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准备
玉儿“百忙”中只听见了“乔妈”二字,也不在意其他,一溜烟就跑出了门找乔妈去了。那么些年,世事都在变,只玉儿这直性子倒是一如既往。云秋轻笑了会儿,便又径自去绣手里的绣品。
毕竟是自己要嫁人了,无论以后如何,就像她先前说予玉儿听的?,这嫁妆总归是要准备的。至少这嫁衣是要她自己张罗的。她不会单纯到指望容氏为她打理好一切。
云秋低头细细的为手里的刺绣勾上清丽素淡的纹路,因为图案的繁复缤纷,针线的勾勒又难上了几分,她的手纤细白皙却并不细嫩,只小心翼翼却熟练的在刺绣上翻飞往复,一点点勾勒出美丽的花纹。
正午将至,此时细雨却丝毫没有消停的意思,间或会有丝缕的凉风轻轻掠过,吹起云秋低垂下来的柔细发丝和一旁绣塌上薄软的轻纱。明明是阴雨蒙蒙的天气,此间却平白的透出岁月的恬淡安然。
既然无法掌握未知,那么,顺其自然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况且,若是那人不是良人,她也不会就此认命,这不认命的本事她还是有的。毕竟是一辈子呢。掌灯时分,落幽阁。
乔妈轻端着饭菜进门时,云秋正在灯下飞针走线,手眼相合,一丝不苟。
轻推开房门径自进门,乔妈将饭菜一一放在桌上,方才绕过桌案来到云秋身边,不由分说的抽走云秋手里的刺绣,嘴里责道:“小姐,天色已经暗了许久了,你怎么还在绣这些东西,小姐你是主子,这些活儿该留给奴婢和玉儿来做就是。”
云秋闻言也不恼,只淡笑着解释:“乔妈,二妹要成亲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换做旁人或许根本不知道云秋这话是什么意思。可乔妈是从小看着云秋长大的,两人的默契自是不必说,况且乔妈又是个精明的,先前听闻云家二小姐正与宁家大公子议亲。现在听得云秋这样说转念间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王侯公爵之家最在意长幼有序,即使小姐如今在家的地位不同于以往,可她毕竟是侯府的大小姐,成亲也是要比二小姐早才是。
只瞬间的停顿,乔妈便淡淡接着道:“小姐打算如何?”
“不如何,顺其自然就是。”云秋仍是笑吟吟的模样,看着乔妈的眼里却多了些孺慕和暖意。她顿了顿,接着道:“只是,若是我出嫁,必定会带着你们的,乔妈不用担心。”
乔妈就着云秋身旁的矮凳缓缓坐下,思索了一刻方才看向云秋,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随和,只有严肃和谨慎,她定定看着慢慢道:“小姐,你若想顺着那个女人的意思就此出阁老奴可以不反对,但是,小姐须得答应老奴,若是以后的日子不好了,咱们必须要离开。”
说着,她抬手轻抚着云秋的头顶发丝,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摩挲,“自从夫人去世,小姐你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让你委屈了自己,不然,老奴百年之后到了地府,却也无颜见夫人了。”
一滴浊泪从乔妈的脸上滑下,径自滴落在云秋的手背上。
云秋敛容,看着乔妈不知何时已经有些明显可见的苍老,郑重回道:“好,乔妈,秋儿答应您就是,而且我本也是这样想的。”
乔妈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用衣袖小心拭了脸上残余的泪珠,她起身道:“小姐,莫要绣了,毕竟是忠勇侯嫁女,老爷又是个爱面子的,这排场必定不小,时间自然不会紧凑,嫁衣有的是时间绣。现在且歇歇吧,天色也不早了。”
云秋依言放下手里的活儿,抬头看着满面慈爱担忧的乔妈,顺从道:“是,乔妈,您也早些睡吧。”
乔妈轻叹一声,看着云秋手里未完的嫁衣,张口还要说些什么,顿了顿却什么也没说,只恭谨的行礼退去。
房内安静如初,云秋待乔妈走远了方才再次拿起手里的嫁衣认真绣起来。
生在侯府,这么些年的相处,她对荣氏的了解又何止一点半点。父亲原本就不喜欢娘亲,而对青梅竹马的荣氏一直宠爱有加。是以,她和云冬的处境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其实是没有多少改变的。
如今荣氏变本加厉,她自是也要有个完全的准备才是。此时此刻,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说不定,前一刻还是云鬓娇颜的未嫁女,下一刻就会成为人妇。无论如何,这是她唯一的一次婚嫁,既然没有女儿家们所向往的良姻,那她就努力让自己做个美丽的新娘子。
毕竟是终生大事呢。
阴雨潇潇,房外静寂只闻簌簌雨声。房内一灯如豆,烛火摇曳间点亮了这一方天地。
夜,愈发深了。
或许是因为忠勇侯在朝中的地位如同他的权力一样虚有其表。皇恩浩荡下所赐的府邸也有些偏僻,虽然确实是很气派。当然,忠勇侯府内关于府邸的位置这点确是有其他的说法的,据说忠勇侯爵位是祖上传下来的,仔细说来是火云国开国之时就开始得的,荫蔽后代至今实在是皇恩浩荡了。
云家的老祖宗原本是个颇有名气的厨子,那个时代战乱不断,男人们都被拉去打仗了,就连身为厨子的云家老祖宗也不能幸免的被抓了壮丁。当时的火云国还只是一方王侯的领土,开国皇帝在当时也不过是个王侯,在乱世中算的上是一位声望颇高的英雄人物。
彼时,开国之君带着一群亲信打天下,在紧要时候总是需要御驾亲征的。就在一次事关要塞之地的决战时,开国君主再一次御驾亲征以鼓舞士气,便来到了云家老祖宗所在的军营。
云家祖宗虽然是个煮夫,却据说是个奋勇无惧的,本来军营里就缺少伙夫,按理说云家祖宗是可以谋一份安全轻松的活儿,在军营伙房给众将士们做一日三餐。可是,云家祖宗偏偏与众不同,反其道而行,隐瞒了自己厨子的身份,只作为普通将士上战场杀敌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