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此事何必
黑衣人看不清面目，但是烛阴教主能感觉到，此时此刻，对方的目光就死死地锁在他的脸上，仿佛紧盯着猎物的毒蛇。
“自始至终，你言下之意，毒鹦鹉于此事甚是无辜。”
烛阴教主停顿片刻，颔首：“是。”
“这可有意思了。”黑衣人冷笑道：“若说情分，这鬼衣角是你一手培养，毒鹦鹉却自始至终没什么提及，当是前者近，后者远。若论天赋，鬼衣角是第一刀，而毒鹦鹉成绩不过尔尔，或许前者才更值得你惜才。可如今怪了，你缘何对鬼衣角说弃便弃，对毒鹦鹉却屡加袒护？”
烛阴教主不言。
那黑衣人又道：“你答不出吗？阿夺，你这种行为，只会让我觉得，此事有鬼。”
烛阴教主仍是不言。
黑衣人又沉默片刻，忽然朗声笑道：“罢了，阿夺，实则，为兄知道你不会蓄意危害于我，实则，也无意为难你。但是，你也知道，按照我们道上的规矩，两人互相知晓，一同出任务，一人叛出，另一人，如无什么特殊之处，也须得一同处理了——这道理你应当是懂的。”
烛阴教主道：“兄长，此事……说来话长。”
黑衣人嗯了一声，未置可否。
烛阴教主继续道：“兄长说的规矩，我再了解不过，纵使……毒鹦鹉确帮我处理过不少私人事务、用的顺手，我也确实不应为这小事顾念旧情。”
“哦。”黑衣人似乎轻快地应了一声。
“鬼衣角当弃，毒鹦鹉亦可杀。”烛阴教主一字一句说道：“只是，我以为，若处理他二人，须得一前一后，先杀一个，再铲除另一个。”
“且细说说。”
“若是一同被诛杀，他二人势必反应过来，联合而形成合并之力，恐为我不利；唯有前后分开来，行离间之策，才是稳妥之策。”黑衣人说道：“此事，我请求兄长应允。”
“继续说下去。说原因。”
“一则，他二人武功皆是不错，若真合力，恐怕得搅弄一番。
二则，在进入书院之前，因为各自的任务，他们各自知道的事情都很多，若当真意识到皆为弃子，一旦他们将事情都说出去，恐烛阴之存续不妙。
三则，在本次天机书院成立之初，他们被我一同安插进去，时至今日，想必他们二人在书院之中已积攒起来不少人脉。若他们一同加以调动，恐怕局势混乱，影响大局。”
烛阴教主一口气坦陈三条。
那黑衣人自始至终听着，未发一言，半晌，才道：“一先一后，你且说，如何先，如何后。”
烛阴教主道：“鬼衣角叛出，则当先除之，待女子音坊到位之后，我便向新安插之人、和毒鹦鹉一同下令，合力截杀鬼衣角，且当行事隐秘，须得保证，先使其身败名裂、众叛亲离，而后再取其性命。”
黑衣人并无任何表示。
烛阴教主继续道：“至于毒鹦鹉，鬼衣角伏诛之后，我将唤他返回述职。届时，他正成事，正是意气风发之事，可趁机谋划杀之。”
黑衣人哼了一声：“是个周密的计划。这么多年了，阿夺还是一如既往地心思深沉。”
烛阴教主拱手，还未来及谦虚几句，黑衣人便又道：“你说的，大多数我都赞同，只是有一点。”
他似乎抬了一下手，打量自己身上被划的破破烂烂的斗篷袖子，他像是诡异地笑了出来：“阿夺拿得起放得下，不论什么惜才之事，但我可不是，我一向惜才，又念旧情。”
他缓缓道：“这鬼衣角实在是个有趣的人才，这件事，我早先便注意到了，若是让他简简单单死了，实在可惜。”
“请兄长吩咐。”
黑衣人道：“你计划得不错，让他先身败名裂、众叛亲离。再次之后，不要直接杀之，而是将之活捉，带到我面前来。”
烛阴教主拱手：“鬼衣角性格诡异刚烈，恐怕不好活捉，便是捉了，也难保她不自……”
“那就用毒、用药。阿夺，这些简单的手段，你当是惯用的。”黑衣人冷冷打断他：“等他顺利地到了我这里，下一步，你再召回毒鹦鹉吧，至于这位……”
他显然没那么走心：“这位怎样都行。你若是不吝惜，便直接除掉。你若是有几分惜才，不如也把他送到我这里。培养了这么多年，总要多用用再废掉，你说是不是？”
烛阴教主埋下头去：“是，兄长。兄长，那镇北王府和谢子叙……”
“且在观察观察，不要轻举妄动。”
似乎是不太放心，黑衣人又嘱咐：“阿夺，女子音坊就是个很好的观察机会，但若真是动手，须得等等，你切不可动手，打草惊蛇。”
黑衣人的声音沉下来：“镇南镇北根基极为深厚，与一众事情皆有牵扯，盘根错节。镇北自早些年谢云雷的事情之后，始终极为警惕；如今，镇南备受怀疑，也变得极为谨慎，有如惊弓之鸟。此时，恐怕我们稍有动静，他们便有过激之反应，届时，只怕事情不好收场。”
“兄长嘱咐的是。”烛阴教主颔首道：“徐徐图之。”
-
“你这一番话，可是当真？”唐九坐在床边，听着谢子叙所言，她自问经历的事情已足够离奇，可是听了谢子叙所言，仍不免惊诧。
谢子叙从衾被之中抽出一条手臂，从腕骨到指节都泛着微微的白色，他笑道：“我已是这番样子，自然当真。”
亏他竟还笑得出来。
唐九却道：“但……”
话到嘴边，又不知当不当问。
“阿婴且问吧。”谢子叙反倒从容。
说来有趣，唐九这跑出去这一趟，二人有许多日子不见，可是关系并未生疏，反倒更是近了一步。
他如此说，唐九自然不再客气：“你是镇北世子，那操纵虫子的人，纵有为非作歹之心，但一时半会儿，应不敢对你轻举妄动。你只需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便好，何必亲身涉险，走这一步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