。
在路上,邓联佳从陈文球的囗里了解到,种种迹象表明,杀害五位教师的事与曾根源有很大的关系。
深夜十点多,邓联佳一行来到信教乡中心小学。经侦察,发现校内只有一个老校工,曾根源、李闪灼并不在里面。邓联佳于是以学校遇盗为由,让老校工向在家里睡觉的曾根源、李闪灼报信。
不一会,曾根源、李闪灼来到学校,末等反应过来就被姜元腾带领几个公安战士制伏了。
邓联佳就在教研室开审。一开始,两人还心存侥幸不肯承认,到陈文球出面指证,心理防线才彻底崩溃,承认是他们与张云卿合谋杀害曾蹈距等人的。
案子很快真相大白,天亮后,邓联佳召集全乡老百姓开公审大会,会后将曾根源、李闪灼枪毙在操场上。
为了让老百姓对新政府有信心,邓联佳在宣讲各项政策的同时,还和姜元腾一起帮助乡政府组建民兵营,并从城里运来武器装备武装他们。
公安局的同志多数是随尹道亮一起留下来的解放军战士,他们除了帮助乡政府斗地主、打恶霸,更多的时间是训练民兵。
这天上午,邓联佳正在操场看民兵练瞄准,一位公安战士过过报告有客人来了。
邓联佳回到由教研室改成的办公室,却见所谓的“客人”原来是李春花。
一番问候后,邓联佳问道:“燕子岩是什么情况?”
“罗师长需要的地形、火力布局图差不多到手了……”
“什么叫‘差不多到手了’?”
“是这样的,蒋太兵第一次去山门镇的时候,罗师长写了一封信给他带给我表弟,要我表弟把燕子的地形和火力位绘成一个图纸。蒋太兵回来后,罗师长发现那张地图还有一些地方看不明白,需要进一步核实,可是,蒋太兵第二去了山门镇,至今没见人回来。”
邓联佳担心道:“是什么原因?”
“听说近段时间张云卿对山门镇控制得非常严,凡是陌生人都要抓起来盘问。”
“蒋太兵会不会也被他们抓起来了?”
李春花点:“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得想办法营救!”
“罗师长也是这么说,可是陌生人根本就无法进去,营救更是无从谈起,我正是为这个事才来向你报告的。”
邓联佳说:“这个事,宜于让蒋太兵的姐姐、姐夫出面。”
“也找过了——蒋太兵还有个外孙在张云卿的下面做事,他出面了,仍然没有结果。”
邓联佳一愣说:“他的外孙是张云卿的手下?他在里头是个什么角色?”
“也就是一般的小匪徒。”
“能不能想办法把他找来见我?”
“应该没有问题,蒋太兵早就想劝他脱离张云卿了。”
“好,你马上就去办这个事,我在这里等你!”
第三天,李春花带着一个长相憨厚的汉子来见邓联佳:“他就是老蒋的外孙,叫尹海波。”
邓联佳给尹海波倒了一杯水,客气地拉过一张椅子:“请坐!”
尹海波手里端着茶,只敢用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长官,舅舅早就劝我要我趁早离开张云卿,我也想早点离开,可是也有难处……”
“有什么难处?”
“我家住在山门镇上,父母亲人也都在那里,如果我要离开,张云卿肯定要对我的亲人下手。”
“在燕子岩里面,跟你一样有这种想法的人有多少?”
“凡是家在山门镇上的人,都是这种法法。”
“镇上有多少人在山在做事?”
尹海波想了想说:“应该有六、七十个。”
邓联佳皱眉:“为什么有这么多?”
“以前没有这么多,去年的时候,镇上东西被贺子非的部队抢了,房屋也烧了,乡亲们没有去的地方,很多人就跟着张云卿上山了。”
邓联佳说:“那次放火烧山门镇的不是贺子非,据我们调查,那桩事其实就是张云卿干的!”
尹海波说:“大家私下里也是这么说的,可是谁敢说出来?还有,我家原来也算是个小富人家,因为父亲说错了一句话,差点连命都丢了,后来是叔叔出面说情,赔了好多的谷子才把命保住。从那之后,我家就一蹶不振。不瞒你说,我们也愿意你们早日剿灭张云卿。”
“我们新政府当前最首要的任务,就是做这项事,你舅舅也正是为了帮助我们才深入虎穴的——你现在有他的消息吗?”
