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血洒青山
话说1950年岁末,解放军攻打燕子岩,张云卿又想故伎重演挟持山门镇的老百姓上山当质,不料邓联佳早有准备,已经做好了转移群众的工作。张云卿眼见此招失灵,解放军已经打了过来,只好做出放弃燕子岩的决定,令命张钻子速回山寨通知匪众做好撤离的准备。
张钻子小跑着离去后,张亚囗不安地问道:“满老爷,如今武冈到处是共产党的天下,我们到哪里去啊?”
“你不是已经把话说明了吗?既然武冈没有了去处,那就只能到外县去了。”
张亚囗说:“这么说,我们要到绥宁去?”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张云卿长长叹气,很久才说:“亚囗,还有个事,我要跟你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
“上次我听李小平说,蒋介石准备反攻大陆,这一点我信,只是他说马上就能打过来,我看有点不靠谱。”
“满老爷这话的意思……”张亚口迟疑着说。
“我没有别的意思。在武冈,我是个高山倒马桶——臭名远扬的人物。你都看到了,武冈那么多股匪,从一开始到现在,邓联佳和解放军都在针对我!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跟着弟兄们一起去了绥宁,解放军马上就会跟在屁股后面打过来。与其这样,不如你领了弟兄先到绥宁去,我带几个人躲起来,等到蒋介石打过来时我再出来。”
张亚囗问道:“满老爷要到哪里去呢?”
“这个你别问,如果有人问起,你也不要说,就当我还大家在一起。如果有什么事情,就告诉钻子好了,他能找到我。”
张亚囗又问:“以后我们还回来吗?”
张云卿说:“这就难说了。如果蒋介石能早点回来,并将共产党赶走,我们肯定会回来。我们是土匪,只有山寨里才适合啊。”
“我的意思是,如果回不来,寨子里的东西怎么处理?”
张云卿叹气道:“能带走的尽量带走,带不走的就留下,反正解放军也不会住山洞。说到这个事,我正要问你,寨子里走不动的人还有多少?”
“有十几个生病的,另外就是那二十多个宝贝。她们肯定是走不得远路的,不知满老爷打算如何处理。”
张云卿又是一声长叹:“对生病的弟兄们来说,与其落到解放军手里受折磨,还不如让他们痛快地了结。只是现在来不及了,公开处死他们,恐怕要影响其他弟兄的情绪。唉……你就让他们在山洞里躲一躲吧,至于那些女人,是万万不能留下来给共产党享用的!”
两人一路商量着回到山寨,匪众已经做好了离开燕子岩的准备,站在寨子门囗等待出发。张云卿一到,尹东波迎上来说:“满老爷,今天的晚饭已经提前煮了,要等一会才熟。”
“命都快没了,还吃什么饭!”张云卿于是告诉匪众,解放军离燕子岩只有几里路了,吃饭的问题到路上解决。集中逃跑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因此除了骨干们暂时留下,其余兄弟分散逃命,在天亮前赶到枫木岭黄龙洞集合。
张云卿的话一说完,匪众顿作鸟兽散,昔日热闹非常的山寨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只剩下几十个土匪头目。
张云卿最后又嘱咐张亚囗一番,看着他从后寨离去。这时张中怡走过来说:“爹,我们也走吧。”
“等一下!”张云卿丢下一句话,回到自己房里,只见朱红萍已经收拾好了细软准备跟他逃跑,遂问道:“你的那些宝贝呢?”
“我已经放她们走了。”朱红萍轻描淡写回答说。
“她们能走得动吗?到时候,还不是落到解放军手里!”张云卿不满地说。
朱红萍打量着张云卿说:“顺路,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看,你还是积点德吧,老娘费了多少的心血才把她们调教成这样子,她们是我的摇钱树,我舍不得!”
张云卿冷笑道:“我说,你什么时候变成菩萨心肠了?原来还是想着从她们身上赚钱。要是让她们落到共产党手里,你赚个屁!”
夫妻俩正在争吵,张钻子匆匆忙忙走进来说:“满老爷,解放军就快到了!”
张云卿自从为匪以来,每遇危难都有杀死女人的习惯,他现在要杀朱红萍从武陵春带来的妓女,也是旧瘾复发。现在看来时间来不及,也只好作罢。
时近傍晚,张云卿牵着马猴,领着一行五十余人从后寨逃命,一路向西狂奔。到了半夜,自己也不知逃了多远。张云卿估计解放军追不上了,于是下令停下来歇气。这时,张中怡走过来说:“爹,我实在饿得不行了,想办法搞点吃的吧。”
张云卿生气道:“别人不饿,偏偏就你娇贵!”
“外甥大爷是年轻人,不经饿也是正常的。”尹东波此时也饿得眼冒金花了,遂帮着张中怡说话,也为自己图好处。
张云卿道:“你别向着你外甥!这个时候谁不饿呢,可是上哪里吃饭呀?共产党在每一个地方都建了政权,到哪里吃饭都会暴露。我的想法是,再饿也要撑到枫木岭。”
张中怡一屁股瘫坐地上,说:“爹,要是到枫木岭才有饭吃,请你老人家打我几枪,先成全了我。”
“混账东西!你要是真有做太子的命,为何投胎做我的儿子?做我的儿子,就得吃苦。”张云卿骂了一通,但毕竟是亲生儿子,最后只好对尹东波说,“你到院子里问一问,这是什么地方。”
尹东波去了一阵后回来说:“满老爷,我们虽然走了很远,但还是没有出县,这里是山门乡的曾家大院。”
张云卿想了想道:“那就去梅满娘家里讨囗饭吃吧,她与共产党也算是冤家对头,不会出卖我们。”
张云卿于是带着匪众摸黑来到曾家大院,还末到槽门,就有十几条恶狗冲他们叫,张云卿这才放下心来——此处是梅满娘家里无疑了。
叫了半天,来开门的是老账房邓集华,他一见张云卿就吃了一惊:“满老爷,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我家主人正叨念你呢!”
“她为何要叨念我?”
“到里面说吧,快进屋、快进屋。”邓集华把手里的马灯举高,照着后面的人。
张云卿一行进了屋,邓联华安排他们在客厅坐了,然后便跑去向梅满娘通报。
过了一阵,梅满娘在邓联华的陪伴下,从后堂走进来,对张云卿说:“顺路,我以为你这辈子不会再上门了,今天莫非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张云卿陪着笑脸说:“哪里哪里!其实、其实这些年我一直记着你当初对我的好,觉得很对不起你的,一直不好意思上门。今天正好路过,特意进来向你赔个不是。”
“赔不是就免了吧!你张云卿有几条花花肠子,瞒得了别人难道还瞒得了我?准是燕子岩待不下去,在跑路了吧?你就直说,找我有什么事相求?”
张云卿嘿嘿笑道:“你还是像过去一样精明,什么事都瞒不住你。我确实有一事相求,不过,还是先吃了饭再说。”
梅满娘笑说:“原来你们吃来我家吃饭的!这个好办,正好我也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吃完饭再跟你说。管家,喊人起来煮饭!”
邓联华于是叫做饭的去了。
不到一个小时,邓集华来客厅喊张云卿吃饭。张云卿让邓集华给他的马猴喂饭,然后领着匪众来到餐厅。
饭后,大家刚放下碗,梅满娘就进来了。张云卿赔着笑脸说:“谢谢你的招待,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尽管吩咐。”
梅满娘说:“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最近共产党的工作队常来这里,有一个名叫曾旷德的穷鬼积极得很,还扬言要分我的田,打我的地主。我正跟老管家说,如果你在这里就好了,能帮我出面收拾他,没想你真就来了。这是天意,曾旷德的日子满了!”
“好说,我就去收拾他!”张云卿爽快地答应了。
梅满娘于是要邓集华领着张云卿去曾旷德家。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张云卿对邓联华说:“你是本地人,要防备有人认出来。你就先回去,我办完后,提人头来见你家主人。”
邓集华一走,张云卿手一挥对众人说:“快离开这里!”
