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比翼连枝，爱与陪伴6
“D市海洋与山地救援队”和“搜救犬训练基地”都是公益性质的组织和机构，专职兽医编制很少，大都也是志愿者。人们很容易去喜欢可爱的、漂亮的、充满活力的幼犬。而去包容、去照顾、去关爱受伤的、病重的、残疾的老年犬，依旧爱它们、陪伴它们，最终护送它们度过生死关口的人却很少！这件事之所以困难，是因为仅靠爱心是远远不够的！只有那些真正有勇气、有强大精神力量的人才能做到！
乌日娜对这位佟大叔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莫名的亲近感！她觉得这位大叔就像那些自己熟悉的草原上的叔叔、伯伯们一样！他们也是会声泪俱下、焦急万分地来找自己的阿爸！对阿爸说，他们心爱的马啊、牛啊、羊啊，还有看家的、牧羊的狗病了！不吃东西了！快不行了！“求求你，救救虎子吧！”这一声哀求，让少女乌日娜瞬间就变了一个人！变回了草原上的那个兽医家的小姑娘！
“大叔，能带我去看看虎子吗？”乌日娜清脆甜美的嗓音响起。
夏主任和佟班长一脸茫然地看向这个小姑娘。不明白一个垂垂老矣的虎子有什么好看、有什么好玩儿的！见状，哈奇马上开口道：“这是我的一个小妹妹，叫乌日娜！她的爷爷和阿爸都我们那儿最好的兽医！乌日娜从小跟着她阿爸给牲畜治病！让她去给虎子看看？”
“我会给牛治骨折、打点滴，奇哥哥家的大牛打架受伤，就是我给治的！还有消化不良、不吃草的羊、受伤感染的马！”好像生怕叔叔、伯伯们不信任自己似地，小姑娘急切地想表明自己的兽医水平很棒的！
“我接生过牛羊，也送过很多死去的动物上腾格里！让我去看看虎子行吗？”
佟班长闻言喜极而泣，连忙作揖表示感谢！然后转身，带着众人向虎子的犬舍走去。
“她说的腾格里是什么？”夏主任小声问哈奇。
“是‘天’的意思！蒙古语管‘天’叫‘腾格里’。蒙古人崇拜和信仰‘上天’和‘长生天’！”哈奇解释着乌日娜的话以及家乡的风俗信仰。
“我们的文化深受萨满教和藏传佛教的影响。相信万物皆有灵，所有生灵死后的灵魂最终将归属长生天！腾格里是永恒不灭的！”
“我很担心！万一有一天虎子去了，佟班长会受不了！”夏主任远远看着前面一大一小的两个背影，忧心忡忡！
“生病会让人承受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痛苦！即使我们医生、护士尽了全力去抢救、去照顾、去关心！痛苦最终还是要病人自己去承受！亲人们再爱他，也无法代替他！”郑晶小声对哈奇和夏主任说道。走在哈奇身边，路过那些大型犬的犬舍的时候，郑晶已经不像开始的时候那么害怕了！特别是听说了虎子的事情以后。
“即使是在医院里，对于生命倒计时中的病患，从临终关怀到安宁疗护，也在不断尝试！”郑晶想起医院成立不久的“安宁疗护中心”。
“相比人类的医院和养老院，动物们的临终关怀几乎是空白！甚至连生死都是由人来替它们做决定的！”夏建林身为基地的训导主任，自打和警队开展了为那些退役的警犬“养老送终”的合作以后，不止一次地有人建议为病残老犬实施“安乐死”，而像佟班长这样的老兵，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可就这么陪着、看着昔日的爱犬慢慢离开，又是一件多么痛苦和残忍的事情啊！
