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偶遇
路上,丁放一直在看车窗外的景色,丁北竹故意放缓车速。
她能理解丁放此刻的不安和局促,他的整个青春,最美好的时光都是在监狱里度过的,而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
她永远记得十五年前的今天,4月25号,因为她的多管闲事,害了她哥哥一生。
自责感再次升起,红灯停车,她转头看丁放,他的眼神暗淡无光,那样悲伤。
“哥。”她轻声叫他。
丁放看向她,宠溺一笑:“嗯?”
“没事,就是想叫你。”
丁放伸手摸她的头,像小时候一样:“我家丫头出落得这么好看,真是给我们家基因争光。”
丁北竹呵呵一笑,打趣回去:“哥你也不差啊,一表人才。”
丁放没等说话,丁北竹的手机响,她看了一眼号码,是徐荆芥,把手机静音塞进兜里。
“谁啊?”丁放问。
丁北竹扯谎:“广告。”
老房子在郊区,一路开车过去,丁放感叹城市变化大。
丁北竹就路过一处给丁放解释一处,哪里是曾经的什么地方,哪里是他们常去玩的地方。
路过曾经的小学后巷,丁北竹停下车看着早就变了样的巷子口。
就在那里,那场变故就发生在那个巷子深处,那年哥哥十五岁,因为过失杀人,被判了15年。
丁放也沉默了,两个人静静看了巷子口很久,还是丁放先说的话:“丫头,都过去了。”
简单的几个字,却好像千斤般重,压得丁北竹呼吸一滞。
从见面到现在,丁放没有一句话表现出对她的责怪,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她宠溺,关心,可越是这样,丁北竹越觉得难过。
她背对着丁放不说话,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的情绪爆发。
丁放把手放在她头顶,轻轻揉她的头。
这样熟悉的小动作,终于让丁北竹忍不住,双手掩面,哽咽出声。
丁放对丁北竹的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小时候她一哭,他就给她糖,一颗不好用就两颗。
他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家小超市,开门下车买了糖又快速回来。
丁放回到车里时,丁北竹已经止住了哭泣,红着眼睛问他去哪儿了,他从兜里掏出大白兔奶糖递给她,丁北竹哭得比上一次更凶了。
回到老房子,丁放的气压明显低了很多。
他在房子里走来走去,一会摸摸这儿,一会摸摸那儿,意外家具竟然都很干净。
丁北竹得意:“我昨天特意回来打扫的。”
丁放接话:“我还想呢,你说你不住这里很久了,怎么家里还这么干净。”
他说话间到了父母房间门口。
丁北竹看了一眼他的方向,走过去站在他身边。
“爸走得时候痛苦吗?”丁放问。
丁北竹不自觉握拳,表情纠结,似乎在回忆很痛苦的事。
许久以后,丁北竹才开口:“他吃的安眠药,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妈呢?”
“她和别人跑了,那人开了一辆跑车,听说是那车被动了手脚,出了事故。”
丁放才明白,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只有丁北竹一个人给他寄东西的原因。
丁北竹咧嘴一笑,无所谓地说:“他们都不要我们了。”
丁放看向丁北竹,她笑得那么牵强,心疼地问:“出这些事的时候,你几岁。”
丁北竹还在笑,笑得眼睛和脸都红了:“女的走的时候我12岁,男的走的时候我13岁。”
丁放抱住她,把她的头按进怀里,好让她不用再维持那逞强的笑容:“丫头,你还有我呢,我回来了,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而那扇父母房间的门,丁放和丁北竹谁也没有打开。
丁放不肯和丁北竹去Z市,丁北竹没办法,只好把一切都安排妥当,想着回Z市前给丁放买几件衣服。
两个人在商场逛到一半,丁放去卫生间,丁北竹就在电梯边等他。
可生活就是这样凑巧,想见的人见不到,不想见的人却偶遇。
丁北竹正看手机,旁边突然出现一个人盯着她看,她转头,正对上杜雨的眼睛。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杜雨真人,她比照片里更显娇弱。
丁北竹和杜雨面面相觑,丁北竹想装作不认识她直接走掉,杜雨却开口叫出她的名字:“丁北竹。”
她心下一惊,徐荆芥已经和杜雨说过她了?
杜雨向她靠近一点,更仔仔细细看她的脸:“真像啊。”
丁北竹扯出一个礼貌的笑,既然人家挑明了说话,自己也不好装傻,大方回应:“杜小姐,你好。”
没想到丁北竹这样坦荡,杜雨一愣,但快速地调整过来,恢复她高傲的姿态:“没想到竟然能偶遇你,真巧,你和荆芥的事,我都知道了。”
丁北竹看着杜雨,眼神示意她继续。
“你们什么时候离婚?”
丁北竹微微皱眉,平静道:“那你得问徐荆芥,离婚协议书我寄给他了,他什么时候方便告诉我,去民政局。”
杜雨瞪眼,声音尖利:“说得好像荆芥不舍得你一样,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不过是个替代品,傲慢个什么劲。”
丁北竹完全没想到杜雨会在大庭广众下这样失礼,从前只听说她是柔弱的,小鸟依人,如今她露出这样的一面,倒把丁北竹惊住了。
杜雨的声音吸引了路人的注意,有好事者竟然停下来看热闹。
丁北竹看了一眼卫生间的方向,丁放正走向这边,她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和徐荆芥的事,转身要走,却被杜雨拉住胳膊。
丁放个子高,目光越过人群看到丁北竹和别人似乎起了争执,忙跑起来。
丁北竹冷下脸:“杜小姐,放手。”
杜雨不依不饶:“你别缠着他,否则我要你好看。”
眼瞧着丁放要到了,丁北竹甩开杜雨,压低声音:“我巴不得离他远远的,麻烦你告诉他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丁北竹说完快步穿过人群,挽住丁放的胳膊,向相反的方向走。
丁放脸上仍有怒气,和丁北竹说话时语气都是不善的:“什么人?”
丁北竹转头眯着眼睛笑,没心没肺的:“路过撞了她一下,就吵了几句,没事了。”
丁放不放心地问:“真的?”
他在监狱里时就常常担心,他不在,他那妹妹又是个爱见义勇为的,被欺负了怎么办。
丁北竹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撒娇:“真的,我的暴脾气你还不知道,我能被人欺负?我不欺负别人都不错了。”
丁放揉揉她的头:“那就好,我最见不得你被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