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礼下于人
这家客栈在开封府乃至整个河南承宣布政使司都是首屈一指,大门脸儿,高门楼,门前上马石,下马石,拴马桩一应俱全,镇宅石狮分立左右。
二十四盏气死风大红灯笼高高挂在屋檐下,将客栈门前照得亮如白昼。
客栈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看得陈茂弘目不暇接,自语道:“这才是人该住的地方。”
孙六带李天目四人去后宅,边走边介绍说:“咱这儿的房间分九等,依次是天字号上中普通,人字号上中普通,还有地字号上中普通,那位爷给李大侠定的是天字号上房,是咱这最好的房间。
“天字号上房都在后宅,都是独立的院子,宽敞干净外加清静,没人打扰。院子里一间正房,两间厢房,考虑到你们是四个人,那位爷怕住不下,订了两套天字号上房,也就是两套院子。”
李天目道:“一个院子足够了,用不着两个,我们能睡开。”
孙六笑道:“那位爷已经付过钱了,住不住随你们。”
李天目道:“这天字号上房一日需耗费多少文钱?”
孙六笑道:“也不多,区区九两九钱九分银子。”
李天目暗中咋舌,心想:“这一晚上竟然要将近十两银子,真是贵的离谱,谁脑子进水了,跑这儿来过夜。”随口说道:“这么贵的房子恐怕没人住吧。”
哪知道孙六笑道:“李大侠有所不知,咱这儿的天字号上房根本不愁住客,要不是那位爷的面子,大侠想订还订不到呢?”
李天目心想:“岂有此理。”不禁问道:“这天字号上房都是谁住呀?一般的老百姓应该住不起吧。”
孙六笑道:“平民百姓当然住不起啦,都是朝廷来开封出差的官员。不管是兵刑工,还是吏户礼,以及御史台、锦衣卫或是东厂的老爷们,只要来到开封府城,当地的下属衙门都要在咱家订上这最高规格的天字号上房,以示对上差的尊重。一年到头,来咱开封的上差不断,这天字号上房供不应求,根本不够住。”
李天目叹一声道:“这花的都是老百姓的民脂民膏,朝廷无道民遭殃。”
孙六一怔,赶忙道:“李大侠可不敢胡说,这也就是让俺孙六听了,倘若换做旁人,万一向官府告发,李大侠岂不是自找麻烦。”
“哈——”李天目朗声笑道,“说说又何妨,官府那些老爷们惜命的很,是不会来找我李天目麻烦的。”
孙六道:“小的早就听闻李大侠侠肝义胆,豪气干云,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天目道:“兄台过誉了,李天目没传说中的那么好。”
众人来到天字号上房,令李天目意外的是,这里竟然还有婢女侍奉。孙六说这些婢女是另外单独收费,一个人一天是三百文钱。李天目扫了一眼,发现有四名婢女在旁,心想:“这一晚上就要一两多银子。”于是说道:“我们用不着这许多人侍奉,让她们退了吧。”
孙六道:“钱已经付过了,就留在这里吧,端个盆送个水也好有人侍奉。”
李天目考虑到有婢女帮董晴干点杂活儿也好,于是就将其尽数留下。
陈贞石住上房,董晴住东厢房,李天目和陈茂弘住西厢房。点上小臂粗的大红蜡烛,李天目一看,房间干净古朴,被褥都是崭新的,对这天字号上房还是比较满意的。
李天目心想住过这里之后,如何再住得惯小客栈?难怪古人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众人刚住下,孙六又命婢女们在厅中布下桌案,摆上一桌上等的酒席,酒菜都是用食盒拎来的,刚出锅热腾腾,香气四溢。
开封府大客栈集吃住玩于一体,这里的厨子都是河南地面上一流的,南北各大菜系,住客随便点,没有他们不拿手的。
陈茂弘见有大餐吃,开心了,脸上怒云尽散。只见这桌上摆着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里鲜,应有尽有。酒也好,那是绍兴名酒女儿红。
吃之前,陈贞石依旧拿银针试毒,见银针不黑,大家放心吃喝。都饿了,先前那碗面根本填不饱肚皮,这回可好,大家扯开腮帮子,踮起大槽牙,饱饱的吃了一顿大餐。
酒席宴罢,残席撤下,婢女又端来上好的西湖龙井茶给众人消食。
坐在客厅中,李天目道:“二师叔,看来对方不像是仇家?”
陈贞石道:“照顾如此周到,应该不会是仇家。”
李天目道:“二师叔在开封府有朋友吗,这会不会是你老人家的老友所为?”
陈贞石摇头道:“老夫在这开封地界并无朋友,天目,会不会是你的朋友所为?”
李天目想了想,摇头道:“徒侄也没有朋友在开封,对方究竟是何人?有何目的?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陈贞石道:“这人很明显是冲你来的,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且看着吧,他早晚会自动现身。”
李天目道:“二师叔说得有理,如果没旁的事,徒侄就去院中练功了。”
陈贞石道:“去吧。”
李天目觉得陈茂弘刚刚吃得挺高兴,小饭馆那点不愉快应该过去了,见天色还早,想叫陈茂弘出来练会儿功,哪知道刚进西厢房,就听见陈茂弘的鼾声,他酒足饭饱之后已然是睡下了。
李天目一皱眉,心想:“这个茂弘呀,能吃又能睡,这个觉是真快,沾枕头就着。睡就睡吧,也别叫他了。哎,这个徒弟呀,一点都不用功,武功稀松平常,也不知道要强,这可如何是好?”
一边想着,李天目一边退了出来,站在天井院中,院子十分宽敞,四周栽种着红松翠柏花草树木。
李天目屏气凝神,拉开架势,刚想练一套掌法活动活动筋骨,却发现西厢房上趴着个人鬼鬼祟祟正往这边瞅。
“朋友,既然来了,就现身吧。”李天目朗声说道。
房上那人一怔,心想:“不愧是李天目,果然名不虚传,我就够小心的了,没想到还是让他发现了。发现也好,丑媳妇终究要见公婆,总这么躲躲闪闪也不行。”
那人站起身来,道:“在下打扰李大侠清修了。”说着纵身而下,立在李天目对面。
借月色和烛光观瞧,李天目见眼前是位年轻后生,二十左右岁,中上等身材,黄白镜子面皮,相貌英俊,衣着华贵。
这青年从房上跃下,李天目并没有看,只是扫了一耳,便知道其武功平平。
青年双脚刚一着地,便躬身施礼道:“晚辈余波仲拜见李大侠。”
李天目道:“无需多礼。如果李某没有猜错,我等来到此地,应该与阁下有关。”
余波仲笑道:“李大侠料事如神,的确是在下托孙六爷请各位移塌此处,怎么样,这里还住的惯吗?有什么需要,李大侠无需客气,尽管直言。”
李天目笑道:“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这么做究竟是何用意?”
余波仲道:“李大侠还记得余忠吗?”
李天目当然记得,下午发生的事,刚过去半天,又怎么会忘。
他道:“那是自然,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余波仲道:“那乃是在下府上的管家。
”
李天目记得余忠自报家门说在开封府城余大户家做总管,于是说道:“原来是余家少爷。余忠老丈还好吗?是否已安全回府。”
余波仲道:“劳李大侠挂念,老余忠一切安好。多亏大侠出手相救,否则老余忠难逃此劫。”
李天目道:“虽然我救了余忠,但他毕竟是你的下人,你如此礼遇李某,想必还有其它原因吧。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李某不喜欢拐弯抹角,有话尽管直言。”
余波仲想了想,说:“李大侠,实不相瞒,在下的确有求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