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非乌龙
梁锋当天夜里就拎着酒去了厝定坟前，秋风萧瑟里，厝定坟头长满了草。
“厝定啊……我把仇报完了，这下就来找你了。说实话，我想你了，特别想。”梁锋闷了一口酒，坐在坟前说道。
他确实很想厝定了，没有一天不想的，就是今天，这种情绪根本就控制不住。他想抱抱厝定，还想亲亲他，把他嵌进自己身体里……想再感受一下他的温度，尝一尝他的额头，眼睛，嘴角，锁骨，还想再跟他交融，不舍不分。
他还想看他对自己笑。
这些话说出来，梁锋忽然觉得自己很矫情。
恰好这时一阵风吹过，像是回应他的衷肠。
倏尔，梁锋拆开另一坛酒，给厝定坟前浇上去，然后，捧起自己的那坛，烈酒灼喉，吞咽入腹。从酒影里闪过一些场景，梁锋一眼就认出，那是刚他跟厝定互通心意时的剪影，果然，这酒能勾起回忆，也不枉他们当时把它灌下去……物是，人非。
他摸出那把匕首，笑了笑，在月光下将它一点点一点点推进了自己胸口。
韩啸也连夜离开了，据说是去贺非墓前了，估计也是想在贺非坟前了断自己。
梁锋没细问他打算怎么做，也不好问。
他缓缓倒地，只觉得自己的意识逐渐抽离，自己渐渐归于混沌，这一生的场景都在回放，倒流回了最初的相遇。
两个深情的人，以命为媒介，各自开始了一场荒唐的追逐与等待。
意识逐渐模糊，梁锋陷入黑暗中。
然后不远处亮起一团光，很小，也很微弱。追着光，他感到一阵光刺过眼睛。
倏尔，他睁开眼，自己在一条空旷的路上。他看了看自己，是半透明的状态。
“？？？我这是……成鬼了？”梁锋大概搞清了状况，自己自尽了，下了地府，现在就剩下找厝定了……去哪儿找？没人告诉他啊。
梁锋茫然的朝四周望了望，也没人……鬼能问啊。他只好沿着这条路先晃下去，晃着晃着，他不由得想：厝定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等着自己么？
一根冰冷的链子套在他身上。
“？？”梁锋有点搞不清状况。
转身看过去，是一个浑身穿着黑衣，也裹在黑暗中的人，看不清面目。
“你是谁？套我干嘛？”梁锋反问。
“你非寿尽，为何自绝生命。”黑衣人开口了。
“？！”梁锋想起了一些关于人死后的传说，说什么会有阴差来锁魂，会排队投胎……于是小心翼翼的问：“你是阴差？”
“既已死去，就随我去清往事簿，准备投胎转世吧。”阴差没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说着。
“……你能带我去见厝定吗？”梁锋可不在意那些投胎不投胎，清不清往事簿的，他只想找厝定。
“随我来。”阴差转身，链子勾着梁锋相随。
梁锋其实是以为他要带自己去见厝定，可越走越感觉环境不对劲，那种阴森森的感觉越来越重。
直到他被带进了地君殿，听着十殿阎罗判他杀人无数，罪孽深重，永世不得轮回。
他整个人都蒙了，脑子里嗡的一下。
然后他被一个人带走了，那个人很冷，一路上没说一句话。
走了半途，那人突然回过头来，朝着梁锋抬了抬眼睛：
“有个人在等你。”
梁锋本来还沉浸在自己永世不得轮回的心酸中，听到这一句，猛地抬起头：“在哪？”
那人没再说话，转了身继续走，梁锋赶紧跟上。跟着那个人绕来绕去，他停在了一个路口，冲里面指了指：
“进去吧，等挺久了。”
梁锋微微作了揖，表示感谢。
那人神色里闪过一抹震惊，魂体本无泪，但在他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对面的这个新魂竟然是……泪流满面。
他转了身，脑子里闪过一个场景。
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也面对着他，泪流满面。
是谁？
“哒哒哒……”梁锋移动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他回头看了看，居然是跑着的。便又转了身，靠在路口的老树旁，继续沉思。
这边，梁锋风风火火的飘了进去，就看见厝定背靠在一颗大石头上，目不转睛的盯着路口，见梁锋的身影闯了进来，一时竟然愣住了，待到梁锋近在眼前，他才站起身，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个人。
梁锋没说话，一用力，把厝定拉进了自己怀里。
魂体跟活人，是触碰不到的，可魂体跟魂体，却是有一定的触感。这种真实的触感让厝定不再怀疑是梦还是现实，也微微抬起手，拥住了梁锋的背。
“瘦了……”厝定心想。
“你瘦了。”梁锋出声。
“嗯？哪有。”厝定抱的紧了些，心里感慨道竟然是他先开口说自己瘦了。
“有。”梁锋把他从怀里推出来，用手摁着他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厝定没逼躲，把手挪上来环住梁锋的脖子，避免梁锋因为只有一只手的原因而重心不稳。
这一吻很绵长。
长到两个人忘了时间，直到厝定微微喘不过气来，才终止。
“去投胎吧，下辈子还在一起，可不许忘了我，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厝定开口。
梁锋怔了怔，他一开始没意识到，自己永世不得轮回的结果就是连跟厝定的下辈子，都不配拥有。
他嘴唇动了动，却只说出了两个字：“嗯，好。”
他一向不忍心看他失望。
“那什么时候走？我随时可以。”厝定牵过他的右手，摸摸他无名指上的两枚戒指，“现在能把我的还给我了么？”
“啊，能。”梁锋把手伸出去，示意厝定取下来，当初，还是厝橙帮他取下来戴上的。
厝定轻轻取下来，把它戴上自己的无名指。
“哎，奇怪？你下来了，这戒指怎么跟着下来的……”厝定忽然没头没脑的说，脑子却闪过一个画面。
他站在栾颉对面。
而那位冷冰冰的看着他，一脸不耐烦的说：“有事？”
“嗯……他下来了的话能让戒指也跟着他下来么？”厝定也不拐弯抹角。
“……就这事？为了这么件事受罚不值当。”栾颉没直接拒绝，跟他分析着利弊。
“值当，你就说帮不帮吧。”厝定笑了笑，语气里有一种玩笑的意味。
“……”栾颉没说话，他从厝定的话里似乎感觉到了自己跟他关系还不错的意味……
“好吧。”本着这个心思，他没有拒绝，“自己去塔里呆三天，受罚。”
“好，大恩不言谢，走了。”厝定绕过他，轻车熟路的去了那塔里，三天后，又浑身浴血的进了轮回路口。
这不，梁锋下来的时候指上才有了那两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