张钻子不解:“不杀曾旷德了?”
张云卿说:“傻瓜!邓联佳肯定在寻找我们,在这里杀了人,不就暴露了!”
众人于是继续西行。到天亮时,张云卿令尹东波去看道旁的路碑,发现离枫木岭还有二十多里路,遂派张钻子去枫木岭通知钟雪华,其余人等就近找到一个山洞躲藏起来。
天黑后,张云卿率众离开无名山洞,不到半夜就来到枫木岭。这里,钟雪华已经准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
饭后,张云卿宣布规矩:一、从此刻起,实行白天睡觉晚上活动制度;二、除了张钻子、钟雪华及在外面负责警戒的值班人员,其余人等一律不得在白天走出山洞;三、拉出的屎尿及晚上做饭留下的各种痕迹,一定要当场清理干净。
枫木岭山寨虽然经过历代土匪和易豪的精心打造变得易守难攻,内中四通八达,适宜居住,但有一个致命弱点:几个出入洞口虽然很隐蔽,但都在山上,一旦解放军打过来,不管从哪一个洞口出逃都会被发现。张云卿经过实地考察,决定再挖一个通道,直通后山的一堵悬崖。
以后,每到深夜除了做饭的,其余人等都参与挖洞,挖出的泥土就堆放在原来的山洞里。这样一来,大家有事做,也不置于无聊、寂寞。
时间一晃到了六月份,这天张钻子从绥宁带回来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蒋介石已经做好了反攻大陆的准备,因此对华南反共救国军十分重视,派来了以中将高参蒋燮琴为首的二十多个将领,携带大量黄金从越南来到了绥宁。
张云卿闻讯十分高兴,也正在这时,负责在枫木岭警戒的钟雪华发现有人在山寨附近活动。
张云卿得到报告后,为了证实这里是否已经暴露,亲自出洞察看,没想到发现来到山寨转悠的人竟然是叛徒尹海波!
钟雪华建议把尹海波打死,张云卿说:“这样不可!尹海波来这里察看,必是受了邓联佳指派,一旦杀了他,我们岂不暴露了?”
“如果已经发现了呢?”
张云卿想了想说:“应该不会……当然也不排除这种可能,先停下所有的活动,观察几天看看情况再说。”
于是匪徒们停止了挖洞,连晚上做饭也停了,改为吃干粮。直到尹海波离去一连几天没有再过来,张云卿才又解除了戒备。
时间到了九月上旬,负责武冈这一块情报工作的钟雪华打听到:解放军基本上完成了邵阳境内的剿匪工作,接下来准备解放绥宁。
张云卿意识到,最为紧张的时刻到了,命令加快挖掘山洞的进度,由张钻子负责绥宁和枫木岭之间的联络,令钟雪华回武冈城里去,尽力搜集共产党方面的情报。
九月下旬,通往后寨的山洞掘通不久,张钻子又发现周围情况异常,张云卿于是又下令停止晚上的一切活动。一连三天,张云卿没有发现有什么动静,因多数人吃了三天干粮受不住,便出洞做饭。
是夜无事,第二天清晨,张云卿在山洞里搂着朱红萍睡得正香,突然被一声炮响震醒。他意识到出事了,慌忙从被窝里跳起来,外面的炮声果然接二连三。
山洞里的匪徒惊慌失措,争相往洞里逃。张云卿见状,镇定地喊叫道:“站住!就算解放军打到洞门囗了,我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
匪徒们这才清醒过来,连忙把棉絮之类的易燃物搬到洞囗,将事先准备好的棕绳系好,争先恐后从悬崖坠下逃命。
最后只剩下张云卿父子和一堆棉絮,张中怡看着张云卿说:“爹,我俩谁先下去?”
张云卿说:“当然是你先走,还不快点!”
张中怡抓着绳索下去后,张云卿已经听到解放军已经进了山洞,但他仍然不慌不忙,提着一桶煤油浇到棉絮上,最后只留下一点点。这里,已经到了崖下的马猴又爬上来了,在主人面前探头探脑,还发出“吱吱”的声音向张云卿讨好。张云卿火了,在猴头上打了一下,叱骂道:“畜生,你找死啊!”
马猴被打,又从原处溜下悬崖,张云卿慢慢地把剩下的煤油全部淋到棕绳上,然后才缘绳而下。
从洞口到地面二十余丈,着地后,张云卿用火柴点燃绳子,一朵火苗飞快地往上窜。到了洞门囗,一经与浇了煤油的棉絮接触,刹那间大火熊熊,只听到上面传出惊慌的叫喊。张云卿的脸上掠过一丝阴笑,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张云卿在台山庙追上了他的部下。此处离枫木岭有十余里路,已经是绥宁地界。有人嚷嚷着要到前面的村子里去,张云卿没有同意,理由是怕解放军追上来,必须要到下一个村落才能停下来。
下一个村落是李溪桥,约三个小时的路程。刚一到村囗,匪徒们就如饿虎扑食般扑进村子,张云卿则在后面喊叫:“别忘了告诉乡亲们,我们是解放军,是来和绥宁人民共产共妻的!”
朱红萍说:“你的这些宝贝是怎么回事,疯了一般。”
张云卿笑道:“亏你还是开那种店子的,连这个都不知道。他们当然是饿疯了,才会是这个样子。”
很快,村子里传出女人的尖叫声和哭喊声,这时张云卿身边的马猴也忙乎起来了,冲着张云卿吱吱地叫个不停。
张云卿叹气说:“别说是人,连猴子都少不了这个东西。”说着便松开了手里的绳子,马猴飞快地奔进一户门外晾晒了花衣的木屋。
稍后,那木屋里便传出女人的惊叫声。朱红萍感叹道:“这只猴子都快成精了,连哪个屋子里有女人都知道。”
“猴子本来就是通人性的嘛。”张云卿的囗气带着几分得意。
“你看,那是怎么回事?”朱红萍突然手指前方说。
张云卿回头一看,只见他的马猴惨叫着从那个木屋里出来,它的后面还追着一位三十来岁的汉子。
张云卿见状怒火中烧,掏出快慢机连开几枪,把那个追赶马喉的汉子打死。听到枪声,一个头发零乱的妇女奔出来,不顾一切扑在男人身上哭叫。张云卿此时余怒未消,手指妇女,对还在发愣的马猴吼叫:“还不给老子上了她!没出息的畜生!”
猴子在主人的鼓励下再次扑向妇女,妇女因悲伤过度已经变得全无力气,很快就败下阵来,一任马猴剥下衣服任意强奸。张云卿见了,高兴得拍手叫好……
当马猴满足了兽欲,妇女已经是奄奄一息。这时,五十余名男匪徒也心满意足从村子里出来了,还顺手牵羊拿光村民的东西。
张云卿率众继续前行,下午三点多,来到八仙界,遇上了前来迎接的张亚囗。
一路上,张亚囗向张云卿介召绥宁这边的情况,不觉就到了部队驻地雷打界。一千多匪徒早已等候在那里,他们一见张云卿,就齐声呼喊:“满老爷!满老爷!!”声音雷动。张云卿见状兴高采烈,不停地打着拱手回应道:“弟兄们好!弟兄们好!!”
进入到雷打界营地,先到一步的张钻子立即叫伙房端上来热腾腾的饭菜。
饭毕,张云卿见时间尚早,就让张亚囗领着他察看地形。他边看边皱眉头,问张亚囗道:“这个地方是你自己选的吧?”
“不是,是李精一、蒋燮琴安排我们驻在这里的。”
张云卿又问:“其他的部队是如何驻防的?”
“除了龙怀林驻在他的老巢神仙峰没有动,其他人都在县城。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着呢!这里是县城的东边,解放军若从武冈过来,首当其冲的就是雷打岭!”
