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挺拿手的
苏鲸洛咳了咳，表示自己平常真的靠谱得很，她不背这锅。
她眨巴眨巴眼睛，仗着自己有鹿驰原提留，压根儿用不着看路，于是便自顾自地抬起头仰望星空来。
王尔德说过，虽然我们生活在阴沟里，但总有人得要仰望星空。苏鲸洛就特别喜欢仰望天空，不为别的，平常低头写作业对颈椎的伤害太大了，她必须得活动活动脖子。苏鲸洛觉得比起那些仰望星空畅想未来的诗人，自己更像是那一只插在英国人发明的特色美味——仰望星空派上的咸鱼。
“哥，我觉得我好像是被你提溜在手上的咸鱼哦。”
“你不要叫我哥。”
“不，我就要叫，反正我的名字很快也要进你们家的户口本了。”其实按照苏鲸洛的话来说，他们俩只要在徐小妍和鹿元逐面前装装关系很好的样子就可以了，但是苏鲸洛并不满足于此，她忽然发现逗她哥的乐趣并不亚于逗商添曜。“你可是我的欧尼酱呦。”
苏鲸洛可以放软了声音，欧尼酱三个字拖得老长，软乎乎得听起来就像是小猫柔软的肉垫。
鹿驰原被她的声音吓得起了鸡皮疙瘩。
“哥，其实我挺羡慕你的，想回家就回家想住宿舍就住宿舍，自由自在。时不时家里还会降临一个爸爸当惊喜，鹿叔挺疼你的吧？”
“羡慕个屁，每个人自己的生活才是最好的。”
鹿驰原自从被她逗了之后神情就一直不太好，臭着一张脸，好像每个人都欠了他两百五十万那样。
苏鲸洛瘫在后座上，声音有点低，“我也知道羡慕没用啊，但是有的时候人也不是求仁就能得仁。有的时候就是会出现那么无奈的情况。哥，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你的愿望是任凭你怎么努力，最后都压根儿就不可能实现的，你会怎么办？”
“理想这东西能当饭吃吗？”
鹿驰原的回答很耿直。
很显然，他是典型的实用主义。
苏鲸洛以前也是这样的人，她的目标总是很明确，也总能为自己列出最合适的计划来。她特别喜欢一步一步地完成计划，计划本上打满勾的感觉实在是再爽不过了。
但是，等她好不容易挣扎到峰顶，忽然发觉这儿荒芜一片，寸草不生，白日凄凉，惶惶不可终。
她的目标压根儿没法实现。
苏鲸洛虚弱地笑了笑，“要是……没有这个梦想，你就活不下去了，该怎么办？”
“那就去死。”鹿驰原的回答依旧干净利落，“任何人都拥有选择的权利，如果他不想去活，那就去死。不过逃避是懦弱者才会做出的选择，如果没有活下去的意义，那就去找；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这个世界上本没有希望的，相信的人多了，便也成了希望。”
鹿驰原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苏鲸洛空落落的神情，心里头忽然有点儿不是滋味。
徐小妍他们去处理事儿了，听说过程并不是非常顺利。徐小妍对苏鲸洛打的电话都少了几通，但是苏鲸洛相信鹿元逐能处理好这一切的。
这个男人野心勃勃，早就为自己想到了无数的后招。但是他应该没想到无数人闹出来想要分得苏泽川庞大的资产的一杯羹。苏泽川这个男人的掌控欲实在是太可怕了，数十个公司都牢牢地掌握在他的手上，有条不紊地运转着，让苏鲸洛总是不由得想起了高度中央集权的秦始皇。
如果让苏泽川穿越回去领了秦始皇的副本，说不定还能更有些建树呢。就连苏家的所有产业都被他一个人一手囊括了。苏家的人闹得很可怕，苏泽川手下的只要是他们知道名儿的住宅通通都去闹了一通，苏鲸洛抽空回了苏泽川给她留的那处住处里看一眼的时候，就发现墙壁上用油漆狠狠地泼了“还我家产”上去。
这是个没装修多久的样品房，门锁没换太高级的，竟然就被撬了进去，里面的家具桌椅衣服被子都被搞得七零八乱。苏鲸洛冷笑一声，苏家人也就只有这点本事吗？
