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谢家子叙
此时,魏逸名坐在座位上,看着周遭的反应,他面子上自然是保持风度,没什么多余的丰富表情,只是默默用双手撑着下巴。
——他似乎过分关注谢子叙了,反倒忽略了其他人等。
——真没想到,这些人里,竟然真能出来点人物啊。
周柏齐同样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后,掌事们维持了秩序,再然后,谢子叙起身走上台前。
镇南镇北的两位世子,都是贵公子和接班人,年龄也相仿但气质全然不同。
魏逸名肆意至极、意气风发,鲜衣怒马而有睥睨天下的傲气。
而谢子叙的气质相较来说更温缓沉静,他身上带着少年的挺拔和苍翠,底色却如深渊般沉稳莫测。
一旁的左承骏于此时忽而低低叹了口气。
唐九微微差异转头看向他。
“我突然觉得年少岁月回不去了。”左承骏摇了摇头。
他低声念叨着:“魏逸名现在身上有一股劲儿,年少时的子叙身上也有的。可是现在他没有了,而且不知怎的,我现在也实在看不惯魏逸名……”
这。
纵然是气质有相似,内涵和实力也全然不同啊。
唐九心下暗暗想着。
只是自己和谢子叙对外的交情和理解不该太深,她并没有说什么。
台上,谢子叙的声音并无高昂,一字一句透露出一种寻常:
“各位同窗,在下谢子叙,来自漠北。与诸位同窗月余,攀谈结交,已然熟识,至于世家谱云云,不加赘述。”
“到头来他也没改。”左承骏在下面嘟囔了一句。
“大家年纪相仿,都是将近加冠之年,相差不过三五岁,自幼及长,我们曾经习得的东西,实则已足够我们安身立命。之所以相聚于此,无外乎两点,为国以忠义,为家以安宁,与诸位共勉。”
“……说白了就是要来书院划水。”左承骏继续嘟囔。
“刚刚魏逸名说话都没见你这么大意见。”唐九那手肘推了推他。
左承骏沉重地叹口气:“好,我不多说了……”
“今日来竞选首席,初衷也是这两点。以我之见,所谓首席,在于联通,为陛下和师长分忧,顾同窗之平安顺利。而我想要做的,有如下三点。”
谢子叙的引入很短暂,衔接也干脆利落,很快地切入正题。
刚刚蔫耷耷的左承骏却突然又开口:“哎,这个劲对了,对味对味,阿婴你不知道,子叙少时在北疆,每每和将士们说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明快,很有气势。”
真难得你夸他……
不过这个夸赞确实中肯,谢子叙接下来的发言表述非常清晰,拳拳到肉。
他首先提出,以首席为核,由大家选出监督会,在师长和学生之间‘添加一环’,诸如生活中各个细节问题、乃至同窗之间的矛盾调解,都由监督会先行介入,俗话说堵不如疏,监督会的介入,正是疏解矛盾的关键一环。
他进而又提出,以监督会为媒介,打通师生交流通道,助推意见传达,也为师长事务分忧,譬如,可以通过监督会的收集整理,简化请假流程,避免排长队、避免急事难请假导致违纪。
他随后又提出,前段时间传言中,城北匪寇流窜一事,事关安危,计划以监督会为媒介,通过统一记录安排,着力推进返乡同行,让返回同一地点或是相近地点的同窗可以结伴回家,最大限度保证安全。
他的话并不多,也没有多余的矫饰。
脉络清晰,表述客观,从首席的角度思维,面大而广,却又丝毫不失最终落地的细节安排。
谢子叙在书院里毫无疑问是一个话题人物。
因为他的身份,因为他旧日的功勋,也因为他身上的传言,和开学以来,大家着实有目共睹的病恹恹的姿态。
他起初讲演之时,教室里隐约还有低声交谈的嘈杂之音。
而随着他不疾不徐的娓娓道来,这些声音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台下有人露出惊讶的神色,有人在不由自主地点头认同,有人则开始和同伴低声交谈,觉得他所讲着实不错。
便是一直埋头记录的院长,闻言也不由得抬起头来,认真地听着。
“这你嫌弃?承骏,你倒是告诉我,这哪里不好了?”唐九忍不住给了左承骏一胳膊肘。
左承骏一脸委屈:“我……他没跟我完整讲过啊,他就没有完整的排练,我只能看见他的草稿,这三点,他就写了三行,第一行是‘疏’,后面一划拉,第二行是‘假’,后面一划拉,第三行是‘返’,后面还是一划拉,这样那我哪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他开头结尾写的又短又敷衍,后面又潦草,还以为他没有什么想法,想要糊弄过去,所以我才一直担忧。”
他委屈地快速嘟囔了几句,忽而又开朗起来:“不过,好!真好啊!阿婴,今天真的很好啊,对不对。阿婴,快,多给我几个胳膊肘!”
唐九懵了一下。
左承骏很是开心的样子:“这一切是真的吧,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曾经把我从雪地里、从死人堆里提出来的那个少年回来了。他提着我回了军营,晚上又在篝火旁,这般认真而简练地和兄弟们说着他的作战计划。”
他激动于如今的谢子叙和昔日的少将军,有了一次难得的重合。
唐九下意识地在心中暗暗计数,不知这是第多少次,左承骏念叨那位曾经的少将军了,她莫名有些好奇又有些遗憾,自己没能见到过最为意气风发的谢子叙,只见到过那些年岁他落在身上的疤痕。
慕容阔在一旁幽幽地叹气,很小声地说着:“刀枪无眼,伤病无情,时局莫测,承骏,表哥他其实一直没有变。”
台上,谢子叙已然写下自己的名字,他走下台,周遭是掌声和赞叹。
唐九抬起眼来看着他。
这一瞬间她忽然也有些理解左承骏——这样的一个人,像满月的月色,像林间的松柏,像清泉下的溪石,那些杂七杂八的言论萦绕在其身边,实在让人惋惜。
呃,好吧,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有些猫哭耗子——毕竟关于谢子叙的某些流言,倒也有她的重要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