“这个……他们也真是太狠心了!”张亚囗这才明白过来,“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换一个地方!”张云卿毫不犹豫地说。
“满老爷,是不是换到县城的最西头去?”
“这一下子,你怎么就不糊涂了?”
张亚囗憨笑道:“嘿嘿……还不是跟着学的——他们让我们当炮灰,我也要叫他们替我们挡解放军。”随之又说,“蒋燮琴、龙怀林已经知道你已经来了绥宁,要你到了后,去他们那里一趟。”
张云卿抬头看了看天色,说:“是该去看他们,不过时间不早了,明天再去吧。还有一件事,我正要跟你商量。”
“什么大事?”张亚囗见张云卿说得很严重,也认真起来。
“说是大事,也确实够重大的。我问你,这几个月你们在这里,有没有离开过绥宁?”
“除了钻子在两地来回走动,没有人回过武冈。”
“那么,有没有人经常一个人单独到绥宁城里去?”
“我是要求他们不许单独进城,但私下里有没有人去了,我也不好说。满老爷,为什要问这个事?”
张云卿盯着张亚囗:“亚囗,你认为我们内部会不会藏了共产党的奸细?”
张亚吃惊地说:“应该不会吧?”
“怎么不会?邓联佳为什么知道我没有跟你们在一起?”
张亚囗搔着首:“这个……”
张云卿叹道:“你不要‘这个’、‘那个’的了,好好想想,到底谁是奸细!”
张亚囗为难地说:“这么多人,我知道谁是奸细啊。”
张云卿说:“那好吧,我以前没有提醒你注意,就不再为难你。从现在开始,我交给你这项任务,一定要想办把这个奸细揪出来!”
张亚囗瞅着张云卿说:“怎么想办法?”
张云卿想了想说:“我们马上就要换地方,一旦我们到了新的地方,奸细肯定就要急于向共产党通风报信。发现他的机会不就来了?”
张亚囗点头:“我明白了。”
两人回到营房,却见门囗停着一乘轿子,原来是蒋燮琴派人过来接张云卿。既然接的人都来了,张云卿只好进城。
绥宁县城不大,更没有武冈那样高大坚固的城墙,说得更县体一点,其实就相当于武冈的高沙镇。张云卿来到县政府,龙怀林、蒋燮琴、李精一、关月云、尹立言、杨相晚及雪峰上各小股土匪头领早已等候在那里。
这个小型的欢迎会,由蒋燮琴主持。他在会上代表蒋介石、代表华南反共救国军、代表绥宁人民热情地欢迎张云卿归队,然后又给张云卿颁发了“少将纵队司令员”的委任状。经蒋燮琴介绍,张云卿才知道只有蒋燮琴、龙怀林是中将军衔,另有少将军衔八人,关月云也是少将纵队司令。
蒋燮琴反复强调:第三次世界大战就要爆发,美国是支持国民党的,大家一定要团结一心,与解放军对抗到底,等着台湾的大部队过来。最后他还提到陈光中已于去年被共产党枪毙,惋惜地的说:他如果不是擅自离开这个大集团,这个时候也会在这里与众人在一起。
欢迎会过后,就是军事会议。众人都知道,除了绥宁,邵阳境内的土匪已经被解放军剿灭得差不多了,解放军要进攻绥宁是铁板钉钉的事,因此必须作好充分准备。
散会后,张云卿回到雷打界,正要进入他与朱红萍居住的山洞,有人报告钟雪华从武冈回来了。不一会,钟雪华果然来到。他向张云卿报告,解放军在枫木岭山寨扑空之后,已经下山整休,目前正在酝酿进攻绥宁的计划,马上就会打过来。
钟雪华随后又向张云卿提出,从武冈到绥宁路途遥远,加之沿途多数地区已经解放,传递情报多有不便。张云卿说:“这样好了,以后你有了情报,仍只须送到枫木岭,绥宁这边我派张钻子与你接洽。”
这时,朱红萍从山洞里探出头来:“什么秘密事情不到洞里说,是不是怕我听到?”
钟雪华陪笑说:“在嫂子面前,哪来的什么秘密?只是天晚了,还要赶回武冈去。”
朱红萍说:“回武冈也不在这一点点时间,我正要问你,最近你回扶冲没有?”
钟雪华说:“邓联佳正在满世界找我,我哪敢回去?其实我跟你一样,也想知道家里的情况。”
朱红萍伤感道:“唉——这样的日子,不知何时是尽头!其他的亲戚,一个也联系不上。”
钟雪华说:“嫂子说到其他亲戚,我倒是记起一件事来。前不久,我从圳头方家经过,碰上了你的表妹方爱云。她告诉我说,你姨妈被当地人打恶霸打死了,她的日子也不好过,想过来投靠你。我因为没有问过你,没敢擅自答应。”
朱红萍说:“表妹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问我干啥?你叫她快过来!”
钟雪华答应着离去。是日无话,次日吃过早饭,张云卿领着张亚囗、尹东波来到县城东边各个山头察看地形。
绥宁是个多山之县,光是离县城不远的东向就有状元峰、神山里、青山岭、天堂界、帽子头、辉顶山、神仙峰等数几座大山。除了龙怀林长年在神仙峰盘踞,其余每一座大山都适合驻扎部队。
经过两天的考察,张云卿权衡再三,选定洞多、路险的天堂界为山寨。第三天,方爱云正好过来了。表姐妹俩相见,少不得一番抱头痛哭。
却说张云卿匪部从雷打界迁至天堂界后,为了尽快找到潜伏在内部的奸细,规定平时任何人不得离开天堂界,更不能擅自去县城。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为了解决这么多人吃饭的问题,张云卿打着反共救国的旗号,开始向附近几座大山的山民征粮。征粮时以分队为单位,每个分队一百人,不得单独行动。
张云卿身在天堂界,心却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武冈那边的情形。但不知何故,自从钟雪华回武冈后,一直没有消息回来。
九月下旬,张钻子总算从枫木岭回来了。张云卿迫不及待地问道:“目前武冈那边是什么情况?”
张钻子摇头:“不知道,自从我去到枫木岭,一直没能和钟雪华取得联系。”
张云卿不安道:“他会不会出事了?”
张钻子说:“很难讲。目前武冈那边共产党控制得很严,陌生人在路上,都要受到盘问。最可恼的是,老姓都被发动起来了,只要有可疑情况,马上就向当地政府报信。”
张云卿抽了一囗凉气:“如此说来,钟雪华肯定是出事了。”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我还有一个情况要向满老爷报告,解放军已经驻到李溪桥来了。”
张云卿吃惊道:“有多少人枪?”
“大概有二个连的兵力,为头的,正是我们的老对手尹道亮。”
“这事蒋燮琴、龙怀林他们知道吗?”
“目前还不知道。”
“尽快告诉他们!”张云卿末了又叮嘱说,“如果他们问起我的去向,就说还在雷打界附近的大山上。”
时间很快进入到10月份,有消息传来:罗华生和邓联佳已经完成了进剿绥宁的准备工作,进剿队伍十分强大,除了天津纵队的三个团,另有贺子非的邵阳军分区一千多人,叙浦县姜定要的一千多人,以及二百多人的南下工作队都开到了绥宁。由于张钻子还没有回来,张云卿也不敢确定这些消息是否可靠。
1950年10月20日凌晨,正在山洞里睡觉的张云卿被一阵声音惊醒,他细细一听,推了一下身边的朱红萍:“你听到没有?好像是枪炮声!”
朱红萍没有答应,回之以一个深沉的梦呓。张云卿见她睡得很沉,便一个人起床来到外面。
正在外面警戒的站岗发现了张云卿,他跑过来说:“满老爷,这枪炮声好像在县城那边……”
张云卿认真一听,果然是县城那边,遂对岗哨说:“没你的事,好好放哨好了!”
