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三条死路
唐九自始至终未置可否，心下却想着——这位知县看起来是认真、投入的，能看出来他也的的确确为了这件事付出许多。只是不知，他是当真恪尽职守，一心为公，只是因为视角受限才如此；还是他本就居心叵测，怀有私念，是因为不知道她了解些情况才这般诓她？
“这样的手法，也并非没有前例。”知县突然命人拿出一摞卷宗来：“这是我派人筛选出的，与这场火类似的只有三种情况。”
“其一，是犯了江湖忌讳，和那些伏在暗处的腌臜事有牵扯，遭了他们忌恨。”
唐九眉目未动，心下却知道这指的大概就是烛阴云云。
“其二，是惹了周遭的山寨匪徒，其行事残忍，无所忌讳，既为财，也为寻仇。”
唐九回忆了一下，云州周遭是有一群山匪，似乎是叫——柳刀门。
他家老爷子的武功确实可以，只是自他年事已高隐退后，接班的人就有点马马虎虎了，也不知道老爷子现在还活着没有。
“其三，此事罕见。”知县突然停顿了一下，忽又抬了抬手，道：“尔等先去备些饭餐，楚公子家中大丧，须注意准备清淡素食。”
唐九偏了偏头，知道他这应当是要讲出什么隐秘之事。
“其三，是行事悖逆，犯下弥天大错，遭了清算，许多年前，云州发生过类似的事。此事，我本不该讲，只是公子既然姓‘楚’，想必多少也知道一点当年之事，索性也不瞒你。”
很好，齐了。
这三种情况，每一种都命中了唐九的一种情况。
唐九并不惊诧，但心里也不由得夸这侯知县一句——不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还真是个人才啊。
唐九的目光扫过屋里种种，她并不客气：“多谢知县大人坦诚相告。只是大人告诉我这些，接下来，是让我自行反思家里做过何事吗？”
侯知县叹了口气：“楚公子，说来汗颜，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这三条路，无论是那一条，我都已经无法继续查下去了。也正因如此，过了这么多天，我都没能给你个公道——我只能等到现在，将一切对你和盘托出。”
他摇了摇头：“如此说的确对你不住，也当不起那句明镜高悬。奈何我家中有老有小，实在不敢为之。”
唐九未置可否：“不敢为之，却将这些告知我，侯知县，您的意思是，若我自己查，您也不拦。”
侯知县幅度轻微地点点头：“我对此心存愧疚，只是最终，我大概也只能将此案界定为意外走水。”
唐九垂首，目光却忍不住、不得不在侯知县手中的卷宗上稍作停留。
她很自控，只一眼，她就不着痕迹地垂下头来。
侯知县方才说的第三点，她能猜到，很可能是关于唐楚孟一案的。
所以这些卷宗里，很可能就有当年案子的那一卷——这一卷于她而言，可是找了许多年，一直难觅其踪迹。
如今，若是因为这纵火一案，竟能弯弯绕绕看到当年的卷宗……
莫非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侯知县继续说道：“不过请公子安心，在公子收拾好家中后事前，此案是不会结案的。”
他再度发出了唐九初见他时候的邀请：“在结案之前，公子可以住在我府上，至少环境还好一点，我也会命家仆在公子的衣着、餐饮等方面多加小心，不违孝道。只是……还是那句话，我家中有老有小，结案之后，便不敢再留公子了，不过，届时公子若还在云州，我可以从官府给公子申请些银两，公子可去客栈暂住。”
一个细心、谨慎却又胆小的，由都城派来的地方官员。
除去曾经执行任务时曾解决掉过几个势力错杂的官员，唐九和官员打的正面交道并不多。
她对此感到不那么适应，所以哪怕对方的话语充满诚意，她依旧没有答话。
“在我府上期间，楚公子若有什么想知道的，若是我知道且可以告知的，定不隐瞒。只是——”侯知县停顿片刻，又道：“若是公子想知道关于这些卷宗的事，我不便日日取出，恐怕只能是今日了。”
“家中房舍损毁，但也能遮风挡雨，这些天便不麻烦大人了。”唐九颔首道：“至于若我有问题，我便今日一齐问了。”
侯知县愣了一下，随后道：“好。请问吧。”
“大人给出三种可能，其一其三的确为难，只是其二，区区山寨匪徒，不成体系，难道衙门不可镇压吗？”
侯知县摇头道：“公子有所不知，他们看似只是山匪，却又绝非简单人物。或者说，这个其二看似只是其二，实则又和一三相连。”
唐九微微皱眉：“山匪，和这两方？”
侯知县点头：“正是，公子可知，当年云州楚氏当年之所以遭此大难——”
他翻开了手中其中之一的案卷：“和这周遭山寨所掌握的，山里的机关兽，有莫大的干系，案卷载，唐楚联姻，疑实则为机关术之联结，就此深挖探查，山寨中有我之暗探，传回消息，楚家勾结山寨二把手柳襄，意图催动山中机关兽。我迅速动作，山寨很快将柳襄绑出，称经审，柳襄受楚家蛊惑，与之勾结，楚家意在机关，襄则欲借此某图山寨权柄。”
唐九犹豫了片刻：“照此说来，当年楚家携机关术勾结柳襄，想要破解山里的机关，可这个计划没能成功……那么，山寨恐怕也没有机会掌握这个东西。”
侯知县摇头道：“楚公子，你还太年轻，表面上看的确是这样的。但山寨之中，究竟是不是只有柳襄一人有问题，以及那山里的东西究竟被破解到了什么程度，没人说的明白。”
唐九不以为然：“若此物当真要紧，唐楚都动得，缘何放过这山寨。”
侯知县摇首道：“公子可学过兵法？”
他叹了一口气：“如何是放过啊，是不敢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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