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节 八大流派，至高之举
众所周知，魔法的存在与运用，在米斯特拉大陆上有着关乎生死存亡，甚至影响国防科研的重要战略价值。
自魔网的福祉公之于众，许多拥有智慧的物种便一头扎进了这座知识的迷宫，试图扒开法术三要素的迷雾，寻找精灵王莱恩在「思维尽头」埋藏的终极奥义——因施法文本量过大，而无法被魔网记录但又确实存在（？）的「黑阶法术」。
现如今两百载岁月恍如昨日般白驹过隙，即便「黑阶法术」是否存在仍有人持疑，但魔网可支持的数万种（时至今日，这个数字仍然在不断增加，毫无颓势）法术与释放原理，也基本被各路学者巫师探明摸透。
有些法律无法普及到地下黑市上，甚至还流通有一学就会的初级法术入门教程，可见法术的概念在这个世界有多普及。
除却学习基本的法术咒语，很多施法者还借助魔网强大的包容性进行原创法术的制作，产出了不少聒噪八方的名术法。
一如，佚名火球术，佚名侦测术……大多数不署名的法术都是原创者不祥的自创法术。
虽然自创法术往往比同类型的原初魔法，有着更简洁的咒语以及更少的激发触媒上限，可它们的魔力属性却始终逃不过以下几类：召唤（位面）、赋予（思维）、荣耀（信仰）、元素（自然）、真实（幻灭）、变量（更改）、塑造（自由）等八大领域。这其中，能解释海格为何跳崖后还身处办公室的不二法则，就只有香格拉蒂用了连他也闻所未闻的真实系法术罢。
「嘁——！结果到头来，我一直没有从幻境中睡醒吗？多么残酷的处罚啊，让我一次次认为自己逃得掉，又一次次地把那道希望之光在我的眼前掐灭。香格拉蒂大人，我真是太小看您了……那具魔像，那场梦境，全都，全都是你计划好的？」
无言代替绝望折磨了他许久，舰长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息，摁住雷诺的脑袋强迫他和自己一同跪倒在地。
他与香格拉蒂二者到底孰优孰劣，当下已经不言而喻。
「如果早让我知道您掌握着如此恐怖的真实系魔法，我绝不会选择和您做对，而是和盘托出，我承认我彻底输了。但有句忠告我必须传达，即便强大如你，得罪我上面不肯露面的实力，也很有可能陷入困境。有什么想问的话，你就直说吧。」
身为一介职官，哪怕是无限接近光杆司令的那种，海格也拥有属于他的清高与操守，为此他才自负地在高山上行政。
可此刻，舰长完全对肆意玩弄自己的人类折服了。强大、美丽、无懈可击，再没什么能撼动香格拉蒂在他眼中的形象。
「啪啪啪——」
「咕？香格拉蒂？你真的要那么干吗（小声）？这样不太好吧……」
这时，在两人膝盖着地，于穹顶的琉璃吊灯下尽显颓态之际，冷艳的女仆长舒心地鼓起了掌，顺便还怂恿西亚与她一起赞赏（奚落）海格的识时务，场面要多感人有多冷酷。
就连镶嵌在门框上的深黑魔像，似乎也受到这娓娓掌声的影响，在木门上踏起了“咯咯咯”，一段段令人胆寒的节拍。
「您这是在挤兑我呀……」
「哪里的话呀，舰长大人。能在我施法后坚持这么长时间的精灵，除了奥维尔大家长本人，您还是头一个呢。请不要对自己的战绩感到失望，因为你也许搞错了我的施法类型。奴家的今日法术列表中，可没有真实系魔法的一席之地哦？」
放下象征傲慢与懒散的二郎腿，女仆长捋平夜色长裙的褶皱起身道。
这个作风奇异的女人很少从杏唇中传出真话，可这一次她却极为罕见地真心夸奖了海格，西亚听在耳里，喜在心头。
因为她是隶属「银」的女仆，也是被奥维尔族长评价为“百年难遇的魔法使”的天才。首席战斗侍女，东皇珏天的子嗣。
「毕竟要测量你的法术三围，光靠幻术可无济于事呢。至于藏在你之后的不雅势力，我们本来就没有与它敌对的意思。是舰长你一根筋地以为我们另有所图，所以才会导致现在这般落魄的下场啊。而且他们的真身，我也猜到八九不离十了。」
正说着，香格拉蒂搀挽西亚的手臂款款走来。与她一齐移动身躯的，除了端着茶盘仍在扮演佣人的银，还有自始至终都未消弭身影的森绿荧墙，与矛指八方的蝎形巨像。这幅携家带口的逼人架势，看得海格那叫一个心惊肉跳。
