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圈套
“我妻子在一家生产大型净水设备的企业里做事,她怎么会购买这种莫名其妙的仪器?”
董德工耸了耸肩:“这不关我的事,我只知道谁买了我的东西就得付钱,大家按合同办,总没有异议吧?”
“这件仪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董德工说了一堆专业术语,夹了不少英语单词,陆游勉强听懂了“液晶”、“纳米”、“分辨率”这几个词,其余一概不懂,如坠五里云雾,只好恳求道:“能让我看看这种仪器吗?”
“对不起,只有一台样品,被她买走了。”
面对这样一个从天而降的索债者,陆游如果乖乖付钱,那他真的是脑子进水了。他根本不打算支付这笔巨额货款。董德工似乎早有心理准备,微微一笑,说:“只要您承认唐婉儿是您的妻子,这笔钱您就得支付,不然我们只有法庭上见了。”
这种官司统称为“债务纠纷”,法院只重证据,而非情理,合同上白纸黑字,买方的签字又是唐婉儿的亲笔,铁证如山,所以法院的效率惊人,第一审法官当庭就判决陆游败诉,他不服,提出上诉,结果二审维持原判,这就意味着,陆游不得不为他妻子购买的这件稀奇古怪的仪器埋单,不然的话,法院会查封他的房产、冻结他的银行存款,等于破产了。
为了筹款,陆游卖掉了房子,买家是一对姓古的夫妇。房款是两百八十四万,还债后剩余八十多万,根本不可能在附近的地段购买一套住房,只有继续租房了。
把两百万存入法院指定帐户后,陆游给董德工打去电话,约他见面,想跟他好好谈谈,对方的手机始终处在关机状态,去找那家德工仪器公司,大楼物业说,这家公司已经搬走了。
陆游隐隐约约有了一种不祥之兆,莫名其妙的仪器,莫名其妙的失踪,似乎预示了什么,但他不想追查,有些东西尽量不要捅破的好。他累了,累极了,只想平平安安过日子。
几天以后,洗衣店的邱太太来到医院,想给鼻子做整容,她一个劲地问,能垫高多少?能不能象欧洲人的鼻子那样高?陆游耐心地告诉她,你是东方人,长了一张扁平面孔,鼻子太高不协调,以后跟人打架的时候,被人家一拳头打在脸上,先倒霉的肯定是这个人造鼻子。邱太太一听就害怕了,缩了缩脑袋说,“陆医生,你就看着办吧,反正我把鼻子交给你了!”
陆游填手术单的时候,邱太太象是无意中提到一句,“你看我皮肤晒黑了吧?我刚从马尔代夫回来,猜猜看我在海滩上遇见了谁?你太太喔!”
陆游停下手里的笔,抬起头,看着邱太太,表情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我和朋友一道去马尔代夫旅游,我们正在海滩上散步,海滩上到处是做日光浴的人,趴在那儿象一条条冲到岸边自杀的鱼,我经过一张躺椅的时候,看见一个女的,戴着墨镜,坐在躺椅上,我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是你太太!我跟她打招呼,她楞楞地对我看了半天,终于把我认出来,表情有点尴尬,嗯嗯啊啊,听不清她嘴里说了些什么,后来走过来一个男的,端着两杯鸡尾酒,看来他们是一起的,男的去买饮料了。我和朋友不想打搅他们,就留下了酒店房间号码,请她有空过来坐,然后我们就走了。”
邱太太滔滔不绝地说着。
邱太太并不知道唐婉儿的死讯,她随意地提起这件事,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提醒陆游多注意自己的老婆,可邱太太压根儿没想到,她的一番话把陆游惊出一身冷汗,填单的手突突地在颤抖。
“那个男的长得什么样?”陆游故作镇静地问。
“五十多岁,脑门有点秃,肚子圆滚滚的。”
后面邱太太还说了些内容,陆游已经充耳不闻了,耳朵里嗡嗡作响,好象被人扔进了海里,呛了一口又苦又咸的海水。
只有两种可能,邱太太看见的要么是鬼,要么是人。第一种太荒唐,第二种也有点不可思议,但是陆游宁愿相信后一种,唐婉儿没有死,还活着!想到这儿,陆游就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仿佛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死而复生的妻子,比死去的妻子更可怕!
至于那个端鸡尾酒的男人,陆游敢打赌,就是董德工!
没等陆游把思路整理清楚,手机响了,他接到一个电话,对方是买房的古先生,古先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惊慌失措:
“喂,陆先生吗?我是买你家房子的古力申,请你马上过来一下,你们家的镜子好象有问题!”
这件事情的由来,古先生实在有点难以启齿,可又不得不说。昨天他和太太正在卧室里行房事,冷不丁就看见镜子里站着一个女人……
“你没有拉布帘?”陆游问他。
古先生挠了挠头:“你是说挂在镜子前的那道大幕布?早就拆了!我太太就喜欢那两面大镜子,搬进去头一件事就是把布帘拆了,没想到……”
说着,他瞄了陆游一眼,似乎明白过来,“是不是因为那面镜子有问题,你才想卖房?”
陆游无法解释,只能叮嘱古先生,把布帘重新装上去,至于镜子的问题,给他三天时间,保证拿出一个完整的答复。
三天能干什么?去一趟马尔代夫?
在海滩意外地遇见熟人,他们一定会用最快速度收拾行李,离开这个巴掌大的岛国,所以去也是白跑。
俗话说事不过三,没过几天,第四件事又象开碰头会一样匆匆而至。
来访的是保险公司的业务员小周,他表情严肃,好象要宣布一件重大的事情。
“陆先生,我考虑再三,觉得这件事还是有必要让您知道。您太太曾在我手里购买了金额为三百万元的人身意外伤害险。”
陆游吓了一跳!
“鉴于您太太在南非遭遇不测身亡,我们如数支付了这笔巨额保险金,本公司是讲信誉的。”
“可我从来没有收到这笔赔偿金啊!”陆游着急地说。
小周说:“您太太指定的受益人并不是您,而是另外一个男人。”
陆游的脑子里马上冒出一个名字:董德工!
小周点点头,“对,就是这个人。按理说保单的受益人都是直系亲属,如子女、配偶、父母,但是法律规定,投保人有权指定受益人。她没有让自己的丈夫成为受益人,虽然有点不合情理,但合法,我们无权干涉,所以保单签字生效了。一个月前,这个叫董德工的人拿着中国驻南非大使馆和户籍所在地派出所出具的死亡证明,顺理成章地领取了这笔保险赔偿金。”
末了,小周说了一句,“看来您太太跟这个男人的关系不同寻常。”
有些话,他只能说到这种程度,免得伤了男人的自尊心,他还要向陆游推销公司的新险种呢。
不久,陆游收到一封“死者的来信”,为最近这一系列的离奇之事给了一个圆满的解释。
确切地说,这是一封Email,发件人就是他的爱妻——唐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