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邀你为饵
除夕夜老皇帝悲痛欲绝却又不得不瞒下消息的境况唐九记忆犹新。
试问，涉嫌杀掉太子的人，和老皇帝的人，如何可能共存？
唐九忽然从地面上坐起。
谢子叙倒是安安稳稳躺在原地，见楚婴起来，他挑挑眉：“阿婴想到了什么？”
有位尊权重之人在瞒天过海。
——对，这个位尊权重之人，一边让自己的人去截杀可能知道太子之死真相的人，一面却又疏通关系，让老皇帝派来查禁地的人不去和城外的黑衣人有瓜葛。
唐九的手抖了一下。
如果再联想当初她接受任务前教主的半是明言半是暗示。
‘用天下人的血供养自己的残缺’……那四脚小虫确实噬人骨血。
莫非，这个瞒天过海的高位之人，就是……唐楚孟一案的幕后主使？
唐九的脸色又差了几分，她却又很快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冷静。
不，也不一定，此事不可妄下结论，毕竟，最终屠刀落下，是老皇帝的旨意，不能因为太子之死，就把他如此轻巧地摘出去。
真相是要靠步步发现的，而不是贸然猜想。
唐九兀自攥紧了拳头。
“阿婴？”
唐九回过神来，她垂下眼睛：“你说的对，我一想，自入学以来，也许很多事的背后都有四脚小虫的影子，而我们却浑然未觉，这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谢子叙看着他的背影，倒是第一次听见楚婴说这样的话。
他缓声道：“也不必过于紧张，阿婴，至少目前，他在暗处，我们也在暗处。我们或许在不经意间露出来某些把柄，但是，我们现在也找到了了解他的突破口。”
唐九转过头去，看向依旧躺靠在那里的谢子叙。
今夜朗月清风，朗朗公子面如冠玉，如今他衣袂陈于草地，本人枕双臂且叼了根嫩草，自有一番恣意风流。
“突破口……白云钟，还有。”唐九思考片刻，又吐出一个名字来：“赵琼羽。”
谢子叙颔首，嘴巴里的草叶晃晃，一对桃花眼灼灼分明自下而上看过来：“看白云钟这几天的情况，指望他恐怕够呛了。至于赵琼羽，阿婴可有良策？”
“说是给我赔罪，到头来，不回答我的问题便罢了，还要诓我出力。”唐九抬手敲在他支起来的膝盖上。
谢子叙笑：“我明着问询，如何算诓。对于此事，我确实无处着力，束手无策，唯有仰仗阿婴。阿婴可愿以此一试？”
“赵琼羽今晚被轻骑兵带回了营中。”唐九说着，她笑道：“那便由我一试。”
她思量片刻，笑：“既如此，不如正好给这二人打个包吧，只是恐怕要对不起一些同窗了——不过，对于作恶在先的人来说，也算不上无妄之灾。”
谢子叙依然躺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谢公子希望让我做这件事，那么，我想，为了事成，应当也不介意被我借用一下吧。”唐九向前几步，单膝蹲在他身侧：“毕竟，要钓赵琼羽，总给得先给出让他心痒的饵料，我这种没名没姓家族出来的，可不足够。”
谢子叙挑了挑半边眉——直言让他做鱼饵，还真是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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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左承骏吃饱喝足，屁颠屁颠地跑去左将军的营帐里找左将军：“父亲近来身体如何？这边天气潮湿，您的手……不知是否疼痛？”
左承骏说着，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父亲的左手臂，那手臂好端端地在袖管里，贴在左将军身侧。
左将军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话语里也无唏嘘感慨，只是摇头：“十多年过来了，还是老样子，全然没有知觉，也就并不会疼。”
他仿佛只是在说寻常事，并不为这样的残疾而痛心，也并不艳羡旁人的健全。
左承骏露出不忍的颜色来，在他印象里，唯有很小的时候，父亲的双臂才是健全的，那时候的父亲还很和蔼、公务也并不繁忙，父亲把他高高举起来，架在肩膀上。
再之后呢，约莫他七岁的时候，父亲的左手便坏了。
左承骏记不清更具体的了，大概……是当时陛下遇袭，当时的父亲升任统兵西郊大营不久，尚无力让众人完全听命，在混乱中只能以己身英勇护驾，被那匪徒直接斩断了左臂。
他当时还小，赶到时，只看到亲自来探望父亲的陛下，陛下揉了揉他的脑袋，说了些话后才离开，他又赶到床前，母亲坐在床边垂泪，抽噎道‘左手全然坏了’，左承骏愣愣地低下头去看，而那时他看见的……
他父亲的左手臂看似好端端地穿着衣服，实际上，掀起那袖口，其中的‘手臂’只剩下皮包骨头，毫无生机地由一根棍子支撑着，原本强壮魁梧的身形接了这么一截手臂，看上去非常别扭怪异。
当时年纪还小的左承骏，被吓得直接哭出声来。
左承骏至今不知道自己那一哭是不是伤害到了父亲，因为自那之后，他再没见过父亲露出左手手臂，而昔日那个和蔼的父亲也没有了，他变得非常严厉，时常教育他身为男儿当多多历练，建功立业，不能把祖辈打拼来的一切丢掉。
念及此，左承骏不由得低低叹了口气。
“别总盯着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了。”左将军板着脸：“已经既定的事情，男子汉大丈夫，康庄大道在前，何故次次作伤春悲秋之态。”
左承骏点头，移开目光：“是，父亲，您多保重身体。”
父子二人之间的气氛僵滞了一会儿，直到左将军开口：“这一次，你一路过来，受的伤也不轻，现下可还有什么不适？”
左承骏道：“都已包扎好了。跌打损伤，皆因我不成熟、学艺不精所致。”
左将军微微点头，似乎对于他的自我反思有些满意：“那你且说说，这些伤都是如何落下的？”
“以入林不久后受的伤最重……”
左承骏便一五一十地把当时的情况讲了。
讲到后面，自然是几句不离他的那几位伙伴。
左将军皱眉：“楚婴？是上次镇北祭祖，你也提过的那个人。”
“是，父亲。”
左将军转过身去，拿起茶水喝了一口：“楚婴的楚，是哪个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