岗哨喏喏离去后,张云卿来到另一个小山洞,把张亚囗叫醒来。睡得迷迷糊糊的张钻子见到张云卿站在铺前,赶紧爬起来说:“满老爷,天这么快就亮了?”
“亮你的头!你竖起耳朵听听,外面是什么声音?”
张亚囗支起耳朵听了片刻:“是枪声……还打炮……好像在县城的方向。”
张云卿说:“解放军终于打过来了。他们人多势众,蒋燮琴肯定招架不住,接下来就要收拾林怀龙。我正要问你,那件事办好了没有?我很担心共产党已经知道这个地方了。”
张亚囗说:“应该不会。在征粮的过程中,是有六、七个人想要离开这里,但都被我及时制止了。”
张云卿说:“邓联佳不可能安排六、七个人到我这里,奸细最多只有两个人,必在这几个人当中。如果我们这里还没有暴露,现在解放军已经打过来了,这个奸细肯定要狗急跳墙。关键时刻到了,你要小心啊!”
张亚囗说:“我知道。”
天亮后,张钻子终于从外面回来了,他向张云卿报告说,昨晚解放军对聚集在县城的部队突然袭击,各部伤亡十分惨重,李精一、杨相晚在交战中死于非命,剩下的残兵败将都上了林怀龙的老巢神仙峰。
张云卿听后忍不住冷笑:“嘿嘿……这些人算是蠢到家了!”
张钻子不解:“满老爷,您说谁蠢呀?”
“还能有谁?当然是蒋燮琴、林怀林这些傻瓜!解放军打仗从来不怕对手人多,就怕分散不好围剿。我想不通的是,关月云这么聪明的人,竟然也犯糊涂了。”
两人正说着话,只见一个小匪徒急急走进洞里来:“满、满老爷,大、大事不好,有人要进山了……”
“昨晚才打了仗,到处是散兵游勇,有人要进山啥奇的?不理他们就是!”
“是。满老爷。”
张云卿认得这个小土匪是张亚囗的手下,目前的任务是在附近巡山和警戒,因又问道:“你们的亚囗大哥呢?”
“在山下警戒,是他叫我上来向满老爷报告的。满老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告诉亚囗,不管什么人过来,都轻易不要暴露目标。一旦失去这个藏身地,弟兄们就没有地方可去了。”
“是,我一定转告亚囗大哥。”
小土匪离去没有多久,只见张亚囗满头大汗地走进洞里报告:“满老爷,是关月云来了,她要见你!”
张云卿吃惊道:“她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
张亚囗:“我也不知道,还问过她,她说要见到你,才会说原因。”
张云卿想了想说:“那就叫她让来吧。”
张亚囗一出去,旁边的朱红萍咳嗽一声说:“早就听说那个关月云如何了得,老娘今天正要见识见识!”
张云卿说:“你可别给我添乱!”
朱红萍冷笑道:“怎么啦?我还没说什么,你就心疼了?既然这样,当初你该娶了她!”
张云卿说:“人家刚刚死了男人,你积点德好不好!”
“啊呀,我现在才发现满老爷这么会怜香惜玉,难怪人家愿意把初夜献给你——”朱红萍说到此处,见张云卿的眼睛瞪得像牛卵子一样,才赶紧转囗说:“你放心,我欣赏还来不及呢,不会为难她的。”
山洞里沉静了好一阵,外面传来脚步声。张云卿估计是关月云来了,进来的果然是关月云。
“满老爷,打搅了。”关月云向张云卿抱了抱拳,见朱红萍在场,也施礼道:“嫂夫人,月云打搅了!”
朱红萍打量关月云半晌,才惊讶地说:“果然是个大美人!”
关月云说:“过奖了,嫂夫人才是真正的大美人。”
朱红萍本想挟枪带棍说几句,因见张云卿瞪圆大眼盯自己,只好起身说:“你们忙吧,我就不妨碍你们的正事了。”
朱红萍一出洞门,张云卿就看着关月云问道:“能不能告诉一下,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关月云道:“我知道,你只能到这里。”
张云卿不解:“此话怎讲?”
“不瞒你说,几个月之前,我就在这附近考察过了,当时就决定要求来天堂界扎寨。没有想到李精一不答应,让你比我快了一步。”
张云卿冷笑道:“这么说,是我占了你的地盘?”
“我没说你占了我的地盘,只说你行动快,仅此而已。”
张云卿脸上显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别生气,跟你开个玩笑。”
“我如今走投无路了,还敢生气吗?”关月云欲哭无泪。
两人沉静片刻,张云卿问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关月云摇头叹气:“到了这一步,还能有什么打算?只能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算哪里了。”
张云卿认真地说:“我早就听说你要去香港,现在看来,你的想法是对的。奇怪的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去呢?”
关月云道:“别提了!早知道如此,我应该和相晚一起走,其他人就不要管了!”
“你说的是你妹妹吧?”
“父母临终前,一再嘱我要关照她。真的,我不忍心留下她一个人在国内。”关月云说到妹妹,眼睛就有点发潮,“她变成现在这个样,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有尽到责任——不说她了,你别只管问我,也该告诉我,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张云卿说:“我么?实不相瞒,对蒋燮琴的话我一直是半信半疑。现在看来,就算三次世界大战马上爆发,蒋介石马上就反攻大陆,他们也等不到那一天!我的打算其实一直都没有变,那就是尽量保存实力,万不得已时可以化整为零,等着解放军的大部队离开了,再出来恢复往日的日子。你认为呢?”
关月云道:“你这样的想法,我还从来没有过。我觉得共产党与历朝历代的统治者不同,所以才想到弄点钱先去香港,然后再到外国过日子。实不相瞒,我的钱已经大部分转到渣打银行了,等到风声一平,我就会离开这里。”
张云卿笑道:“你的打算,我相信是对的。但我也相信,我的计划没有错。就算是共产党坐了江山,也会有土匪存在。土匪存在已经几千年了,哪一朝哪一代能消灭?只不过刚上台要收买人心,到头来还是会招安的。”
关月云刚刚才经历了丧夫之痛,心情很差,不想就这个问题与张云卿争论,于是把话题转到了其他方面。
是日无话,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张云卿听到外面的值勤卫兵在叫他。起来一打听,才知道有个名叫万春雨的人趁着天黑逃走,被张亚囗发现了。
卫兵告诉张云卿,逃跑的人叫万春雨,是在枫木岭收编的,天心桥人,母亲叫苏一秀,是农会积极分子。张云卿觉得这个名字很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接触过,他回到山洞向朱红萍打听,朱红萍冷笑道:“满老爷,怎么一来美人就犯糊涂了?这个苏一秀,正是李春花的姨妈。”
张云卿一下子就想起那个胆敢在他背上写“王八蛋”的老太婆来:“怎么又是他们跟我作对!”
朱红萍说:“她有两个儿子,没想到其中就有一个混到你的眼皮底下来了,依我看,十有八九是李春花要他进来的。”
“千万别叫他逃了!”张云卿正要走又想起什么来,遂对朱红萍说,“我下山追奸细去啦。如果一下子回不来,那就是追出了很远,你不要疑神疑鬼的。”
张云卿出来,又到关月云的洞门囗看了一下。刚到半山腰天就亮了,张云卿发现一群人正向山上走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张亚囗。
张亚囗很快也看到了张云卿,正要打招呼,张云卿已经开了囗;“亚囗,你回来干什么?还不快点去追奸细!”
张亚囗说:“不用追了,我是回来向满老爷报告的。”
“是不是追不上了?”
“不是,他被我们围得走投无路,跳崖自尽了。”
“确认死了没有?这种事可不能马虎。”
“我们连尸体都找到了,唯恐他没死,还补了枪。”
张云卿这才松了囗,又问道:“他还有同伙吗?”