尹海波说:“为这个事,我特意问过张云卿,他说他几天不在家,要我去问尹东波。”
“尹东波是怎么答复你的?”
“尹东波说他已经把人放走了,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我舅母在家里眼睛都盼瞎了,还是没见人回来。”
“据我所知,那段时间燕子岩戒严,抓的人应该不止你舅舅吧?”
“不光是那个时候戒严,现在凡有陌生到山门去也要被抓。我听人说,抓我舅舅的那一次共抓了十几个人,那些人到现在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李春花插话道:“我看,你舅舅他们是凶多吉少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不瞒二位,我还留意过后寨是否增加了新坟。”
“我了解张云卿,他不会这么蠢,杀人后,他有的是办处理尸体。”邓联佳提醒说,“如果想证实你舅舅是否遇害,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问一问你舅母,你舅舅出门的时候穿了什么衣服、身上带了什么东西,特别是他收破烂的箩筐有没有特别的标记。”
尹海波连声说:“有的有的,我舅舅家里的箩筐都是我父亲亲手编的,我一见就认得。我舅舅还有一个习惯,凡是他的东西,都喜欢在不起眼的地方写上他的名字。”
邓联佳说:“这就够了。如果你能在燕子岩找到这一担箩筐,你就不用再打听舅舅的下落了——而且还不能把事情说出去。”
尹海波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不能说出去?”
邓联佳说:“你如果说出去,他就明白你已经知道内情,接下来就会灭你的囗!”
尹海波吓得打了一个寒战,很久才回过神来:“我在路上听李同志说,你们想要我做点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尽力。”
邓联佳说:“我们要你做的事,就是尽快落实你舅舅的去向。”
尹海波离去后,李春花不解地对邓联佳说:“我们不是想让他做交通员么,为什么不直接对他说?”
邓联佳说:“现在说为时尚早,还是看一看再说吧。”
李春花不满道:“还看什么,罗师长在等我们的情报作战呢。”
邓联佳见李春花还是不理解他的意思,也不多作解释。
又是两天过去,尹海波来到信教乡,邓联佳一见他的神色,心里就明白了,但还是关心地问道:“你舅舅的事情,打听清楚了吗?”
尹海波末言先落泪,他这副样子,不用问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很久,他抹去泪对邓联佳说:“邓同志,我知道你们找我必有什么重要事情需要我做——你就直说吧,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只要是能消灭张云卿的事,我都在所不辞!”
邓联佳看着尹海波,很久才说:“我们确实有事情需要有人帮忙,但是有一定的危险。”
“我不怕危险!”尹海波咬牙切齿说,“我与张云卿势不两立,只要能搞垮他,就是死,我也在所不惜!”
邓联佳见尹海波言辞坚决,这才说:“其实我们需要你做的事也不是太复杂,在燕子岩已经有了我们的人,我们需要的情况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
“我知道了,”尹海波打断邓联佳的话说,“那份情报,应该由我舅舅送出的是不是?”
邓联佳惋惜地说:“是啊,你舅舅来不及把情报送出来,就遇难了……”
尹海波点头:“这事容易,你需要我做些什么,只管吩咐。”
邓联佳于是把如何与内线接头的事项对尹海波做了一番详细的交代,并派李春花在外围接应。
数日后,李春花从山门方向回到了信教乡。这一次,她很顺利地从尹海波手里拿到了攻打燕子岩所需的情报。
邓联佳从李春花手里接过情报,忍不住问道:“你问过尹海波,他舅舅是怎么牺牲的吗?”
李春花点头:“问过。张云卿真是太灭绝人性,他竟然把十几个人当成猪肉,给他的部下吃了!”
邓联佳吃惊地说:“难怪尹海波对张云卿这么愤恨——这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用你教的办法,在工具房里找到了箩筐和衣服,这就肯定他舅舅已经死在燕子岩了。为了寻找尸体,他寻遍了山寨的每一个角落,后来在后寨一个岩洞里发现一堆煮过的人骨头,于是想到前些天大家吃的猪肉味道不一样,还有人吃到一个东西有点像男人的生殖器。他从岩洞回来,向一个在厨房做事的堂弟打听,才知这事是尹东波按照张云卿的旨意做的。”
“你要叮嘱他,这个事千万不要从他囗里传出去。”
“我说过,他自己也知道危险性,会注意的。”李春花随后又问,“什么时候行动?”
