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回乡路上
“不管怎么样，你……”
“如果你只是劝我做这个决定，那就不要说了。这事情我已经想了好久，我们算是走到尽头了，我们真的完了！”张宇有些激动。
“可莲琦不这样认为啊。”庄周说。
“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张宇坐直了身子，仿佛要从床上蹦起来。
“什么事情？”
“我也不知道，但我总觉得，有点什么东西不对劲。。”他说完这句，又像泄了气的皮球，“吧嗒”一声倒在了靠枕上。
“为了不影响她回老家的情绪，我会在你们回来后正式跟她提出的。”张宇恢复了平静。
“嗯，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吧！”庄周说道。
“你喜欢她吗？”张宇突然问。
庄周不知怎样回答才好，他很诧异张宇这样问他。
“我看得出来，你喜欢她，而她对你也有意思。”
“你说的什么啊？”庄周觉得很尴尬，掩饰着自己的心虚。
“她跟你在一起会不一样，你是心理医生，又是童年时青梅竹马的玩伴，会了解她的。也许，她更适合你。”
这时候，两个男人看到经过窗外的莲琦。
“这事以后再说吧！”庄周说道。
“我希望你能帮到她。”张宇拉住庄周的手，紧紧握了握。
“你们在谈什么啊？”莲琦进来，好奇地问。
“蝴蝶。”张宇冷冷地回答。
巴士在盘山道上缓缓行驶着，公路的侧面，便是险峻的悬崖。到了这里，全车的人都好像商量好似的，大家突然变得非常沉默。
庄周朝窗外望了一眼，头便有点晕晕的，仿佛整个山谷在旋转。
但莲琦却出神地望着悬崖下，很快乐的样子。
“感觉真像在飞啊！”她痴痴地说。
“你不怕吗？要是汽车有什么闪失，从这儿掉下去，那我们可真的要飞了！”庄周说。
“这有什么好怕的？飞的感觉太美妙了，我真想长出两只翅膀来呢！要是我死了，我的灵魂就可以自由自在地飞翔，飞到自己向往的地方，那有多好！”
庄周看着莲琦在幻想中陶醉的样子，心里有一种暖暖的感觉。
“就像蝴蝶一样？”庄周呵呵地笑了。
“对，就像蝴蝶一样！” 莲琦答道，但她像想到什么，笑容凝结在她脸上。“可惜，蝴蝶的生命太短暂了，就像爱情。”
“只在乎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不也是一种很好的爱情？”
“不，我在乎，我在乎天长地久的爱情，那种永恒的美才是最真的。”
“可这是不可能的，没有任何一种美是永恒的。”
“蝴蝶做成了标本，它的美就凝固了，成为永恒的美。爱情也一样，只有当爱情凝固，它才会变成永恒。”
凝固爱情？庄周看着莲琦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柔光的侧影，心里想着，当爱情凝固时，人会是什么样子？可这实在太抽象了，他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庄哥，我画了一张梦中那只蝴蝶的画。给你看看！”莲琦从包里取出一张画纸，在庄周面前展开。
是一张用钢笔勾勒的黑白线条画，一只展开双翼的蝴蝶占了画面几乎百分之八十的空间。画中的蝴蝶体态婀娜，似欲起舞，那颗美人头更是栩栩如生，端庄高雅，似乎在向庄周点头微笑。
“真是太漂亮了！”庄周看得入了迷。
“送给你吧！”莲琦把画卷起来，放到庄周的手中。
“像！我感觉这只蝴蝶真像你。”庄周又打开画，仔细观赏。
“我哪有这么美！”莲琦抿着嘴笑道。
庄周看着这幅画，若有所思，他发现，这蝴蝶女人的神色和线条虽然跟莲琦很神似，但又不一样。它不像莲琦那样柔媚，似乎略显严肃，但却更端庄。庄周在解析莲琦的梦时，曾经说过这只蝴蝶是她自己的象征。现在，他明白了，莲琦梦里头的蝴蝶不只是她自己，而是也可能象征着另外一个女人——她的母亲，它是小莲琦对母亲形象的幻想。因为画上的形象，符合小女孩对母亲的直观心理，端庄严肃正是母亲的特征。
“莲琦，你妈妈肯定很漂亮。”庄周说。
“你怎么知道？”莲琦的目光从线条画移到庄周脸上。
“因为你漂亮啊，只有漂亮的妈妈才会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
莲琦的脸有些红了，她掩饰不住内心的高兴，咯咯笑起来。
“你这样的推断很唯命主义啊！说实话，妈妈在我的印象里，并不是一个美女，她只是很普通的农村妇女。”
“你小时候可不这样想，你喜欢妈妈，认为她是世上最美丽的人，对不？”
莲琦没有立刻回答他，陈久的记忆又浮上心头。
“对不起，我又让你伤心了。”庄周抱歉道。
莲琦像没听到他的抱歉，缓缓说道：
“是啊，小时候，我和妈妈相依为命，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爱和美从来就是相通的价值观，因此，在潜意识里，你把这种爱转化成美了，在梦里，她就成了救你的蝴蝶女神。”
“你是说，我梦中的蝴蝶女神是妈妈？”
“我只是推想。”
“如果你的推想成立的话，那个神秘男人又是谁呢？”莲琦皱起了眉头。
“你对你爸爸有没有印象？”
“爸爸？很小的时候，他就去世了，对他，我只有一个很模糊的记忆。我只记得，那时，他和妈妈的关系并不好，家里经常吵吵闹闹的，每当这时，我就想跑到屋后的那片向阳坡去，在那里，我才会找到快乐！我想，那时我不喜欢他。”
“这就对了，你爸爸在你心目中的形象不好，所以，在你的梦里就把他恶魔化了。你认为他是伤害你妈妈和你的元凶，但他又是你的亲生父亲，在伦理上，不允许你对他进行丑化。你看不清梦中那个男人的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面纱实际上是由你潜意识中的这种悖论心理蒙上的。”
“可他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有时候，我还真有点想他的。”
莲琦又把目光投向了窗外，车子已过了惊险的盘山道，虽然还是山区，但公路平直了很多。
“莲琦，万一你的爸爸还活着，你会怎么办？”
“我爸爸还活着？你为什么这样想？妈妈说，他在一次车祸中丧身了。如果他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庄周不知该怎样跟她说，也许，她永远不知道真相反而更好，但这对她又是不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