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意有所图
窗外渐渐变得暗淡起来,就像是披了一层黑色的薄纱,长街两旁的店铺里都已盏起了灯,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了。
对面那十个人已叫了一桌子饭菜,又点了一坛酒,他们虽然想痛痛快快地大口吃饭,大口喝酒,只可惜脸疼得厉害,他们只得都像个小姑娘似的,慢慢地细嚼慢咽,吃得当真比大家闺秀还要斯文。
白霓裳只瞧了他们一眼,就已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郭二霍地扭过头来,瞪住她,大声道:“小姑娘,你笑什么?你在笑咱们是不是?”
白霓裳立刻不笑了,但她又马上想到,她若是现在立刻不笑,岂非就是默认自己是在笑他们么?
于是她又笑了起来,对上郭二那双铜铃般的大眼,眨眨眼道:“我为什么要笑你们?你们鼻子上又没有长一朵牵牛花。”
郭二眼睛瞪得更圆,大声道:“哼,那你是在笑什么?老子告诉你,老子早就已经注意你很久了,你鬼鬼祟祟地偷听咱们兄弟说话,已经偷听了一下午。”他用力一拍桌子,又道:“说,你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有何居心?”
白霓裳皱皱眉头,这人居然骂她鬼鬼祟祟,她明明是正大光明地偷听好不好?
不过,她倒是没有想到,这看来冲动暴躁的刀疤男居然这么细心。
郭大忽然笑了笑,拍拍郭二的肩膀,微笑道:“二弟,人家不过是个小姑娘,小姑娘都喜欢笑,也都喜欢听人讲故事,哪里会有什么坏心,你又何必凶神恶煞地吓唬人家。”
王重生也笑了笑,道:“是啊,我看这位小姑娘眉清目秀,绝不像是坏人。”
这两位说话,总叫人听了十分舒心,白霓裳不禁对他们更生喜爱之情。白霓裳展颜笑道:“多谢两位大叔解围!不过这位刀疤大叔也并没有吓到我。”她嘻嘻一笑,接着道:“因为我胆子向来很大。”
她索性走了过去,昂起头,看着郭二,一字字说道:“我刚才的确是在听你们说话,不过不是鬼鬼祟祟,而是光明正大,还有,我姓白,叫霓裳,是庆余堂里管药的头儿,至于有什么居心?”她嘿嘿一笑,接着道:“那自然是纯粹好奇罢了!”
她瞧见郭二旁边刚好多出了个小小空位子,便直接坐了下去,嫣然一笑,又道:“各位不介意小女子坐在这里吧!”
她的确是个小女子,坐在魁梧的郭二身旁,更显得娇小玲珑。这话问得也实在太霸道,她坐都坐下去了,难道别人还能把她赶走?她若是个男人,他们也许真能拧住他脖子,把他像扔小鸡似的扔出去,可偏偏她是个女人。
打女人的男人,向来都要被别人看不起的,何况他们还都是有身份的人,就更不能干这种事了。
郭二瞪圆了眼睛,像是不能相信这小姑娘胆子居然这么大,而且还这么能说,一个人一问一答,居然也能说得又妙又可,而且比他还自来熟。
只听白霓裳“嘻嘻”一笑,又道:“我知道你们吃完了饭,就要去找上官墨阳了,他是我老板,我刚好可以为你们引荐,就当是我听了你们的故事感谢你们的。”
这话总算叫郭二听得舒服了些,他忍不住问道:“你真能让上官公子答应帮我们的忙?”
白霓裳拍拍胸脯,道:“怎么不能?”
就这样,吃过了饭,又干了一杯酒后,白霓裳便带着他们往庆余堂走去了。她知道即便没有她引荐,上官墨阳也一定会帮他们去找那甘老头的,说不定还会帮助他们去追查那凶手是谁。
因为她知道,上官墨阳想得到很多人的尊重和称赞,他想成为一个真正有名的人,不依靠家世,只靠他自己,这样,他认为上官老太爷就一定会喜欢他了。
既如此,那为什么白霓裳还要为他们引荐呢?
这原因自然简单得很,因为她想要他们欠她一个人情。
庆余堂门口,有三级用青石板铺成的石阶,丁老四正坐在那青石板上,一看见白霓裳回来了,便急匆匆迎上来,拉起白霓裳的手,惶急地说道:“谢天谢地!小霓裳,你可算是回来了!”
世上的事,可真是奇妙得很,世上的人,可也真叫人捉摸不定得很,这人早上的时候,还对白霓裳如避毒蛇,现在,一天都还没有过去,却已拉起白霓裳的手,热情得就像是见到了自己祖宗。
白霓裳笑吟吟地看着他,说道:“丁老头,是什么好事将你又‘拉’来了?”
丁老四苦着脸道:“你还笑得出来,你知不知道,上官公子找你一天了。”
白霓裳眼睛亮了,面上却装得并不甚在乎,笑嘻嘻道:“他找我什么事?是不是想我了啦!”
丁老四道:“小祖宗,你就不要再开玩笑了,我告诉你,上官公子今天像是有急事找你,但一直没找到你,脸色冷得可怕,这一整天,我们都过得提心吊胆的,生怕撞枪口上,他叫你一回来就去书房见他,你……你自求多福吧!”
这时,他终于瞧见了那站在白霓裳身后的十个大汉,月光照着他们的脸,使得他们的脸更狰狞可怖。
丁老四吓一大跳,颤声道:“你……你们是什么人?”
白霓裳这才记起还未介绍他们,忙相互引荐,并说明了他们的来意。听到是东阳王府的人,丁老四立刻变成了个很客气的人,陪着笑躬身道:“请,快请进。”
院子里很静。
淡淡的星光照着青石板铺成的小径,风中带着栀子花的香味。上官墨阳的书房就在眼前,门仍旧是关着的。
“真不会享受,这么凉爽,又这么美丽的夜晚,他却像个闷葫芦似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怕闷死吗?”白霓裳又好气,又好笑,悄悄穿过院子。
丁老四叫她自求多福,她此刻却高兴得很哩,因为她觉得上官墨阳找她,必定是要和她说大管事的事。
门关得很严密,连一条缝隙都没有,若不是窗子里有灯光透出,白霓裳一定要以为上官墨阳不在这屋子里。
“闷葫芦在干什么呢?据说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就会干自己最想干的事,而那些事很多都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白霓裳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微笑,笑得就像是个刚吃了三斤糖的小狐狸,甜甜的,却有点不怀好意。
她用手指在窗纸上戳了个洞,然后就把眼睛凑了上去。
但是她却失望了。
因为上官墨阳什么也没有干。
他只是石像般端坐在桌边,以手支腮,坐在那里,似乎在沉思,又似在等人。
他等的是谁?难道是在等她?等着告诉她,不要她当那大管事了?想到这里,白霓裳忽然感到很不好意思了,她自己不想当那大管事,却害大老板等了她一天,又害大老板生气了一天。
白霓裳越想越内疚,立刻伸手去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