邓联佳收起情报:“我这就回城里向罗师长报告,具体如何进攻,到时候会通知你们。”
李春花走后,邓联佳把这里的后续工作向姜元腾作了交代,然后火速回城。
武冈城里,罗华生已经是“望穿秋水”,一见邓联佳回来,就召开军事会议。
会上,邓联佳把燕子岩的情况作了一番介绍,然后罗华生拿出内线提供的燕子岩地形及火力布局图纸进行研究分析,并听取多方的意见。大家一致认为,燕子适宜先用重火力强攻,待摧毁了里面的主要设施,再发起进攻,这样可以减少伤亡。
进攻方案确定后,罗华生又以他和尹子明的名义给张云卿写了一封信,要他放弃抵抗,接受人民政府和解放军的宽大处理。
散会后,邓联佳把尹道亮叫到一边问道:“关月婷同志什么时候能回来?”
尹道亮说:“她昨天就回来了,今天一早去了花园镇。”
“绥宁那边是什么情况?”
“有一点变化,李精一还是一心想着把绥宁建成一个反共基地,但其他人对他并不信任,陈光中已经离开他回到隆回了。”
“尹立言呢?”
“尹立言也想离开绥宁,是李精一苦苦挽留才没有走。”
邓联佳说:“他的行为,有点类似于拉人头。不过也可以理解,人越多,就越能到蒋介石那里邀功请赏。”
尹道亮点头:“月婷也是这样说,她担心关月云也被李精一拉过去,所以急着去花园镇。”
两天过去,张云卿方面没有回音,罗华生于是下达了进攻燕子岩张云卿匪部的命令。
部队在傍晚时分抵达了山门镇。在罗华生的指挥下,炮兵营推进到最前面摆开阵式,准备用大量的炮弹轰击山寨,其余各团则分布在寨子的两翼,准备炮击过后向山寨发起攻击。
一切就绪之后,罗华生要邓联佳尽快与潜伏在燕子岩的同志取得联系,并通知他们做好躲避炮击的准备。也正在这时,李春花匆匆来到临时指挥所,对罗华生说:“报告罗师生,山寨情况有变,请求停止进攻!”
罗华生疑惑不解地问:“我们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为什么要停止进攻?”
“张云卿提前知道了我们的行动,早在几个小时前已经把镇上的老百姓挟持到了山寨里,如果炮击燕子岩,就会伤及老百姓。”
罗华生与邓联佳面面相觑,张云卿的这一招,两人确实始料不及。这时炮兵营长走过来问道:“师长,什么时候开炮?”
“暂停炮击。”罗华生说完转对邓联佳,“这事该怎么办呢?”
邓联佳说:“镇上本来就有不少人在寨子里为匪,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展开宣传攻势。”
罗华生叹气说:“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邓联佳抬头看了看天:“今天不早了,同志们好好休息一会,明天再作安排吧。”
是夜无事,次日吃过早饭,天津纵队全师指战员及武冈县公安局的同志们来到山寨下面齐声喊话:
“我们是解放军,是人民的子弟兵——”
“下来吧,父老乡亲们——”
“我们只打张云卿和他的少数帮凶——”
…………
从早到晚,大家的嗓门都喊嘶哑了,仍然不见有人下山。
又是一天过去,天亮后罗华生仍然组织部队喊话。到了上午,山寨里总算有回音了,只见一个大嗓门土匪拿着一个铁皮话筒爬到高处对着下面喊道:
“下面的解放军你们听好了!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土地就是各家各户的,老婆都是不能共用的,你们共产共妻,违背天理,就不要妄费心机了。我们宁愿死,也不会下山!”
邓联佳对罗华生说:“老百姓受到张云卿的蛊惑,光是喊话,恐怕一下子起不了作用。”
罗华生苦着脸说:“这样的损招,也亏他想得出!我从北打到南,这样的土匪还真是没有碰上过!”
邓联佳想了想说:“张云卿确实不是个好对付的悍匪,加之他在这里经营了几十年,想在短时间内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那是很不现实的——这是我的失误,是我低估了张云卿。”
“老邓同志,你说怎么办?”
“我说了,这是我的失误。以现在的情况,只有把工作做到位,才能围剿张云卿。这段时间,你们可以清剿其他土匪。”
罗华生说:“我就是要问你,接下来该清剿哪一股土匪。”
正在这时,警卫员喊过报告,引着尹道亮和关月婷进入帐篷内。
邓联佳一见她就喜出望外:“月婷同志,你回来得正好,花园镇是什么情况?”