她回来主要是来找那件初见商添曜的时候，他给她的那件黑天鹅剪影的外套。刚拿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如今和商添耀略微有些熟悉了再看到这件衣服后就立马发现了其中的玄妙——这天鹅剪影很大概率是他自己画上去的，笔锋狂傲，远远看上去这天鹅又显得温柔无比，实在是上佳之品。
苏鲸洛觉得自个儿的300给少了。
她其实也不知道商添曜为什么突然又要和她提起这件衣服来，大概是画家都会非常在意自己的作品吧。好在这件衣服被苏小姐压箱底了，进来破坏的那群人也没想到箱底里会是这种东西。
九月底的天微微有一点儿冷，苏鲸洛忽然想光顾一下那位事儿倍儿多的便利店老板的店了。她穿着同样的裙子，手里头带着商添曜的那件衣服，走在同样的大街上，忽而有种时间荏苒物是人非之感了。
数学竞赛初赛在上个星期就结束了，在此之前苏鲸洛和唐衷真真的是过上了昏天地暗的日子，徐进跟看见宝贝了一样把他们两个单独拉过去集训，从一开始的一节自习课变做了一整个下午，又从下午悄悄蔓延到晚上。
苏鲸洛每晚十点准时回家，也准时看到他哥又坐在落地窗前面的沙发上打王者。两个人依旧不怎么打招呼，所有的交流全部建立在苏鲸洛心情倍儿好的时候就开始逗这家伙一两句话，然后看着这家伙斗嘴又斗不过她，好男又不想和女斗的憋屈模样。
她准时十一点上床，这时候才开始写作业，顺便回答几个冉椿湫和商添曜发来的问题。第二天果不其然在桌子上看见了他俩上贡的早餐零食什么的，日子快活得不像话。
就这样周而复始日复一日地做往复运动。
日子总是枯燥无味的，关键是人的心境。
苏小姐是典型的间接性丧气，长期性阳光。作为一位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作为一个时时都践行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女孩，当然不能给点阳光就灿烂，而应当自己就光芒四射出去。
可能是因为不分青红皂白就乱骂一通苏小姐，让鹿驰原良心不安了，鹿驰原最近非常恪尽职守地给苏鲸洛担当司机。
苏鲸洛有时候实在是太阳光四射了，以至于在刚刚坐上鹿驰原的车的时候突发奇想想要吟诗一首，但是刚刚才从休眠状态下醒来的的大脑显然不足以支撑这种大功率的运算，于是苏小姐的吟诗忽然就隐隐约约变了个味道：“啊，太阳，你都是光；天空啊，你怎么这么广。”
鹿驰原：“……”
生活的本身没有意义，但是你可以赋予生活意义。苏鲸洛觉得前段时间一定是因为自己没有去积极地寻找自己的人间，所以心情才会持续性低落的。
所以，她现在去寻找她的人间啦！
体味这种岁月翩迁物是人非本来就是寻找人间的一种手段嘛！
苏鲸洛转过街角，正打算大踏步进入便利店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的眉眼墨色很重，在冷白色的皮肤下显得深邃立体。
这是商添曜。
苏鲸洛忽而一巴掌糊到自己的脸上。
走开，你才不是我的人间。
“世界真小。”她吐槽道，“我和你到底是什么缘什么份，怎么走到哪里都可以碰见你？六合彩呢？我现在需要六合彩！”
商添曜轻笑了一声，“你要去哪？”
“去便利店。”苏鲸洛指指那家亮着灯的店铺。这种小店在显得人烟荒凉寂寞萧条的小巷子里，显得分外格格不入。“哦对，你不是说要你的衣服吗？我现在就把你的衣服还给你，已经洗干净了。”
商添曜接过，然后从口袋里翻出三百块钱来，放到苏鲸洛的手上。
“还你的，这件衣服不值那么多钱。”
商添曜其实很早就想把这三百块钱还给苏鲸洛了。他认为那段时间女孩没有饭吃肯定也有自己坑了她的钱的缘故。但是莫名其妙地塞钱肯定会让苏鲸洛怀疑的，秉着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关怀政策，商添曜选择了这个时候再把准备已久的三百块钱交出去。
