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趁人之危
楚离的手依旧放在器具之上，他能感觉到，通过器具传来的，不远处的地面的剧烈震颤——那里有大事发生，双方是谁他再清楚不过。
这战斗愈演愈烈，他也是再清楚不过了。
他觉得这是一件极可耻的事情，纵然知道这些，却依旧不得不权衡利弊。
而眼下此刻，他突然理解了，唐九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肯见他，或者说也许是不愿见他——因为他们二人之间的牵系，和他们各自背负的仇恨，看似殊途同归，实则分外矛盾，注定不能让他们足够坦然地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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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已有亮色。
禹州书院的北墙之上，一个身影极是灵敏，快速地翻墙而入。
他显然轻车熟路，哪怕黑咕隆咚也能准确找到方向，他在墙下往寝舍的方向走了几丈远，却突然停顿下脚步。
“您在跟着我。”他的声音不高，纵然是锦衣夜行，也不失从容气度，甚至措辞上海极是礼貌：“江湖夜行，原本也无妨。但是现在已经进入书院了，恐怕不妥。”
一个黑色的影子在墙角缓慢地浮现，仿佛他本就生长在阴影之中，反笑道：“早就发觉了，还是刚刚发觉？”
“您是在药店南边第三棵树跟上的我。”前面的人声音依旧不高。
“很准确的描述。但我知道的可不仅这么多。”黑衣人似乎不太端正地就靠在北墙之上：“你杀了人，就在这禹州城里。”
那青年人沉默不语，未置可否。
黑衣人则继续、确凿却又缓慢地说道：“我想，这也不是你第一天于夜间杀人了。”
青年人依旧沉默，却也没有急于离开。
黑衣人道：“你今天杀的这个人，只是个小喽啰，无关紧要的人，你杀他并不是为了杀他，你是想要印证什么。”
青年人依旧沉默着，仿佛是哑了一般。
黑衣人继续道：“但是，你现在要如何判断是否印证了呢？”
青年人于此时终于说话了，却道：“彼时某与阁下曾有一面之缘，阁下行事之风一如往日。”
黑衣人闻言似乎怔了一下，似乎是在这一瞬间明白对方一开始为什么会尊称一声‘您’，他随后笑了笑，对于对方的寒暄，同样未置可否：“若真如此，你实在不该再被我碰见。”
但他旋即又道：“这禹州城的夜，实在是太吵闹了。这些天，你可以再多杀几个喽啰。或许，可以给在外赶路的人清扫道路。”
青年人只道：“某不过是偶尔夜半取药，实在不明白您的意思。”
黑衣人笑了起来：“懂装不懂，不懂装懂，都不要紧。”
他的身形又有如影子一般，缓慢地匿入墙边的阴影里，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青年人站在墙边，看着那墙边不再晃动的阴影，和天边的一线亮光，他本该快速奔逃回去就寝，也免得被书院巡查的人发觉，可是他忽然犹豫了。
良久，他一跃，反而又出了院墙。
一路疾跑，回到了一间矮屋，屋里人惊诧于他去而复返，还未喊出一声敬称，他便道：“再给我一个点位。”
那随从惊讶且犹豫：“一晚上杀掉两个未免动作太大，属下担心……”
青年人摇了摇头：“做好善后即是。快一些，给我一个合适的点位。”
随从翻出册子来，很快地翻动着，终于指着某个小图：“这个位置，根据记录，是个隐蔽性极强的点位，与此同时，驻守之人身法好，但是功夫稍弱。”
“好。”青年人简单地应声，他说着已转身走向屋外。
青年人自始至终心里都绷着一根弦——那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很可能是在欺骗他、给他挖坑，请君入瓮。
他自然也知道随从想要陈述的是什么道理——一晚上死一个暗人，很可能是意外，但若是死两个，恐怕就会有人关注了。
但是纵然有这样的种种风险。
也不妨为了那一句暗语且搏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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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九落下去，黑衣人则冲向前来，唐九的反应已足够快，奈何还是整个人被黑衣人打飞出去，她尽了力，却也只是来得及调动内力堪堪护住自己周身。
跌在地面上又打了几个滚，虽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但是浑身酸痛仿佛要散了架一般。
而那个黑衣人动作不知为何迟缓了片刻，很快又如同饿虎般扑了过来。
唐九在地上一蹬，借了力快速地翻滚躲开，随后翻腕出剑，挽了个剑花硬拦他一掌，她正双腿一个打摆想要摺起身来，便发觉面前的黑衣人突然似乎极痛苦地哆嗦了一下。
这黑衣人狡猾多端，唐九并不肯相信他是真的受了重伤，她也绝不自大地以为这‘痛苦’是她此前袭击带来的结果。
多半是诱敌之策罢了。
唐九一跃而起，退出三步远去，手持剑死死盯着他。
这黑衣人像是一头被锁链栓起的兽。
他呜咽、挣扎，在地上极是扭曲地抽搐着。
并不是短暂的一瞬，而是持续发生的。
唐九对当下的状况且惊且疑，她不明白缘由，也参不透发生的原因。
趁人之危绝非君子所为，书本上这样写，先生们如此教。
可是她唐九从不是什么君子。
唐九几乎没有多行犹豫，持剑便冲了上去，直接开始挥砍——就算他突然又好了，大不了她再想办法逃脱就是了！
然而这黑衣人并非泛泛之辈，纵使如此也不是那么好杀死的，纵然在地上痛苦地蜷缩颤抖，依然会躲开向着要害的攻击。唐九砍了数下，如此前那般，都只是命中了一些外围的皮肉。
唐九心中不免气闷，可她向来不是个容易受挫的人，她很快意识到——那不如就加快挥砍的速度，命中更多下，小伤积累起来，血越流越多，也是颇了不得的。
她如此想着，手上也马上实践了，几乎用了十成的速度出击，仿佛励志要将对方扎成一个筛子。
直到那黑衣人发出一声喑哑的、却又震得地面颤动的吼声，与之同时的，巨大的内力循着剑的接触冲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