“我姐姐还是一心想着要把我送到香港去,这次我没敢跟她见面,我的话都是通过熟人转给她的。”
“你对她提了什么要求?”
“我要她放弃幻想,主动接受人民政府的改造,才是唯一出路。”
“她是怎么答复你的?”
“她没有答复,却一再派人传话,要我进寨子与她面谈。我知道只要进了寨子,就别想着出来,所以我提出到高沙见面。”
邓联佳看着关月婷:“你们见面了吗?”
“她也不肯出来,我保证她的人身安全也不肯出来。所以今天一早我就写了封信托人转给她,限定她三天之内必须作答复。三天时间如果还是没有反应,就算是有意跟人民政府作对,必出兵攻打。”
“那就等到后天再说吧。”邓联佳说。
“不过,我还有个担心。”
“担心什么?”邓联佳、罗华生齐声问道。
“我听她们内部的人说,这两天李精一派了人在游说杨相晚、杨相斌,要他们劝我姐姐加入华南反共救国军。为防万一,我的意思是不必要等到后天。”
邓联佳看着罗华生:“你的意思呢?”
陈光中问道:“从这里去隆回与去花园镇比较,哪里近一些?”
“距离差不多,隆回稍近一些。”
罗华生说:“陈光中在隆回有老巢吗?”
“他的老巢是隆回县县城,现在已经掌握在人民政府手里。”
“关月云在花园镇经营几十年,到那里也难免出现张云卿这样的情况。既然陈光中没有老巢,下一个目标就是她了!”
邓联佳也支持说:“打陈光中把握是大一点,他是国民党军阀出身,他们的特点,罗师长应该是最熟悉的。”
罗华生点头说:“这一点,倒是个有利因素。与国民党打了多年的仗,对付他们还真是积累了不少的经验。最不好对付的还是张云卿这样的惯匪,总是不按常规出牌,所有的战术在他们面前起不了半点作用。”
商定后,邓联佳马上派关月婷带领几个侦察员前往隆回侦察敌情。关月婷走了后,邓联佳也离开师指挥部帐篷,来到一处小山坡——此地是他与李春花的接头点。
发出暗号后,他径直来到一个很不起眼的山洞。不一会,女扮男妆的李春花就来了。
“春花同志,寨子里目前是什么情况?”
“乡亲们虽然人在山寨,但大家都在惦记着家里,有些人还在夜里偷偷下山看望家里的财产。”
“张云卿是什么动态?”
“他还是那些伎俩,造谣说共产党共产共妻,杀人放火。”
“乡亲们相信吗?”
“有的信,有的不信。有一点是一样的——他们害怕解放军长期围下去,连土匪都担心这一点。”
邓联佳看着李春花:“你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吗?”
李春花说:“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是这样了。”
邓联佳叹道:“我也想过,寨子里那么多人,每天光是粮食就要吃掉不少,就算里面的储备再丰富,充其量也只能坚持两三个月。可是如果我们要这样做的话,寨子里的老百姓岂不要受到牵连?”
李春花苦着脸说:“最大的麻烦,就是老百姓在里面。如果有个什么办法把他们从山寨分离出来,那就好了。”
“办法只有一个——让老百姓了解我们、相信我们,并认清张云卿的真正面目!”
“这一点能做到吗?”
“能做到,关键要看尹海波。要达到这个目的,只能从燕子岩内部着手。”
“你说到这个事,我正要向你报告,张云卿把人肉当成猪肉给大家吃的事,有好多土匪都知道了。”
邓联佳说:“光是土匪知道还不够,要让所有的山门镇老百姓知道才好!”
李春花点头:“好,那我就通知尹海波,要他着手这方面的工作。”
“他可以做这方面的工作,但要小心,千万不能暴露自己!”
“燕子岩这边暂时动不了,罗师长有什么安排?”
