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得安宁
隔着祠堂老远，就已经能听到哀乐演奏的声音，
师父一直是我们村里德高望重的守灵人，所以葬礼办得越传统越好，
按照习俗，祠堂的门口，已经挂上了白花，门口也摆放了花圈和挽联，
踏进祠堂大门的一刹那，我被一种悠扬而悲伤的演奏乐所包围，
乐队总共八个人，个个身穿白大褂，脖子上挂着白色缎带，
那八个人是亲兄弟关系，从事殡葬行业多年，
都是老熟人了，经常和我们师徒俩打交道，我看到其中一位，
眼角还挂着泪珠，看来是真心实意来送老爷子最后一程。
灵堂就设在祠堂最里头，放眼就能看到师父的遗像高高挂着，
遗像里师父的笑容依旧是如此慈祥，仿佛像是在对我说：东子，师父以后不能常在身边，
照顾你了，以后你要学会自力更生，凡事都要机灵点，知道吗？
我自小父母离异，在我五岁那年，我父亲就像扔垃圾一样，把我扔给了爷爷，
前两年爷爷得病去世，经过村长推荐，我拜在了师父门下，
虽然说，我和师父，只相处了短短两年半的时间，可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就像是最亲的亲人，让我再一次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
现在每每想到和师父的过往，我都会忍不住潸然泪下，
现在也不例外，我现在只想冲到师父的灵堂跟前，放声大哭一场。
没料，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却被别人，抢占了先机。
“师兄啊！哎呀我的好师兄啊，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啊，师兄啊，师弟我来看你来啦...”
师父一生无儿无女无妻室，
我倒不会介意村长，安排假哭人员，为师父哭丧。可眼下灵堂内传来的哭声，
我只能说，没有死个爹妈，是哭不出来这种味道的 。
这是一位体型瘦弱的中年男子，身材和样貌还真有点师傅身上的感觉，
要不是听他嘴里喊着师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师父在外面的私生子，
过来送终了呢。不过看着中年男子披麻戴孝，趴在师父的棺材上，
不停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简直比亲儿子还要亲。
一时之间，竟弄得其余的假哭人员，没有发挥的余地。
也许是被他感动，村长也在一旁抹起了眼泪，见我进屋，就赶紧示意我过去。
“哎呀，东子啊，你怎么才来啊。这位大兄弟啊，在这边儿，哭了有一个多钟头拉，
听上去好像和你师父，沾亲带故的，你赶紧劝劝他吧，人死不能复生，让他节哀顺变吧！”
说着，村长是长叹了一口气，把我拉到了那人身边，继续道：“大兄弟啊，
你看这位呢，就是李老先生唯一的徒弟，叶东，有什么要交代的呢，你可以吩咐给他。”
中年男子此时已然哭成了泪人，机械而缓慢的转过头，
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后，眼神中仿佛像是有了光芒，嘴角间，竟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好...好...好啊！师兄总算是后继有人拉，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孩子，我是你师叔啊，快叫师叔...”中年男子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看着我，
愣是让我这刚到嘴边的话，就是发不出声，倒不是我不好意思。
而是事出突然，要知道我跟了师父这几年，可从来没有听他提及过，
有另外的师兄弟，况且，从地下室那本族谱上，也不难看出，
师父是有意将其余那三位师兄弟，从族谱中抹出的，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我说四师弟，你就别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别人是不知道你的为人，
咱们师兄弟之间可是清楚着呢，你要是真的对三师弟如此情深义重，
也不会等他死了才来见他，是不是？呵呵，怕不是另有所图吧？啊？哈哈哈哈...”
就在我纳闷儿的这会儿功夫，祠堂大门外，缓缓走来一个胖子，
扯着大嗓门儿，声音甚至直接就盖过了，哀乐的声响。
这胖子体型庞大，面部的肥肉都快下赘了，留着大光头，眼睛一笑起来就是一条缝，
就跟那电影里的弥勒佛似的。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祠堂内的哀乐声，
以及哭丧声，戛然而止。因为刚才还在灵堂内泣不成声的中年男子，
在听了胖子这话之后，整个人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怒气冲冲的冲到胖子的面前，一把就拽住了胖子的衣领威胁道：“贺岩，我警告你，
今天是三师兄的祭日，如果你要是胆敢捣乱，我定不会饶恕你！”
“唉？四师弟此言差矣啊，我可是来参加三师弟的葬礼的，
可没说过要捣乱哦，看你现在这么激动，难不成是心里有鬼？
呵呵，我告诉你马岩，今儿个三师弟的葬礼，就由我主持，
顺便，我还要在他小徒弟的面前，戳穿你的真面目！”胖子贺岩不甘示弱，
再次提高了嗓门，给屋里头哭丧的那几个老娘们直接就给吓哭了。
一时之间，二人剑拔弩张，眼看就要马上干架的姿势。
“哼！你们两个吵什么吵？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大师兄放在眼里？”突然，此时灵堂里头，
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要不是不仔细观察，我还真没发现，
敢情原来里面，还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翁，之所以刚才没注意，
是因为老人一直在最后头的火盆旁，默默的烧纸钱。
直到现在终于站起身，我才看清楚他的样貌，这老头一看就像上了岁数了。
头上全是杂乱无章的白毛，头顶有点秃，脸上的皱纹已经多得数不胜数，
看上去至少也有80左右了，
虽然拄着拐杖，可这步伐依旧沉稳有力，他就这样站在灵堂的台阶上，
淡淡的注视着众人，此时贺岩和马岩终于不吱声了。
倒是许久没有说话的二叔，突然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呵呵，东子啊，
看来今天你师父的葬礼，注定是有排面了，你知道灵堂门口站着的，那老爷子是谁么？
他可是守灵行的九长老，在守灵人这一行，可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至于那个胖子和瘦子也是阴人行当赫赫有名的守灵师，这几个大腿，你可得抱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