“不要在跛足者前跛行，还把这当成一种高尚。”这就是商添曜为人处世的座右铭之一。
如果苏鲸洛有幸能听到商添曜这一大段有条不紊的分析，肯定会毫不客气地笑掉大牙的。
苏鲸洛倒也毫不客气地接过了。
“那我请你吃顿饭吧。”
“别，还是我请你算了，”商添曜垂头盯着女孩尖尖的下颌，女孩督导他写作业的时候总是尽心尽力，这些劳动成果是用多少钱都买不回来，也是多少钱都偿还不清的。“你就住在这旁边吗？”
苏鲸洛想起了那个乱七八糟的房间，脸蛋不可控制地一皱。她摇摇头，“离着远着呢。倒是你，住这边吗？”
狡兔有三窟，商添曜也有好几个去处。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会不刺激女孩的自尊心。“住这附近，本来我妈以为我能去一中当体育生的。”
商添曜的皮肤在阳光的映照下简直白得都能发光了。
苏鲸洛常常会在想，为什么这个人天天在太阳底下驰骋，为什么还能维持这样一副令人羡慕的冷白皮？
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商添曜约了张天仰他们过来一块儿吃饭。
一行人到的很快，风一瞳冲过来，热泪和鼻涕齐飞，“呜呜呜鲸洛姐姐我太想你了，你最近怎么都没有到我们店来自习啊？天仰哥又出去找工作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独守空巢！”
他仗着一张娃娃脸显得年纪小，竟然还真就想要往苏鲸洛的怀里扑。商添耀黑着一张脸摁着风一瞳的额头不让他继续往这儿窜了。“小风子，我劝你还是矜持一点，你这不论什么时候只要热泪盈眶了就想要抱抱别人的习惯能不能改一改？”
张天仰慢慢地走来，他身上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西服，耳朵上那耀目的银色耳钉全部都取下来了，这么拾缀拾缀，倒也显得人模狗样。
李原初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地走在最后，他是那种上好的长相，运动得当的身体上的肌肉非常漂亮，苏鲸洛毫不怀疑，这人如果去当模特肯定很合适。
“怎么这么久都没来了？”张天仰问。
苏鲸洛简略地回答，“数学竞赛初赛，老师把我们抓过去一对一集训了。”
张天仰惊喜地睁大眼睛，“怎么样，过了没？”
“过了。”商添曜越俎代庖。看来他对这事儿是真的开心，“为了庆祝我同桌数学竞赛初赛通过，咱们一会儿去吃一个饭怎么样？”
“只是初赛而已，看把你给激动的。”
苏鲸洛失笑。她不是第一次参加竞赛了，高一的时候她去物理竞赛，竞赛那天不远千里从漂亮国飞回来，虽然和省一失之交臂，但是成绩也还能说得过去。
不过放在附中洋洋洒洒两百多人获奖的名单里，苏鲸洛显得分外渺小罢了。
“听徐进说，这还是九中第一次进了两个人。”商添曜想了一会儿要不要叫唐衷一起来，后来觉得人太多了就更不自在了。
这一帮人苏鲸洛会相对熟悉点，熟悉的人相处在一块儿也舒服。
“那可真是不得了。”张天仰点点头，“唉，虽然我这次面试还是没有面上吧，但是也算是积累了一次经验，我以后多打打工说不定就能进去了。”
苏鲸洛这才发现自己好像不知道这些人的工作。明明已经聚了那么多次了，苏小姐有点儿心虚，一个个地问起。
原来张天仰现在还在一家西餐厅里打工，外国人分外喜欢耳饰，张天仰那极酷炫的六个耳钉在里头混得如鱼得水，很快就混到领班的位置上了。他有一定的英语基础，最近也有在自学，寻思着能考一个证就最好了，反正找个收入更高点的工作就挺好。
“诶，我英语还不不错，如果你想要考证的话，我可以帮你辅导一把。”
苏鲸洛眨巴眨巴眼睛，这句话并不是大言不惭，她出过国，雅思托福的成绩还不错，英语应该是所有科目中她最拿手的那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