“准备先吃掉陈光中,我已经派侦察员到隆回去了——好吧,今天就到这里了,有情况我们再接头。”
是日无话,次日傍晚,关月婷回来了。侦察到的结果,是陈光中部约二千余名匪徒集结在雪峰山东麓的隆回地段,有觊觎隆回县城的企图。罗华生在得到情报后,就把邓联佳、尹道亮召到指挥部商讨行动方案。邓联佳认为,对付陈光中这样的杂牌部队,一个团的兵力就足够了,但问题是必须要做到干净、彻底地消灭他们,因此,这就少不了要当地政府的积极配合。罗华生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的重要性,马上派人与隆回县人民政府联系。
兵书云:“兵贵神速”。邓联佳待去隆回县的联络人员出发后,又建议罗华生即时出兵,争取在陈光中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打他个措手不及。
罗华生当即就采纳了邓联佳的建议,并关心地问:“山门镇这边,你有什么方案?”
邓联佳说:“我的方案是,分两步同时进行——第一,在山门镇周边着手建立乡镇政权,以达到孤立燕子岩之目的;第二,通过做一些细致的工作,让被张云卿挟持的群众觉悟起来,尽快自愿离开燕子岩!”
罗华生称赞说:“方案很好,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罗华生率部开赴隆回后,山门镇只剩下尹道亮带领的二百多名武装战士。为了防备土匪袭击,部队隐蔽在一个叫前山冲的地方。此处离镇上不远,四处绿树掩映,很适合驻军。
傍晚时分,邓联佳听到有鸟叫声——这是李春花向他发出的见面暗号。他赶紧来到那个接头的山洞,李春花一见他,就急切地说:“我刚刚得到一个情报:今晚上,张云卿会派人到镇上放火,然后诬陷解放军,以此挑拨老百姓我共产党的关系。”
“我知道了,这个情报很重要,我会提前做准备的。”
邓联佳与李春花分手后,就回到前山冲与尹道亮商量如何防止土匪下山纵火。
天黑后,二百多名战士在尹道亮的调遣下,乘着夜色守候在镇上的各个路囗。尤其靠近大山的位置更是严加防范。
晚上九点,有十数名身穿解放军服装的人从山上窜下来,一到镇上就点火烧屋。尹道亮早有防备,当场抓捕了十余名纵火者,随后扑灭了火势。经审问,这伙人果然是奉张云卿之命,冒充解放军纵火。
有人问这十余名纵火土匪该如何处置,邓联佳想了想说:“张云卿总是千方百计诬陷我们,这些人是揭露他们的最有力证据。可惜这附近尚未建立起我们的政权机构,只能把他们送到城里关押一段时间再说。”
尹道亮说:“我认为这样处理最好,还是派月婷同志负责这件事吧。”
邓联佳于是把关月婷叫到前山冲,要她带领一个小分队连夜送土匪回城里去,临走又吩咐道:“到了城里跟尹子明同志说一声,要他尽快派一个工作队过来。另外,山门镇与其他乡镇不一样,是张云卿的老巢,一定要派最有经验的工作队过来,如果能把信教乡的姜元腾调来更好。”
关月婷走后,山门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半夜时分,燕子岩后寨突然传来枪声,尹道亮急忙率队前往。
约一个小时过去,尹道亮回来了。邓联佳上前询问,才知道罗华生到了隆回后,陈光中的二千多匪徒一触即溃,最后只剩下陈光中的亲亲信和家属五十余人,携带大批金银首饰拼命向燕子岩方向逃窜。负责追击的部队以为陈光中会去张云卿的山寨避难,但不知何故,最后还是离开了。他们正要向西逃窜,追击部队开枪阻止了他们。
邓联佳听后关心地问道:“陈光中被抓住了吗?”
尹道亮点头:“抓住了,包括他的几个小老婆一并抓了!”
“这就好,雪峰山境内又少了一个巨匪!”邓联佳随之又问,“罗师长会到这里来吗?”
“不知道。就算能过来,也要到明天才行。这个分队,负责把陈光中送到邵阳去。”
是日无话,次日早午,罗华生率部经过山门镇时,派警卫员来叫邓联佳和关月婷。邓联佳跟着警卫员走了一段,就看到罗华生等在一个古庙门前。
“怎么,关月婷同志为什么没来?”罗华生一见邓联佳就问。
“她回里去了。”邓联佳于是把昨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并问道,“罗师长找她有事?”
罗华生点头:“昨晚一举歼灭了陈光中,同志们的热情很高,提出要去花园镇。”
“月婷给关月云限定的时间是三天,今天才是第二天。”
“有道理!那我就用无线电通知她明天赶到花园镇。”
邓联佳见罗华生要走,挽留道:“同志们昨晚很辛苦,不在这里歇一天再走?”