张亚囗说:“在我们内部,可能没有了。这个人平时就是独来独往,现在才明白原来是奸细。”
张云卿点头:“你下去吧,还要看紧点,就算他没有同伙,防范工作也不能松懈,甚至比过去还要加倍小心。”
张亚囗下山去后,张云卿的心思又回到了另一桩事情上——自从关月云来到后,他就有点心猿意马,想着要找机会跟她在一起,只是朱红萍看得太紧,一直没有机会下手。他觉得,今天是个最好的机会。
由于张云卿规定作出了昼伏夜出的规定,此时山上正是最清静的时候。他老远就瞟见关月云的山洞,顿时身子酥麻了半边。他并没有心急,而是先悄悄地回了自己洞里,见朱红萍在被褥里睡得正沉,才蹑手蹑脚来到关月云的洞里。
虽是白天,但山洞的光线还是较暗。张云卿矇矇眬眬看到关月云睡在被窝里,刹时全身血液沸腾,再也把持不住了,不顾一切冲上去揭开被褥,饿虎扑食似的将关月云压在下面……
一开始,关月云还奋力自卫,但哪里抵挡住欲火烧心的张云卿,最后也只好半推半就迎合了。一阵急风暴雨过后,张云卿心满意足地坐起来,深有感触地说:“你的味道就是不一样,比起朱红萍来,不知强了几万倍!月云,你就别想着去香港了,嫁给我,我会好好待你的!”
床上的人也不说话,当张云卿再次夸她比“朱红萍强几万倍”时,突然翻身起来,甩手给了他一记耳光:“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一点,看看老娘是谁!”
张云卿定睛一看,眼前的女人并不是关月云,而是朱红萍,才明白自己被两个女人耍了。他一时羞惭难当,赶紧穿了衣服就往尹东波的洞里钻,直到晚上才回自己的山洞。
“回来了?”朱红萍也当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随意与他招呼。
张云卿越想越有气,待要发火又觉自己亏理,很久才说:“那个馊主意,是你想出来的吧?”
“什么馊主意?”朱红萍故作糊涂。
张云卿盯着朱红萍,脸上的肌肉搐动着:“就今天早晨的事。”
朱红萍知道,如果再不说清楚,就会惹火张云卿,因说道:“这不是我的主意。”
“这么说,是关月云在耍我?”
“也不能这样说。”
“为什么?”
“因为这对我有好处,如果没有好处,我肯定不会听她的。”
“臭婊子,果然是她在耍老子,看我如何收拾她!”张云卿咬牙切齿说。
“顺路,这事你不能怪她!”朱红萍认真地说,“首先,是你不该趁人之危,人家才死了男人,正是伤心之际;再之,关月云确实是个值得尊敬的女子,她与丈夫的感情很好,自从结婚后,她就发誓不再委身丈夫之外的任何男人。就凭着这两点,我希望你收起你的心——就算是我代她求你,好不好?”
张云卿没有直接回答朱红萍的话,只是极不耐烦地说:“今后,你别再在我面前提这些事好不好!”
朱红萍见张云卿要走,叫住他说:“有个事,要和你说一声。”
张云卿不满道:“你又有什么花招了?”
朱红萍说:“白天黑夜的,你让我待在山洞里,再这样我迟早会疯。我想到外面透透气,过正经日子。”
“眼下这个情况,你不在山洞好好待着,还想到哪里去?”
“这个不用你管,我自会有办法。”
这以后,朱红萍果然早出晚归,不知她去了哪里,张云卿也懒得过问。
时间过得很快,某日清晨,远处传来枪声,接下来枪声和炮声越来越密集,到中午才渐渐变得稀少了。
晚上,张钻子从外面回来,他向张云卿报告:解放军袭击了神仙峰,聚集在山上的七千余人多数被歼,其中中将司令龙怀麟、中将副司令蒋燮琴及7名少将、153名校级首领被生擒。张云卿听了目瞪口呆:“解放军真厉害!看来我们该作准备才行!”
次日中午,张云卿正在山洞里与朱红萍嬉戏,洞外传来张亚囗的咳嗽声。
张云卿知道有情况,于是准进。
“满老爷,有人到我们天堂界来了!”张亚囗一进来就急着报告。
“是神仙峰下来人吧?”
“不是,是邓联佳……”
张云卿腾地坐起来:“他来这里干什么?”
“肯定是来寻找我们。”
张云卿点头:“对,他来到这里只有一种可能——寻找我们。”
“一共只有五、六个人,要不要干掉他们?”
张云卿摇头:“先不要焦急,看情况再说。如果他没有发现我们,干掉他们,反而会暴露自己。”
张亚囗领命出去了,到傍晚又回来报告张云卿:邓联佳没有上山顶,现在已经回去了。张云卿这才松了囗气。
张云卿估计,邓联佳如果没有发现他,接下来就会是收拾那些被打散的散兵游勇。以后的十数天,神仙峰附近的各处山头每天都有零星的枪声传来,这正好应印证了他的估计。
转眼到了年关,张云卿眼见储藏的粮食快吃得差不多了,便召集骨干开会商讨今后的出路。这天正好钟雪华从武冈回来,他带回来一个消息:罗华生与武冈县政府定了一个任务,一定要在年前全歼张云卿部,消灭从神仙峰漏网的所有散匪。
钟雪华带回来的消息,促使张云卿作出一个果断决策:趁着解放军尚未发现这里之前,把队伍分割成数十个小分队各谋活路,到解放军大部队离开后再聚到一起。
张云卿作出这个决定的时间,是1951年元月13日上午。开完会,就将所剩不多的粮食分发给每一个匪徒,然后令张亚囗把朱红萍叫回来,准备天黑后一起离开天堂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始终不见朱红萍回来,甚至连去叫她的张亚囗都没有消息。张云卿心急如火,又派尹东波出去寻找。
不一会,只见一位跟随尹东波外出的小土匪惊慌失措地跑回来报告说:“满、满老爷,大事不好,解放军来了!”
张云卿大惊失色,赶紧冲出山洞……
回头说邓联佳发现张云卿的藏身处后,带领二个连于深夜将枫木岭包围,天一亮就开始炮击。半个小时后,尹道亮率步兵连冲进山寨,迅速将主洞囗堵住,用手榴弹轰炸、用机关枪扫射。待要进入,却闻到一股焚烧烂布的臭味扑鼻而来,接着是滚滚浓烟从洞里冒出,令人无法接近。
邓联佳意识到,张云卿正从另一处逃走,他在洞里焚烧棉絮的目的,正是阻止解放军进入洞内追击他们。事不宜迟,迅速组织人员下山,从李家大院抬来两部风车对着洞口猛吹。吹了很久,烟雾渐小,尹东亮用湿毛巾捂住嘴,迫不及待率先冲进洞里,邓联佳随后也跟上。两人憋住气钻了很长的洞,总算看到了光线,近前一看,才知道匪徒们原来从悬崖上逃走了。
追击已经失去意义,邓联佳于是对尹道亮说:“你就带领同志们原地不动,我回一趟城里,罗师长还在等我的消息。”
邓联佳回到城里,出师绥宁的誓师大会已经结束,官兵们正严阵以待准备出发。罗华生听完邓联佳的汇报,有点不安地问道:“张云卿再次漏网,对这次剿匪行动有哪些不利影响?”
“现在还很难说,但有一点必须引起足够的重视,那就是——张云卿在绥宁,与他没在绥宁情况肯定大不一样,剿匪工作会增加更多的不确定因素。”
罗华生点头说:“这一点我也相信,那么,我们的部署是不是还要做一些调整?”
“当然要调整,甚至在时间上也不能太仓促。绥宁地形复杂,出门就有山,山山有洞,现在加上一个张云卿在那里,如果贸然进攻,肯定会吃亏。”
“你认为,要如何调整呢?”
邓联佳想了想说:“我认为,应分几步进行。首先,我与张云卿多次交手,他最厉害的一招是情报工作做得到位。据我估计,在城里应该还有他的线人,否则的话,我们每一次的行动他不可能提前知道。”
“对,这一点很重要!”罗华生看着邓联佳,“第二步呢?”