「不是真实系魔法？测量我的数据？这是……你们莫非连拜托我送货一事也是故意伪装的？你们究竟有什么企图？这是奥维尔家与其他家族展开暗箱争夺的结果吗？」老者一时给对方的回复整的稀里糊涂。
他知道名震精灵圣地的三大家族彼此谁都看不惯对方，所以各种形式的明争暗斗，都会一定程度地影响莱恩之域的未来走向。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两百年前，碎片战争结束之际，由莫里森家族主导的「魔导工业改革」，迄今都使居住在中庭的东北部领土的精灵，不断朝苍天排放着煤灰和烟尘。
在青铜锤剑纹章琳琅满目的布利斯城，工厂是那里最普遍的建筑。
不过对放弃挣扎的海格来说，答案再如何惊人他也不抱一丝期待，反正再怎么急也来不及参与峰会，又有什么好怕的？
「呀……这点你可别搞错了哦，奴家要舰长送货一事确实是有这个需要，和奥维尔本部才没有任何关联呢。要用到你的数据也只是恰好碰上你使用了天赋而已。本来我家西亚还头疼怎么让你展示展示『风魔之术』，结果舰长上来就不怀好意地打算下药，这着实省了我不少功夫呀。详细的情况，就请我家的小可爱来回答吧，希望这一次你能认真听她说完哦。」
语毕，香格拉蒂用魔像的矛足把西亚赶到四人的中间，同时极显大家风采地把跪地的两人牵扶起身，然后退到一旁双手抱胸，用**的视线盯着西亚的侧脸，不再干涉这场游戏。
「我才不不是什么小可爱啊！诶诶，茶，茶要掉下去了啦！呜（从喉咙里发出类似猫的咕噜声）……总之，二位先请就座吧，请放心，这些茶水里没有毒药，就算有，香格拉蒂也会用治愈术救活你们的。以及这位人类副手先生（磨牙），你想瞄我的裙底瞄到什么时呀（切齿）？如果你不想活了，我不介意用灵铳给你做绝育手术。」
被推上前差点跌到的西亚嘟囔一声，身体极不情愿地将海格等人迎回座位，为他们礼节性地添茶后开始了讲解。
她清楚这是香格拉蒂可以留给她证明自己的时间，所以表现得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拘束，变得落落大方了起来。
「首先，让我来回复舰长的疑问，关于女仆长大人使用的法术分类到底为何……很遗憾，她释放的确实是变量系法术和召唤系魔法，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我和大人的今日可用法术中，都没有真实系法术的存在，这一点还请大人不要起疑。」
话一出口尚未余音落尽，表现得无精打采的海格愣愣地歪了歪头，倒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的雷诺反应得非常自然。
他的视线一直在西亚裹着白丝的大腿上打转，时不时还露出一个憨到恶心的傻笑，银本想用灵铳把他命根子轰烂，可当她瞥到女仆长警告的眼神，示意不愿她逃避这“有趣的”困扰后，西亚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演说：
「我想舰长大人一定很好奇甚至惊异，不利用幻术的话，是怎么误导你一步步进入死局的？其实这很简单，第一，我家大人释放的法术阶别很高，其触发效果甚至能以假乱真，不被人察觉异常。第二，要想催眠他人，可行的方式也不单只有幻术这么简陋无聊的法子，正如海格大人所言，所谓真实，也不过是生物接收到的一种信号形式罢了。那么为了达成欺骗成功的结果，只需要用真正的现实来制造虚妄的假象就好了。香格拉蒂大人，能请您演示一下工作台的运作原理吗？」
「当然没问题，西亚的请求我怎么会不答应呢？」
女仆长妖娆地抛了个媚眼，随后玉手一舞，于幻息荧屏上位于山脉的一点摆弄了几下，接着迈向海格，将环绕身侧的光凭拨给老者，让他刚好面对自己操作过的地方：「舰长大人，请。」
「你想要让我做什么？」
海格狐疑的审视荧幕，发现这极像作战会议中常见的战术地图。