虽然众人对于病犬虎子已经有了一个思想准备，但等到真的在犬舍见到这只老年金毛犬的时候，哈奇三人还是吃惊不小！虎子身形消瘦，毛发枯黄稀疏，神情呆滞地躲在犬舍的犄角旮旯里。粗重艰难的呼吸，时不时发出几声咳嗽！虎子的行动困难，后肢几乎无法自行站立了！他的听力和视力好像也出现了问题，对于饲养员佟班长的呼唤和靠近，反应非常迟钝。
佟班长带着乌日娜进进了虎子的犬舍，其余众人在犬舍外远远看着他们。
“虎子！虎子！我是乌日娜，我来看看你啊！”乌日娜柔声呼唤的同时，蹲到虎子身边，用手轻柔地抚摸着它的身体。
“兽医检查说他什么病？”乌日娜问佟班长。
“肺部肿瘤、心肺功能异常，还有，肾脏也不是太好！”佟班长沉声说道。他始终抗拒说“肺癌、心脏病、肾炎”等等词，因为这些词代表着不治之症！代表着无能为力！代表着无药可救！
“虎子的大小便情况怎么样？”乌日娜看着虎子瘫软的后肢问道。
“每天需要帮他提拉起后腿，他才能勉强进行排便和排尿，有时也会大小便失禁。”佟班长回答。
“姑娘，虎子原来食量可大、可能吃了！进食饮水，也很有规律！可现在！”佟班长说不下去了。
“大叔，您有兽用听诊器吗？”乌日娜问道。
“有！有！我这就去给你取来！”佟班主一溜烟地往自己的办公室跑去。
乌日娜学着阿爸的样子，给虎子进行了详细的问诊、视诊、触诊、叩诊和听诊！看着小姑娘手法娴熟、表情严肃认真的样子，佟班长和夏主任都开始相信，这位来自大草原的小兽医，确实是专业的！
退役搜救犬警犬虎子，好像感应到了小姑娘的善意，艰难地挪动着身子，躺倒在乌日娜的脚边用头亲昵地蹭着她的小腿。
“看，虎子喜欢你！”佟班长喜极而泣。
乌日娜用手亲昵地抚摸着虎子的头，对它柔声说：“虎子真乖呀！要好好听佟叔叔的话，乖乖吃饭呦！不好好吃饭，病怎么能好！不吃东西，怎么有力气出去玩儿呢！”
乌日娜说完起身，对犬舍外的哈奇问道：“奇哥哥，你车上那个折叠的四轮购物车，打开后像个小床一样的那个小车，能送给虎子吗？”
“当然！我去拿！”哈奇说完转身，快步向停车场走去。
乌日娜转身对佟班长解释道：“大叔，我们草原上的动物，就算是到了最后一天，也是在腾格里长生天的护佑下，自由地呼吸的！别老让虎子窝在这犬舍里！它跑不动了，您可以把它放到车里，拉着他去训练场、去草地逛逛！”
佟班长明白了小姑娘的意思，郑重地点点头！
“还有，虎子如果有进食的意愿的时候，可以喂它流食，比如营养膏！您还可以用那种大号的注射用的针管儿去喂它！但我建议，一定要单次少喂！但可以适当增加喂食频次！虎子的肠胃功能退化了，如果它没有进食的愿望，就不要强饲了！”
“我明白！”佟班长回应道。
哈奇开车离开D市海洋与山地救援队的搜救犬训练基地的时候，夏主任和佟班长在车外送行！佟班长对乌日娜挥着手说：“姑娘，有空欢迎你常来哈！”
“大叔放心，我一定常来看虎子和您！”乌日娜怀里抱着冬冬，通过车窗向叔叔伯伯招手告别。冬冬也配合地叫了几声，仿佛在说：“好好教我的孩子们本领！我也会常来看你们的！”
回程的路上，车里一片寂静！哈奇和乌日娜都一副心事重重样子！
“娜娜，你在想什么呢？”郑晶率先打破沉默问道。
“虎子的时间不多了！”
“啊？”郑晶发出一声惊呼。
“动物对最后那一刻的到来，是有预感先知的！”乌日娜解释道。
“而且大多数动物，对大限时刻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哈奇补充道。
“人能做的就是陪伴，尽量用药物减少它们的痛苦！让它们在往生的时候感受到安宁！告诉虎子说，‘别担心，我一直都在！’”两个女孩儿的眼里都盈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