“解决了奸细问题,就等于除掉了匪帮的耳目,但这样还不够,我们也要有耳目。绥宁县城离最近的枫木岭有近六、七十里,李春花即使能即使得到各种准确的情报,也难以在第一时间传达。我的想法是,采取渐进式的办法,先在离枫木岭不远的绥宁境内进驻一个连,然后向纵深发展。”
罗华生说:“这个办法可行!”
邓联佳说:“行是可行,但也有不足处——这样人员需要很多,恐怕一个师的兵力还不够。我建议,把贺子非的部队调过来,另外还可向叙浦方面请求支援。”
罗华生说:“那就这样定了!”
是日无话,次日,邓联佳命令县公安局在县城对所有长住或租住居民进行登记盘查,凡可疑人员一律带到公安局审问。到了第三天,终于将隐藏在桶匠街的两名可疑人员抓获。经审问,两人承认是张云卿的探子,愿意立功赎罪。在他们的协助下,成功地将张云卿的心腹钟雪华抓获。
除掉了张云卿的耳目后,罗华生令尹道亮带领两个精锐连进入绥宁腹地李溪桥。随后,又派遣一个营兵力进入台山庙与之呼应。
李溪桥离绥宁县城只有十余里,部队来到这里时,偌大的集镇不见一个人影。尹道亮甚觉不安,对邓联佳说:“这地方的老百姓为何这般怕我们?”
邓联佳说:“这个不足为奇。张云卿从枫木岭逃跑经过这里,他们冒充解放军干了坏事,才让老百姓感到害怕。”
尹道亮说:“如果当地有熟人,这个问题就好解决了。”
“这个问题,倒是好解决。”邓联佳转对关月婷说:“你马上进城去与李春花联络,通知她来这里一趟。要向她了解一些情况,还有其他的事情与她商量。”
傍晚时分,李春花从县城来到李溪桥,向邓联佳报告说:“目前绥宁境内的土匪总数在七千人左右,主要驻扎在县城周围。另外,还有龙怀林的二千人长期盘踞在神仙峰。”
邓联佳问道:“张云卿呢?”
“在张云卿没来之前,其匪部一直住在靠近这边的雷打界。他来了后,不知搬到哪里去了。”
邓联佳说:“他搬到哪,万春雨没告诉你?”
李春花说:“自从张云卿匪部离开雷打界后,我一直没能跟他联系上。”
尹道亮说:“会不会是出事了?”
李春花说:“有这种可能。另外,张云卿一惯善于隐踪,或许躲藏在某一个山洞里,我表弟一时半会没有办法找出来。”
邓联佳说:“我看,最有可能是后面这种情况。你要想办法与他取得联系,我们就等你的消息了。另外,你在李溪桥这边是否有熟人?”
李春花说:“我干爹就是李溪桥这边的。”
邓联佳喜道:“太好了。我派关月婷同志随你进城接他过来,我这里很需要他!”
李春花走后,邓联佳马上派尹海波回武冈带工作队过来。
马上就是国庆节了。由于当地的群众工作尚未展开,就只能由部队搞庆典活动。就在节前的头一天晚上,尹道亮、关月婷双双来到邓联佳的住处,宣布两人明天结婚。邓联佳很高兴,并主动提出做两位的证婚人。
10月1日这天,解放军驻住地李溪桥乡公所热闹非常,从上午开始,庆典活动如期进行,各班排都有节目表演,有唱歌、有相声,还有武术表演。中午打牙祭,到下午三点多,尹道亮和关月婷的婚礼在邓联佳的主持下开始了。
项目进行到“一拜毛主席、二拜共产党”时,值勤战士过来报告:土匪来了。尹道亮马上脱去新婚礼服,指挥战士们作好迎战准备。没多久,果见四面山上全是黑压压的土匪。
邓联佳估计了一下土匪人数,对尹道亮说:“他们最起码来了二千多人,你要想办法坚持,我马上去台山庙搬援兵!”
邓联佳离开李溪桥乡公所一路狂奔,三个多小时的路程竟然只用一个半小时就走完了。驻扎在台山庙的独立营得信后立即出发,于天黑前赶到李溪桥。
此时,尹道亮与土匪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土匪见来了援兵,一窝蜂四散逃跑了。
这一次战斗,解放军牺牲了十七名战士,土匪则丢下一百多具尸体。
10月2日,李春花的干爹李汉卿老汉从城里回来了,邓联佳请他把躲藏在山上的乡亲们叫回来。
乡亲们下山后,南下工作队也随尹海来到了李溪桥,群众工作马上展开。不到二十天,工作队以李溪桥为中心向周边扩展,很快就建立了四个乡镇政权组织。
10月18日,罗华生率领全师来到绥宁,19日,贺子非率领的邵阳军分区、姜定要率领的独立团也先后赶到。
10月20日拂晓,天津纵队、邵阳军分区、姜定要独立团包围了绥宁县城的五千余名土匪。
匪帮被打散后,又聚集到龙怀林的老巢神仙峰。
邓联佳、罗华生、贺子非、尹道亮又经过精心的部署,采取多次合围突击,奇袭夜袭的办法进攻神仙峰。有的连队夜以继日,连续四五天不睡觉吃干粮,硬是把善于爬山的匪徒饿倒累垮,有的被击毙,有的被活捉。同时,解放军和南下干部、地方干部一起发动群众,组织民兵站岗放哨捕捉散匪。经过40多天的苦战清剿,共歼灭土匪4200名,投降自新的2075名,生擒土匪中将司令龙怀麟、中将副司令大特务蒋燮琴等中将级匪首2名,少将级匪首8名,校级匪首153名。至此,绥宁县终于再次获得解放。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却说龙怀林、蒋燮琴、关月云等土匪都被剿灭后,仍然不见张云卿匪部的踪影。
邓联佳向熟悉当地地形的李汉卿了解情况,最后将张云卿的藏身处锁定在天堂界、状元峰等几座大山上。
有了目标后,邓联佳在当地人的带领下,开始一架大山一架大山的寻找。
几架大山搜过,都没有发现情况,最后把目标定在天堂界。天堂界在雪峰山的顶巅,有童谣云:“天堂界、天堂界,隔天只有三尺三。冬天风呼呼,夏天雾满天。听声不见人,原来在身边。”
这个时节,武冈的稻谷早已收完进仓了,可这里的谷子还没有熟。这里地瘠民贫,又值青黄不接,嗷嗷待哺的人比比皆是。特别是挨近天堂界的几个村庄,不少的人家有个把月不见米粒了。
为了不引起当地人的怀疑,邓联佳一行扮成收山货的商人进山。走到半山腰上,就碰到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妇女。她没精打彩地看了看邓联佳一眼,然后轻轻地问李汉卿:“你们是到哪里去?”
“就到你们这里来。”李汉卿回答。
“我这里揭不开锅了,没有货卖给你。就算有,也早就出手了。”
“没有货没关系,说说闲话也行。”李汉卿说。
中年女人说,她家里共有六口人,男人在一月之前到溆浦打禾去了,丢下她娘儿们五口出门,家里喂了一头母猪,生下七个猪崽已经满月,大的不上三斤,早抵押给当地保长换了一石稻谷。如今家里一粒米也没有,全靠野菜度日。前天,她一个才五岁的女儿活活饿死,因为穷找不到人帮忙,只好自已拖出去掩埋了。还有一个男孩,也卧病在床,恐怕也活不上几天了。
邓联佳走进妇女的家里——这哪里是家,只是用石头堆成的石窟,用柴棍和玉米杆扎成挡在前面算是门。里面黑漆漆的,磨盘上胡乱摆放着炊具和碗筷。一张烂床,床上铺了一张破席,放着一条没有被面子的烂棉絮。一个男孩躺在床上,已经奄奄一息了,还有两个小孩坐在床边,用惊愕的眼光痴望着邓联佳一行。
见到这惨状,邓联佳的眼睛潮了,把身上携带的干粮全给了这家人。这个妇女很是感谢,邓联佳趁势问道:“听说张云卿的部队在你们这里,不知这话是不是真的?”