唯一不同的点在于，女仆长控制的是立体投影，并且还具有实体化成像的功能，他在后者的指引下看到对应办公室的区域标了高光。香格拉蒂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这是让我贴上去看里面的意思？”老者乖乖照做，紧接着他就被吓得跳了起来。
「这是……我的先王呐——！这是……寒山城？！我刚刚看到了整座城市，整条山脉……还有……我自己？！」
目睹奇迹的海格终于明白不用幻术是怎么瞒骗自己，因为他从标记处向内窥视，所见到的景象正是魔像从门口朝里观望的所能看到的一切。他看见自己正扒在光幕之上，往荧屏中投去求知。即现在四者共存的空间，都是香格拉蒂的掌中玩物。
阿诺伦萨的巨神工作台，使用效果：将工作台范围中包含的一切事物登记为可操作单位，施法者可根据改变工作台单位所需要的魔力消耗，进行任何不违背受术者常识的变更与影响。
「没错，舰长大人，那的确是您自己本人。不出意料的话，您应该还能看见我和其他人，以及这间房屋的一切陈摆。」
西亚对海格的癫狂见怪不怪，看见有人比自己第一次被捉弄时还要惊慌，她心里反倒有些幸灾乐祸。
「是的！是的……我看见了！女仆长，你，维诺，还要我……天呐，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这到底是如何办到的？法术的名字能告诉我吗？真是不敢相信，这只是变量魔法在物理上制作的假象。专精术法的奥维尔，当真名不虚传……」
海格惊愕地有些不能自己，变量魔法在他的印象中至多只有传送门，还有干扰系法术具有不错的实用性。如今有人能用它凭空创造一个空间，实在让人感叹这两百年来技术的不断发展与进步。
他时而探视工作台的浮空界面，时而观摩起房间四周的布局。对这间待了不知多少年的私人别墅，他竟觉得无比陌生。
「变量领域，巨神工作台，这是奥维尔家代代相传的世袭法术，位阶红色，本来是不供外人研习的。但奴家碰巧和主人家的一位小姐关系很好，她托付我照顾一个笨手笨脚的精灵，于是把此法传授于我当做报酬。我可以毫不忌讳地告诉你，这个法术只能进行受术者认知以内的空间改变。而你之所以能从里面看到自己，仅是因为舰长发自内心觉得我有这么大本事而已。」
见海格醉心于寻找法术工作台的奥秘痴迷到忘乎所以，香格拉蒂干脆收回光屏，端着身上的八脚魔像示意老者清醒些。
这里提到的“法术色阶”，意指利用魔网所释放的法术，其在法术总览中的颜色级别。由精灵王建立的魔网中，所有法术都被用精灵善于描绘的颜色实行位别区分（还有一说指出，这些法术色阶都源自于精灵血统所带来的瞳色区别，黑色瞳孔一般都被普通民众视为异类，可上一代精灵王的瞳色便是黑色）。
这之中，所有法术都被严格地分类为：白、青、绿、蓝、紫、绯、黑，总称为八色阶别，泛用在所有魔网法术列表中。
法术的色阶越深，则代表着它的释放难度越高。值得一提的是，色阶并不代表法术的使用效果强弱，它单指施法难度。
位阶红色（绯），意味着施法难度仅此于未知的黑阶魔法。
而后者听完她说的，果然如醍醐灌顶，当即回过神来：「你说什么？！只能在受术者常识以内进行演算？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自您启用脑绘之后，潜意识就对香格拉蒂的存在抱有畏惧，否则的话，这区区巨神工匠用来打造盔甲，锤炼武器而创作的日常魔法，哪有那么容易就把一个人的意识耍得晕头转向？」关键时刻，西亚跳出来补了海格最后一刀。
作为旁观者，她对舰长的反抗报以敬畏和同情，但身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之一，银不禁为香格拉蒂天衣无缝的韬略感到后怕。仅仅两个法术，便把拥有四百年寿命的精灵打得落花流水身心折服，并且方式过程及其无情冷漠，一次次给海格带来绝望却让他无法自拔。
万一哪天她心情好（银还没见过女仆心情差的样子）想用这招玩自己怎么办？
