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二者相冲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就在谢子叙知道慕容阔往自己这边走来，而他自知还未来得及换衣服的时候。
疼痛感又侵袭而来。
或者，不应当说是侵袭，因为这样的感知分明来自他的身体之中，其发源像是筋脉的鲜血中、骨骼的缝隙里。
极痛，但是谢子叙并不意外。
他知道这疼痛是因为他方才杀了一些黑衣人，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报应’。
他的脸不可避免地变得煞白，指节也泛起白色来。
慕容阔见状可是险些吓出个好歹来，他有一瞬愣在原地抬着手不知如何是好，又终于很快反应过来，忙关切道：“表哥，你……你怎么样？哪里不好？”
谢子叙脑子里清醒，奈何现下实在讲不出话来。
慕容阔有些手足无措，但还是很快地做出决定：“你别担心，我马上去喊承骏，再找医者过来给你瞧病！”
他说着，匆匆跑出寝舍去——毕竟左承骏和他们是相邻的寝舍，想来很快就能喊来。
慕容阔到底是没有结合当下的实际情况——随着女子音坊到达之日的临近，左承骏越发勤奋了，他天天早上跑出去操练，这个事此前他倒也和谢子叙、慕容阔二人讲过，慕容阔本是个极细致的人，只是当下事出情急，一时给忘了。
他在门口叩了半天，知道自己终究只能吃个闭门羹，此时额间已然急出汗来，又匆忙跑回屋内：“不巧了！他不在！”
他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我去找些旁的人！扶你过去！”
谢子叙摇头，他的手掌张开，手心赫然是一个哨子。
二人默契还是有的，纵然没有交谈，慕容阔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让慕容阔先跑去找医者，谢子叙若是有什么不妥，便会吹响哨子。
这的确是眼下最为妥当的方法了，毕竟，一来慕容阔有些瘦弱，单他一人能扶但多少会有些吃力、吃力则慢，可若真是去喊别人，不是自己人心里又实在不踏实二来不论如何，扶谢子叙过去都会比较慢，不如喊医者过来快。
“我抓紧！表哥且稍等！”
他说着，拔腿就跑出房门去。
谢子叙听他脚步声渐远，疼痛让他头脑不甚清醒，但需要做什么还是记得极明白——他趁着现在，用手肘支起身体来，他得下床去，趁着这会儿空当，把自己身上因为打架而乱糟糟的、套在夜行衣里的奇怪样式的里衣换成平日安寝的衣裳。
他是如此打算的。
奈何如今实在太痛，行动并不如他设想般顺利，将里衣褪下、寝衣方披上，便隔着门听见外面的嘈杂声。
人们好像在吵闹什么，奈何他的头脑嗡嗡作响，实在听不清晰了。
谢子叙只想着赶紧回床榻上，实在不行，躺回去盖了被子再打理这寝衣，若是再不行，不打理也便罢了——睡了一夜衣裳乱些也是常事。
然而他很快就听见了脚步声——是不断向着寝舍这边靠近的脚步声。
谢子叙混混沌沌觉得不妙，因为即便是慕容阔、左承骏回来，对他而言也实在不算好事。
他匆忙躺在榻上，只这一瞬间，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
门外清晨的夏风扑面而来，意外地还带着些清凉的湿气。
谢子叙并不敢轻举妄动，他闭着眼只作病容，可不知怎的，心里却倏地一紧——实则今日诸多仓促，心中本就紧张，只是此番之紧张，又好似不那么寻常。
至于他眼睫抖了抖到底是睁开眼来，却见清凉的晨光随着门的关阖呈一线、一隙，而后又消失，门内的身影他是再熟悉不过。
他愣愣地瞧着那人把身上的斗笠脱掉，如今才算认真打量，却瞧着其身形比出发之时越发瘦削了些。
“这般快便回来了。”他极轻地说了一声。
他依旧疼痛得很，本是讲不出什么利索的话，如今这话说出口，连贯的，可嗓音发哑，尾音亦带些几不可查的颤。
唐九是极细致的人，做事也利索，只这一小会儿的功夫，便已将斗笠和一众杂物在门边收好，不将这些潮湿的东西往屋内捎带。
她本是当寻常，可听他讲完话却微微皱起眉：“你又……”
只讲出这两个字，唐九便兀自摇头。
她下意识以为他又佯装如何，却又无端想起昨晚他那有些怪异的打法，和分别时额间的汗，唐九知道这纵是佯装多少也带几分真实。
“到了城门外，便无人敢生事了。”她低声答。
还有一言不讲出口，却是担心他潜行返程坎坷，若是有个万一，或许她早些出现也能给补上两句。
唐九索性过去坐在谢子叙床边，她伸手探了探谢子叙的额头，却发现除了有汗而导致的微微清凉，并无任何其他不妥。
唐九有些纳闷，正要细打量他究竟是怎样了，却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
下一个瞬间，慕容阔破门而入。
唐九从未见慕容阔跑的这么快过。
慕容阔的身后，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左承骏，左承骏还拽着一个跑的头晕眼花的医者。
“先生请快！”慕容阔急急喊着。
下一瞬间，慕容阔、左承骏二人却又齐齐看向谢子叙床前的人，异口同声：“阿婴？”
唐九点头：“方才回来了。”
她扫了一眼那医者，心里思量片刻，转而低头看了谢子叙一眼，二人目光甫一对上，唐九便懂了。
“请先生把脉吧。”她面不改色地另搬了张凳子来坐在一旁，那医者累的气喘吁吁，过来定了定神，方伸出手给谢子叙摸脉。
医者把了许久方松开手，幽幽叹了口气，慕容阔便急问道：“先生，表哥如何？”
这医者却道：“本就有顽症在身，偏又苦夏气瘀，兼又夜雨受凉，二气息冲撞，方至于此。”
唐九闻言道：“阿阔，我看屋里情形，这些天是你在这里休息？”
慕容阔点头：“是我。”
唐九皱眉：“昨晚你由着公子出去淋雨了？又或是没关门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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