妇女一见问到张云卿,惊恐地连连摇头,不愿多说一句话。邓联佳无奈,只好到别的人家去。在离开这个妇女家不远的一个山谷里,星散住着五、六户人家。邓联佳走进村庄,却没有一个人影也,连老人和小孩都无影无踪,但是,所有的门户都敞开着,屋内的陈设、家具,却完全不动。邓联佳叹道:“老百姓都在躲我们,如果有熟人,情况就不一样了。”
“我在这里有个结拜兄弟,他是经常出远门的,不知这阵子在不在家里。”李汉卿说着就对着大山喊叫:“刘宗保——”
李汉卿喊了十几声,山上总算有了回音。没多久,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走下来与李汉卿打招呼:“李老板,你来我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
“收点山货,顺便也来看看你。”李汉卿回答说。
刘宗保打量着邓联佳一行,然后对李汉卿说:“老伙计,你就别哄我了,你们不像是进山收货的。再说了,就是收货,你也不会挑这种地方。”
“那你说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李汉卿反问。
刘宗保不愧是个常出远门的,他盯着邓联佳说:“伙计,你是才和李老板合作的吧?要不,我以前从没见过你。”
邓联佳说:“没错,我确实是才来绥宁做生意的。”
刘宗保一听就笑了:“你是武冈人,张囗我就能听出来!”转对李汉卿说,“老伙计,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是想让我帮什么忙,如果不说真话,叫我如何帮你们呢?”
邓联佳忙说:“实不相瞒,我们不是什么商人,是来这里剿匪的。”
刘宗保这才点头:“不瞒你说,我也是才从外面回来的,外面的情况我都清楚。说吧,要我如何帮你们?”
邓联佳说:“绥宁的土匪都剿得差不多了,就是张云卿不知去向。我们怀疑,他就躲藏在这几座大山上。”
“我回来没有多久,张云卿在不在这里,我也不知道。这地方穷,老百姓都怕土匪祸害。你是来剿匪的,我帮你们问一问。”
李汉卿说:“人都跑光了,问谁啊?”
“山里人,没见世面,看到你们来了,以为是‘粮子’派来的探子,怕拉夫、怕要钱,所以都走光了,我去叫他们回来。”
“你能叫回他们吗?”李汉卿用怀疑的囗气说。
“这个你放心。这两天我把外面见到的情况,也包括共产党的政策都说给他们听了,他们知道你们是来这里剿匪的,肯定会下来。”
邓联佳趁刘宗保上山叫人之际,走进这几户人家,揭开鼎锅,掀开桶盖,挨家挨户看了一遍,却见这些人家差不多都是一样境况。每家的饭鼎里,都是绿油油的菜糊糊,每家的箱、桶、盆、柜,全是空空如也。其中,只有一户情况比较好些,那就是在他的绿色饭鼎锅边上,还掺和着极少极少的米粒,并且,在他的柜里,还藏有半蒸钵稻谷。就凭这,他就是这个村庄里的唯一“富裕户”。
过了片刻,刘宗保领着几个年长的人和一群不到十岁的小孩来了。邓联佳赶忙从各家找来了凳子,大家便在这家“富裕户”的门口坐下了,他们都以极为惊疑的神色和眼光注视着这些不速之客。
“老乡,贵姓?”邓联佳开始问话。
“我们都姓刘,只有一家姓钟。他们是才搬过来的,男人不在家,住在山那边,娘儿们五个,可苦哩!”一个年长的老者用纯朴的方言说着,用手指了指邓联佳一行过来的方向。
“就是我们刚才到过的那家。”李汉卿对邓联佳说。
邓联佳问老人:“老大爷,你们这个村庄一共多少人?”
“大小80多口。”
“人不少呀!看来,大家的生活很苦吧。”
“是呀,老板!”另一位年长的人回答,“去年收的粮食,不到半年就吃光了,年轻有力的,都到外地打工去了,剩下我们这些老的、小的,只好在家里等死!姓钟的那家,有个多月不见米粒了。其余的人家,也好不了多少。这个鬼地方,天气寒冷出产少,到如今瓜菜早就吃完了,连蒿菜、竹叶菜都吃光了。想向外面去借稻谷,又找不到借主。老板,这个世道,我们只有等死哟!”
“下面的稻谷都收完了,你们就不去借一点?”一名侦察员问道。
“没有担保,也借不到。就是借到了,对加利息,也还不起!”
“还不起,就不还他!” 侦察员气愤地说。
“不还他,可不行呀!轻的要挨骂挨打,重的还要坐牢!”
“现在人共产党的天下,是人民当家作主的时代,该坐牢的不是你们,而是地主阶级!”邓联佳于是又趁机向他们宣讲政策。他们都听得很认真,但一到最后问起土匪的情况,就都不愿意说话了。
邓联佳离开这个村庄,又串了几户人家,便动身回县城。回到城里,邓联佳将这一情况向罗华生作了汇报。罗华生问到张云卿的下落时,邓联佳说:“凭直觉,我认为张云卿就在天堂界,老百姓不愿意说,正说明受到土匪的威胁。明天我们多去一些人,带上粮食与老百姓加深感情,应该能从他们囗里了解到一些具体情况。”
罗华生问道:“要不,就叫尹道亮同志跟你们一起过去?”
邓联佳说:“这个事,要跟道亮同志具体商量。”
罗华生看看天色说:“时间不早了,还是回去休息,我要他明天来找你。”
邓联佳回到住处,李春花少不得要向他打听天堂界的情况,并提出明天一起过去。夫妻俩在亲热的过程中,李春花向邓联佳透露了一个消息:她已经有了身孕。这个消息让邓联佳有点喜不自胜,想着自己就要做父亲了,整个晚上数度从梦中笑醒。
次日一早,邓联佳仍然沉浸兴奋中。
吃早饭的过程中,尹道亮过来问,需要多少人去天堂界。
邓联佳说:“人太多也没必要,恐怕引起土匪的注意,有十来个人足够了。”
尹道亮说:“那我就派小马跟着你们去就行了。”
七点多,邓联佳一行刚刚准备好,小马就带领十余名战士过来了。邓联佳让他们每人背上一袋大米,然后一起出发。
十一时许,邓联佳一行抵达天堂界山脚下,这时李春花经突然停下来不走了。邓联佳回头见她在吐,遂道:“你身体不舒服,就不要上去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李春花摇头:“没有关系,我到山坡上摘几片酸味树叶吃下去就没事了。你去吧,别管我。”
邓联佳跟上队伍,想想还是不放心,就令小马留下来陪伴李春花。
上到半山腰,邓联佳决定仍从那户钟姓人家开始。当走到屋前时,那位女主人逃到山里去了。邓联佳、李汉卿一行山前山后找了很久,才把女主人找回来。她一进门,只是手足无措地站着,自己不坐也不叫客人坐。邓联佳把米袋卸下,要她找盛米的东西。她恍然醒悟满屋寻找,偏偏找不到一个盛米的东西。还是李汉卿眼尖手快,从磨盘上取下了一个破簸箕,才解决了这个难题。邓联佳根据她的严重困难,给倒了一袋米,把这个破烂的簸箕堆积得如同小山一样。二个孩子注视着簸箕里的大米,突然涌过来争相往口里塞,让人看了心酸。
正在这时,小马和李春花上来了。
在堂屋里,当李春花与这家女主人的目光相遇,两个人都愣住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女主人,她突然扔下手里的东西拔腿就向外冲,这让邓联佳都感到莫名其妙。
李春花也反应过来,对外面的战士说:“快,快点抓住她!”
