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如今年迈
许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而何家淼也快速地明白过来，赶紧上前半步挡住许幽：“老板，好意心领了，不过……不过……我家、娘子，近期孕吐是常有的事情，他又……肠胃不好，所以瞬间吃了生冷的，便闹肚子，说实话，他今天这表现也并不奇怪，此前我们也找医者瞧过，今日只是赶巧了，不必瞧了，我赶着带他回家休息呢。”
老板依旧迟疑着不肯放弃。
何家淼便道：“您放心，出去后，我们定然不会说是吃您这的饭碰上这事，您这的饭很好吃。”
他转头看向桌子：“只是我们的桌子上还剩下不少餐食，您这原本的规矩很好，我想我也应当遵循，一粥一饭，都不当浪费掉，不如您尽快帮我们打包，我带走回家，我家娘子很喜欢这些菜，至于钱，我照付。”
老板愣了一下，忙道：“我马上给您包好，小二，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客官，今天这事，实在是意料之外，虽然您这么说，我依然过意不去，您不必付这些钱了，直接拿走就好。”
于是，何家淼揣着一些食物，拿着一壶水，便扶着许幽离开了这家酒楼。
许幽依旧觉得嗓子不适，时不时拿过水壶来喝。
“你注意着点，水是否还是热的，若是凉了，便不要喝了，免得再闹肚子。”
许幽点头，嗓子不舒服，他也不说话，就吨吨吨喝水。
何家淼又想起来什么似的：“不过，你方才闹肠胃，又拉又吐，不应当只喝白开水，应当加些料才好。”
许幽胸口起伏着放下水壶来，他的目光在街道上梭巡，最后难得开口：“加点甜的吧，那边有个卖糖人的，我去买一个吃。”
有点甜味，又不是生冷之物，坦白讲，这个选择不错。
这摊子离着没几步远，何家淼扶着许幽便过去了。
许幽随手指了个货架子上的糖人，拿下来就开始吃，何家淼赶忙跟上付钱。
然而，大抵是因为肠胃方才折腾得敏感，糖人入肚，效用着实不那么理想。
许幽吃一口糖人就吐一口黄绿色的胆汁，吃一口吐一口，再吃一口再吐一口。
路过诸人皆瞠目，卖糖人的哭着求他别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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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月当空。
老太监佝偻着腰背等候在东宫寝殿门前，不一会儿，老皇帝便由几位宫女太监扶着，从屋里走了出来。
——这几乎是一种惯例，老皇帝频繁召幸昭紫，但是从第一晚之后，他便不再在昭紫处留宿。
皇城富庶，床铺足够宽敞结实，而昭紫虽丰腴，更是并没有肥胖到挤得他没地方睡翻不了身的地步。
其实他只是不喜欢——这一切似乎都在残酷的提醒着他年迈的事实。譬如，他向来喜欢纤瘦的女子，偏好纤细的四肢和瘦窄的腰，而如今却不得不天天面对一个如此丰满的女子，甚至，为了保存他这个年纪那点精力，他不得不放弃临幸其他的女人。再譬如，第一天晚上他躺在床上，很是清楚地感受到了昭紫的疏离——这在他年轻时是从未有过的，彼时女子都想要爬上龙床，但是再多的自信都不足以让他蒙骗自己，他知道自己因为老迈而并不再被女人‘真正’喜欢，当然了，除了这个之外，当他躺在床上，他还分明感觉到了年华不再，他躺在这个丰腴的女人旁边，感觉她是饱满的果实，而他像是一个干瘪的果核。
他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他开始理解为什么历朝历代的帝王，许多晚年都开始求仙问药，因为人的老迈不会因为旁人多喊几声‘万岁’就延缓，而这一辈子过的越是风光，越是难以接受老迈而带来的落差，这个道理或许和那句‘由奢入俭难’是一脉相承的。
老太监的腰背弯的更深了，他小步子走上前去，伸手扶住老皇帝。
“陛下，书院那边的下一步事情，已经安排好了。”
老皇帝点点头：“可以多些耐心，所有的鱼饵都可以留的久一些，等鱼咬钩。”
老太监点头：“只是，陛下，纵然如此，这一步也未必能够抓到心存不轨之人。”
老皇帝笑道：“你这句话说的笨了——心存不轨之人，总能多抓住一些，只是不能保证是否是付诸行动并从禁地出来的人罢了。”
老太监沉默下来，他似乎不知如何是好，半晌，只是颤声道：“老奴无能。”
老皇帝看他一眼，老太监腰背佝偻，看起来身量分外矮小，他倏忽间意识到，他身边这个老伙计，比他老迈地还要快，他只道：“你已是这般岁数了，腿脚也不太利索了，再能干又还能做多少事呢？沈历，以后朕会少安排你些往外跑的事情，你便在宫里伺候吧。”
老太监躬身道：“谢陛下隆恩，谢陛下爱护。”
老皇帝点点头：“今日你奔波协调，回去歇息吧，不必当值。”
老太监当地跪地行礼恭送，而一旁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地扶过老皇帝，往太极殿走去。
“陛下。”屋内，不知等候了多久的箜浦云站起身来，拱手行礼。
一如既往地不太认真，也不太恭敬。
老皇帝并没有计较的意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屋内亮着一盏幽幽的烛火。
老皇帝偏过头去，目光在那烛火上停留的一瞬，他年纪已经大了，一只眼盲，另一只眼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下意识地想要把烛光点的亮一些。
但是他刚刚抬起手来，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他不想让箜浦云看到他如此狼狈疲惫的现状。
实际上，箜浦云点起这盏缥缈的烛火，也正是不想看清楚老皇帝的模样，这一切让他想起他小时候险些饿死在冷宫里面的经历、那个被遗弃的是他的母亲却已经不被记起性命的女人。可是纵容如此他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讽刺地想，现在老皇帝脸上每一处褶皱里都蕴藏着失意、竭力和疲惫，年轻时他处处留情，留情罢了便丢弃的时候，可曾想过终有这一日末路穷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