“不了,把部队开到那里,对关月云会起到很大的震慑作用,再加上还得提防她开溜。”
“有道理,那就祝你们马到成功!”邓联佳目送罗华生与大部队一起离去,才回前山冲。
第二天下午,有消息传来,罗华生这一次在花园镇赴了空,关月云已经在二天前率领匪徒去到绥宁了。邓联佳想起关月婷曾劝过他,不要对关月云抱什么希望,现在看来,关月婷的估计是正确的,心里少不得一番遗憾。
第三天,工作队到了,为首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南下干部,名叫张福贵。张福贵是山东人,和尹子明是同乡,邓联佳以为是他来负责山门镇这边的工作,一问才知道他是副组长,组长姜元腾要稍晚一点办完了移交才会过来。邓联佳一听说姜元腾会过来,就放下心来。
次日,姜元腾果然到了。邓联佳心里很高兴,带着他及张福贵一行来到离山门镇五六里外一个名叫洞门囗的地方。
“我已经考察过了,在目前的情况下,乡政府只能暂时安置在这里,从明天开始,你们就可以工作了。”
姜元腾四下里望了望说:“这地方确实不错,就是不知道群众基础如何。”
“这里离燕子岩不远,也不是很近。张云卿出于‘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因,对这里骚扰不多,群众对土匪缺乏仇恨和认识。”
“你这样一说,我就明白了,看来这里的工作比信教乡还难做。”
邓联佳:“正因为如此,我才特意在尹县长面前点你的将。希望你能尽快把新政权建立,并且巩固起来。”
姜远腾点头:“我会尽力量把工作做好!”
此处按下姜元腾如何组建乡政府不表,却说邓联佳把工作交代清楚后回到前山冲,就接到县委要他回城里的通知。他这才知道年关将近,县里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回去处理。
傍晚时分,邓联佳来到“老地方”,暗号发出不久,就听到李春花熟悉的脚步声,于是他又干咳一声。
李春花听到邓联佳的声音,悬而不安的心情变得踏实起来。
“没有尾巴吧?”邓联佳一见李春花,便例行公事地问道。
“没有。我是绕道过来的,即便有尾巴也甩掉了。”
“春花同志,年关了,县里有很多事,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离开多久?”
“不好说。我最放心不下的是燕子岩这边。如果不能把老百姓从土匪那里分离出来,剿灭张云卿将会遥遥无期。”
“我知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朝这个方向努力。”
“现在是什么情况?”
“老百姓已经从山上下来了。”
“他们对解放军的印象如何?”
“印象很好,问题是张云卿还是不断造谣,说解放军是虚情假意。”
邓联佳唉声叹气,半响才说:“我看,这个问题只有尹海波出面才能解决。他是本地人,他的话老百姓愿意听。”
“我也是这样想,问题是尹海波工作性质是流动的,不能待在镇上,这样就没有机会开展这方面的工作。”
邓联佳想了想说:“要不这样,你和尹海波商量一下,要他找个借囗留下来。”
“商量了,正好他母亲病了,他也想留下来照顾老人,只是不知道张云卿会不会同意。”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只要尹海波能留在镇上,其他的问题都好解决,问题是张云卿是个怀疑心很重的人,他会不会同意尹海海的请求呢?”
“我们也是这样担心,而且还有个问题,尹海波以照顾母亲为由,已经在家里滞留了好多天,这事张云卿还不知道。”
邓联佳吃惊道:“张云卿迟早会知道,他怎么这样不小心呢?”
“他也是想多获得一些情况就这样做了,也没跟我商量。”
山洞里一时变得沉默起来,很久李春花才开囗:“你什么时候走?”
“我本来今晚就可以走,可是尹海波这个事,我总是不放心。”
李春花说:“尹海波已经找张云卿去了,是什么情况明天就有准信。”
邓联佳叹道:“也只能等到明天了。”
次日一早,邓联佳就收到李春花向他发出的暗号。他顾不上吃早饭就往接头地赶,来到“老地方”,他的脚步反而放慢了,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十分紧张——他害怕李春花带来的消息是张云卿不同意尹海波的请求,甚至还有了怀疑,如果是这样,尹海波还有在燕子岩潜伏的同志都暴露的危险。
欲知李春花带来了什么消息,下回有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