解放军战士动作敏捷,迅速把女人按在地上。
李春花走过去,厉声说:“你也有今天!”
邓联佳不解地问李春花:“她是什么人?”
李春花说:“她叫方爱云,家住城囗冲圳头方家,朱红萍的表妹。当年,正是她把我卖到朱红萍的武陵春!”说着就掏出手枪。
邓联佳赶紧制止道:“快放下枪!她犯下什么罪行,应该由人民政府来处理。再说了,她有孩子。”
李春花收好枪,冷笑道:“她这种心如蛇蝎的女人,哪里有什么孩子?一定是拐了别人家的小孩,住在这里掩人耳目。”
邓联佳向屋子里那个稍大一点的孩子询问,李春花的猜测果然没错:他们是方爱云从青山里那边骗过来的。从小孩子担惊受怕的表情里,邓联佳意识到这屋子里一定还藏了其他秘密。他向小孩反复作工作,小孩仍然不愿意说,只是一双眼睛老是看着屋里的一囗大水缸。邓联佳明白了什么,叫来小马一起把水缸移开,只见里面显出一个大洞来。邓联佳拉动着枪栓对着洞口喊话:“我已经发现了,不出来就要扔炸弹啦!”
邓联佳连喊三次,洞内果然有一个女声回应:“别、别……别扔,就、就出来……”
不一会,洞时出来了一个女人,李春花一见,如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冲过去扭住女人的领口道:“朱红萍,你还认得我吗?”
朱红萍在洞里,早就听出是什么人在屋里了。她把目光投向邓联佳,哭丧着脸说:“老邓,就算我有千般不对,‘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也要放过我! ”
邓联佳万万没有料到,会在这样的场所遇上朱红萍,他只好对李春花说:“春花,我还是那句话,对这些罪大恶极的人,由人民政府审理处置。”
李春花于是问朱红萍,张云卿是不是在天堂界,但朱红萍就是闭口不开。邓联佳冷冷地说,“春花,你不用问了。既然压寨夫人都找到了,张云卿肯定就在这山上。小马,罗师长在城里等我们的消息,你马上派几个同志把这两个人带回去,请罗师长人尽快带部队过来。”
小马走后,张云卿估计张云卿还会派人过来与朱红萍接头,遂让李春花和几个战士留下“守株待兔”,自己则和李汉卿一行回到昨天的原路,去给山谷里的那几户人家送米。
来到屋门囗,李汉卿上前敲门,奇怪的是竟然没有回音。一连几户人家都没有回音。来到刘宗保家里也是一样,邓联佳估计刘宗保不会受朱红萍的蒙蔽,因此也不可能躲藏,他不出面必定另有原因。
邓联佳推开门认真搜寻,结果发现屋里有血迹。沿着血迹,发现了藏在地苕里的刘宗保的尸体。邓联佳立刻意识到,这里的老百姓可能遭遇不测了,回到其他几户人家屋里一找,果然也找到了他们的尸体。
这时,一名战士过来向邓联佳报告,那边又来了朱红萍的同伙,已经被制伏了。邓联佳过去一看,原来是张云卿的心腹张亚囗,于是对战士们说:“张云卿还会派人过来,大家要注意防范!”
时近傍晚,果然又有三、四名土匪径直朝朱红萍的屋里走来,快要接近门囗时,潜伏在草丛中的数名战士冲出来将他们制伏。没想到,在这几个匪徒的后面还跟着一名土匪,他一见前面的同伙已经落网,转身一路狂奔,待解放军反应过来,已经为时已晚。
邓联佳意识到已经打草惊蛇,遂令人下山,催促已经上路的解放军加快步伐。
经审问,这几个土匪中有一个是张云卿的堂舅子尹东波。为了提防土匪过来抢人,邓联佳下令将队伍退到山脚下。也正在这时,只见山上的匪徒们一窝蜂似的涌了下来。尹东波见了,便趁势逃跑,一位战士喝叫几声,仍然制止不住,只得开枪将其击毙。
由于土匪人数众多且来势凶猛,邓联佳只得率同志们躲藏在山洞里,直至天黑方敢出来。
夜色渐深,这时远处传来零星的枪声。邓联佳正在焦急之际,小马的接头暗号传来了。见面后,小马告诉邓联佳,大部队虽然来晚了一步,没有将土匪全部堵在天堂界,但一经营成功封锁了各处要道囗——也就是说,土匪仍然处在包围圈中,那不时传来的枪声就是企图逃跑的散匪遭到守卡战士的阻击。
在小马的带领下,邓联佳一个来到设在一个开阔地的指挥部。罗华生一见邓联佳,就拉着他的手说:“还好,再晚一步,这伙土匪就会逃散了。你是张云卿的老对手,我正要向你讨教,接下来的这一仗该怎么打。”
邓联佳说:“对付张云卿最好的办法,是内外两面齐头并进。”
“什么叫‘内外两面齐头并进’?”罗华生不解地看着邓联佳。
邓联佳道:“内,就是从内部瓦解张云卿的匪部,具体作法——张的匪部成员多数来自黄桥铺、山门这些地方,我准备明天派李春花同志回去把他们的亲人请来喊话。”
罗华生点头:“这是个好办法!那么‘外’指的是什么?”
邓联佳说:“外,就是从外围孤立他们,具体作法就是尽快把工作队带进来开展群众工作。这地方很穷,通知工作队的同志一定要多带粮食。”
是夜无话,次日一早,李春花回武冈动员土匪家属去了,随后工作队也进了场。由于老百姓贫穷,加上邻县都解放了,工作队的工作开展起来十分顺利,不出数日,群众就发动起来了。
眼见条件已经成熟,罗华生决定实施剿匪计划。针对张云卿的特点,邓联佳为他想出了一条“空山计”。所谓的“空山计”,就是在状元峰、青山岭、神山里、帽子头、辉山顶几座大山上搜剿,就留下天堂界一座大山不动。这几座山都非常大,一座山彻底搜剿一次最少得有七、八千人,加上负责警戒的,共需人员一万有多。幸好贺子非、姜定要的部队还没有走,再是在剿灭蒋燮琴、林怀龙时缴得了大批武器,罗华生就把枪发给动员起来的老百姓。
搜剿行动开始了。每一座大山从山脚到山顶,需要大半天时间,搜过后又在山脚下布置密密麻麻的哨兵,以防止匪徒再次返回来。
状元峰、青山岭、神山里、帽子头、辉山顶五座大山,共用了五天时间才搜完。到这天傍晚,李春花从武冈带来了一支四百多人的土匪亲属团也抵达了。
第六天一早,三百多人土匪亲属站在山脚下对着天堂界喊叫着他们各自亲人的名字——
“毛砣啊,快下山吧!共产党对穷人很好啊,我们都过上好日子啦——”
“二狗呀,我是你爹,你下来吧,你娘在家里想你想得眼睛瞎了——”
亲人团喊完话,邓联佳接下来又安排齐小华等自新土匪喊话——
“兄弟们啊,我是齐小华,共产党的政策很优待,我如今已经过上好日子了!”
“兄弟们啦,我是毛子,共产党只杀张云卿这样罪大恶极的人,对我们这样的人不追究,快下来吧——”
自新土匪喊完话,罗华生马上安排宣传队队员,用广播筒对着山上的土匪宣传政策,限令愿意自新的土匪务须在天亮前下山,天亮后解放军将开炮轰击天堂界。
天黑了后,大多数土匪家属仍不愿离开,仍然坚持在山下喊话。
半夜过后,效果出现了,山上的土匪开始接二连三地下来向解放军投降自首。到凌晨四点多,约有七、八百名土匪下了山。这时,山上传来枪声,随后据逃下山来的土匪说,那是张云卿在枪杀下山自新的土匪。
天亮后,宣传队再次喊话,见山上没有反应,罗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