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第444章 如梦一场

书名:书院来了个女刺客本章字数:2058

被偷走了给自己老婆的画像,这种事,即便是普通人家,也足够丢人的。

镇北王谢云霆越想越不是个滋味,再细细回忆方才打斗的过程,越想越难受。

——他一把年纪了,说得上德高望重,结果这来人几乎是撵着他跑。

——打斗过程中也不好好打架,还想绊他跟头,还想毁他的画。

——这更是一种侮辱!

谢云霆想到这里突然清醒过来——侮辱。

对,侮辱。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此事是何人所为就很是清晰了——

有人想要不留痕迹地侮辱他、膈应他,且让他抓不住实打实的把柄。

所以专程找了这种身手奇佳的高手,在熟知他行程的情况下,冷不丁跑进来抢他极为私人的物品,打斗过程穷追不舍,不带刀剑,却干出伸脚绊人、持物威胁这等事,手段极其恶劣。

最后一经得逞,转头就跑。

除了镇南王外,不可能再有其他人有嫌疑了……镇北王谢云霆想到这里,不由得拍桌。

镇南王!魏允瞻!

是了,在这一带,有动机和实力做出这种事的,只有他镇南王魏允瞻了。

此人一定是得知了他来到此处,又顾及不能轻举妄动,所以专门安排了这么一茬事来恶心他!

故意的!恶意的!

镇北王越想越气,半晌,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哼了一声:“倒是家学渊源。老子过家家,儿子找夜壶。”

原本半路上听见些江湖流传的闲言碎语,说什么镇南王府世子不惜花费重金找自己的夜壶,镇北王还是不信的——他觉得这种家族出身的公子,应是有些教养和气度在的,尤其是嫡子,更应克己复礼,儒雅端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现在怀疑他老子干出这等鸟事,镇北王忽然相信那个谣言了,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嘛。

-

唐九一路疾驰,身形藏匿于黑夜之中。

待到落地于书院,寝舍后窗,她方才停下脚步,只站在漆黑的夜色里放轻呼吸。

她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有汗,一颗心在胸腔里砰砰跳动。

却并不是因为此事惊险。

而是她自始至终都深知这幅画像,除去不能暴露她身份之外,其本身也尤为珍贵且重要。

在最初设计这一次活动的时候,唐九并非没有想过,如果仅仅以不在谢子叙和镇北王那里暴露身份为目的,实则会有一个轻松许多的方法——

如果她进入屋子里,不以抢夺画像为目的,而是直接破坏这幅画像,这次行动将变得很是简单。

毕竟这是一幅可以拉扯、可以割破、可以弄湿、可以烧毁的纸卷。

……只是她虽然想到,但从未考虑过这个方案。

她宁愿选择这个更为惊险的、不得不反复周旋、大费周折,至于千钧一发的方案。

至于原因……

唐九下意识地攥紧了这幅画。

唐家嫡女唐晓,她的姑姑。

她们素未谋面,却又分明血脉相连,如若一切平安顺遂,唐九理应称她一声‘姑母’。

也许在她会是个在墙头上翻来翻去的小姑娘,在成长过程中,会收到姑母带来的食物和礼品,姑母会说她和自己年轻时一样肆意妄为,旁人也会说她长得和姑母年轻时极肖似……

不过这自然也都只停留于设想,于唐九,于唐晓,于唐家,都没有这一份缘份和福分。

抛却这设想,只余破碎的现实——这现实是,唐晓不明不白身故,这画像是唐晓短短一生里弥足珍贵的回忆、和难得的如今依旧存世的物品。唐家陨灭,而对唐九来说,这画像是除去唐九自己之外,唯一与唐家直接关联、能够证明唐家人生活过的故事和痕迹的事物了,其他的,都埋葬于那大火之中。

唐九又如何可能、如何愿意、如何忍心毁掉这画像。

想到这里,唐九的眼神不免黯淡了几分,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这个画像,就像抱紧了一个从未谋面的亲人。

起风了。

这个时节的风,似乎也比乍暖还寒的时节多些厚度。

唐九回过神来,她很快返回了屋子,打量了一眼仍在熟睡的谢子叙后,先是将这幅画藏好,再过去细瞧瞧他如何了。

谢子叙躺在床上,一呼一吸极均匀,虽然醉酒的劲儿好像没完全过去,但是睡得也是真香,显然他并不知道他酣睡之时,他爹被人打了。

唐九的目光落在谢子叙掀起的被角上,这厮整条手臂从被子里伸了出来,连带着肩膀和少部分身体也从被子里露出来。

唐九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他卷起来的袖管和结实的、极具力量感的手臂肌肉,而后很快移开眼去。

她想了想,随后抬起手来。

毕竟今晚刚刚把人家灌醉,还趁着夜色把人家爹给打了……

唐九心中难得升起了几分人性的光辉带来的惭愧。

她极其友善地帮谢子叙掖了掖被角。

再然后,唐九本应起身离开了,她留在这床前倒也没什么可做。

但是唐九并没有马上离开,她蹲在床前,垂下眼来,借着模糊不清的月光看着榻上的男子。

她取回来了唐晓的画像,谢子叙不会再有机会看到。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谢子叙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就是‘唐氿’,纵然他曾经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当着她的面喊过这个名字,这可真是一个巧合。

唐九忽然在嘴角扯起一个微笑来。

这些天的一些回忆在这一瞬间在她脑海之中交迭起来。

这一路上和她一起的谢子叙,在她脱臼时接住她的谢子叙。

会耐心哄她、专心给她处理伤口的谢子叙。

除了这些回忆呢?

还有唐九欺骗不了自己的,当她看到那些世家小姐,尤其是承文公主时,那些不该存在的、复杂而又奇怪的思绪。

以及就在方才,当她想起唐晓的事,她有一瞬间在设想,如果没有当初书院的意外和之后的唐楚孟之祸,唐晓和当年那位镇北王府世子结为连理,而她会不会、在什么时候,就以‘唐氿’之名,和少年相遇。

唐九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家仇沉重,她心里能有一隙想这些,属实是奢侈了。

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如梦一场,如何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