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一炷香尽
镇北王眯了眯眼,对于镇南王这句‘自然’不置可否,半晌,他冷笑道:“‘自然有人会收拾’,魏王爷这些年说话做事倒是愈发精进了,分明就是‘先斩后奏’,竟也能粉饰成如此冠冕堂皇的说法。”
镇南王凛眉:“你信与不信,此事都千真万确,本王也无需向你自证!”
镇北王笑道:“你镇南王府的确无需自证,不仅仅是对本王,对天下人亦是如此。就好比令郎丢失又花重金寻找的夜壶,再比如你背地里使的那些偷鸡摸狗的绊子……呵,当然,你大可说这些都是假的。”
“谢云霆,你说什么糊涂话!少在这里给本王张冠李戴,我镇南王府向来行得端,做得正!”镇南王魏允瞻本打算就这么忍气吞声,奈何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他镇北王竟然说出这番没头没尾的离奇的话来,又是‘夜壶’,又是‘偷鸡摸狗’,实在是
镇北王冷笑道:“魏允瞻,你觉得自己这话有几个人信?自己的后院一向鸡飞狗跳,外头更是弄得乱七八糟。行了,本王没时间跟你耽误,让开。”
镇南王当即怒目,一抬手,他身后的兵士便齐齐操戈。
镇南都已做如此动作,镇北那边又岂会毫无反应,于是,此时镇北王的手下也都拿起兵器,只待一声令下。
只是如此短暂的一会儿,便已是剑拔弩张的架势了。
镇南王瞪了镇北王好一会儿——他意识到对方虽然在自己的地盘上,所带的手下也远不如自己多,却是丝毫不露怯,一心想要进入禹州城。
镇南王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镇北王府的小将军谢子叙就在这禹州城中。
镇南王魏允瞻,于此时此刻觉得事情愈发诡谲了。
他意识到,镇北王谢云霆如此,他魏允瞻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本是远在王府之中,这几日,庶长子魏逸然愈发奄奄一息,府里已然在瞒着侧妃暗中准备白事了,他几乎是焦头烂额。
当禹州地动的消息传来,他先是头脑一懵——镇南王心里无比的清楚,大抵是因为这些年宅院里的明争暗斗,他一共就只有两个孩子,魏逸名和魏逸然,如今魏逸然濒死,魏逸名所在的禹州却又遭了剧烈地动,这岂会不让他心忧?
然而,他尚未从这件事中回过神来,一位黑衣人便拿着密旨出现了。
旨意有三,一是让他即刻安排,封锁禹州城,除有密旨之兵,其余人等不可入内;二是让他即刻出发,亲自在禹州城周遭带兵,阻拦各个世家试图闯城之举;三是要求他和他的兵马只能在禹州周遭,和城内地图之上划定的区域,其他地段,不得涉足,魏允瞻看了那张附图,发现哪怕是最接近书院的地方,距离书院也有很远的距离。
彼时,魏允瞻拿着这个密旨,心里满是疑虑和犹豫,但是黑衣人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意识到自己没得选——
“王爷,一炷香的功夫,若是王爷仍未接旨,便是在拿世子的性命冒险了。”
——魏允瞻身为堂堂镇南王,盘踞南部多年,要风有风要雨得雨,纵然是陛下也得宽待他几分,他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年不曾听过这般语气的、明晃晃的威胁的话语了。
可如今偏就听着了,偏他还真的毫无脾气,只觉得脊背发凉,汗毛直立。
魏允瞻看着这黑衣人在身后燃起的那一炷香,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谨慎:“多谢陛下信任,本……微臣自然是……依照旨意行事,只是。”
他在头脑里小心地措辞,方道:“只是,如今禹州地动,恐怕救援形势紧张,人手紧缺,镇南王府得陛下深恩厚爱,得以受一方之养,也当为陛下守护一方子民,微臣手中有兵力,却只救援这小小一片区域,深感不安……微臣自请,倾尽镇南之力为陛下效劳,救援禹州全城。”
那黑衣人的眼中有着讥诮的笑意,却并不作答,只是拿着密旨等待。
于是魏允瞻心急如焚地看着那一炷香燃的越来越少。
他到底是忍不住了,又道:“大人,某有一不情之请,某只想确定家中子弟,是否安康,只一个人即可。”
那黑衣人依旧不答。
那柱香眼看就要到底了。
魏允瞻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当即跪下:“微臣接旨。”
那密旨被放在他手中。
于此时,那黑衣人终于又道:“王爷,您方才的话,小的便不转述了。”他说着,扶着魏允瞻站起身来,继续道:“您是镇南王,应当知道这书院的故事。如今禹州地动,那地方去不去得,您心里定然有定夺,还是不要盲目提出要求了。”
魏允瞻闻言一愣——
不错,这样的念头曾经划过他的脑海。
关于禹州如何可能地动,关于如果当真地动,是否会暴露出书院地底下的秘密?抑或,如果这本来就不是地动?
不过这都只是一瞬的念头,这么多年浸淫于如此生活,魏允瞻早已适应了安居于这富饶一隅的生活,他的希望是纵使王朝更迭,镇南王府也永不衰败,置于君主不敢欺,外敌不敢犯的境界,他想世世代代做这样的一方权臣,并无意去争当这天下的霸主。
带着这样的底色,那些探究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关注的更多的,是自家嫡子的安危。
“王爷睿智非凡。”那位黑衣人继续说道:“王爷不妨回头想想小的方才转述的话。”
镇南王细一想——“王爷,一炷香的功夫,若是王爷仍未接旨,便是在拿世子的性命冒险了。”
这黑衣人的意思是——若是逸名已然有了性命之忧,就不当有这‘冒险’一说了?
但镇南王久经江湖,自然不会被这句话糊弄过去——纵然逸名当真有个三长两短甚至命丧此地,难道这个威胁便不可以用吗?
依旧是可以的。毕竟这个威胁的前提并不是魏逸名无恙,而是他魏允瞻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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