打从海格开启精神洗礼算起，他就掉进了女仆长的十面埋伏。她傲慢的做派，召唤魔像的从容，这些都在老者的内心烙印下“她很强，她会对自己造成威胁”的概念，最后当他不得不使出脑绘争取时间，香格拉蒂再用巨神工作台将其效果覆盖。
紧接着，操控法术构建出和思维幻境一模一样的「盒子」，再用比它更大的盒子一层一层将这个空间不断嵌套。
任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人能利用自己的想象力当做武器罢。不过海格还有一个十分在意的地方：
「何等精密惊人的布局能力，我不仅是完败，而且从战斗开始就丧失了赢的可能……但有一点我还是无法释怀，法术的色阶如此之高，施法所需要的吟唱不也同样极其繁琐吗？你是什么时候……」
老人的心态由认怂转变为膜拜，可他除了一开始听见女仆长召唤魔像的颂唱，并没有听见她第二道施法咒语啊？
难不成这两百年来，已经有人寻找到避开吟唱施法咒语的秘诀了？！
「这个您无需担心，关于咒文的朗读奴家并没有跳过，只是进行的比较隐蔽而已。」
看海格似乎想到了不妙的方向，香格拉蒂不免尴尬，保持着嘴唇不动的姿势轻声说道。
「……刚才是谁在说话？呃，是女仆长大人您？可我并没有看见你张嘴……原来如此，竟然是『腹语』吗？！」
弄请缘由，再次恍然大悟的舰长由衷为香格拉蒂的强大倍感崇拜。
法术的完整使用过程，记忆原典，采集触媒，吟唱咒语缺一不可，法师间比较高低也常是看谁能缩减三者的所需时间。
所以，能够无声无息激发法术的人，在真正的战场上就是怪物一般的存在。
「关于您如何击败我的理由，我想已经了解足够，但我不明白的是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多？还有之前你们提到的测量数据又是指什么？我这个糟老头子对你们来说，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吗？如果可以的话……」
「希望在满足我们的要求后放你去参加会议？」
「……」被一语中的的海格无言以对。
「嘛，本来我们就是这么考虑的哦？舰长大人不再努力争取一下吗？」
「可是……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大人您的变量法术，是在我使用脑绘之后才释放的吧？这样的话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会？只要还没真正迟到就远远谈不上来不及哦？」香格拉蒂摇了摇手指，背负八脚的她在灯光下是那么的迷人。
海格这才反应过来，既然她能使用高达红阶的法术，那么次一些的传送魔法自然也有所涉猎。
若是有传送术可供使用，把他送到会议现场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想到这里，海格对香格拉蒂的一切行为豁达惊叹。
被这般局中局环环相扣，他这四百年来真算是白活了。
「只是嘛，在达成你的愿望前，就请我来公布这局棋的最终意图吧。海格舰长应该不会陌生？还记得刚见面时你是怎么对我说的？『茉莉奈号应该永远徜徉在天空，并且两个世纪来从未停靠陆地』，其实这并不是你的个人私欲对不对？因为你曾在空艇上使用过风魔护手，所以才导致飞船根本不能降落，为此你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想要隐瞒修复，可却始终没有结果。」
「这些，你怎么会知道……」海格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呵呵，我们不光知道，还清楚空艇的303号动力炉存在功率不稳的现象。而解决这一切你所需要支付的费用，仅仅是不检查这口棺材带它飞出寒山，这么说，你明白我们的目的了吗？」
语毕，女仆长掩面浅笑，她的身后除了魔像还刚好背负着正午的太阳，岿巍的背影好似无止境的黑洞，教人目不转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