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殷勤从王事
出了驭兽场,七扭八转,眼前一亮出现了一个宽大的湖泊,此时夕阳残照、红霞满天,映得一池波光荡漾,湖面几枝荷花,熠熠生光。
这异兽看见满池的碧水,长吟不绝,脚步声咚咚作响,一步快似一步的冲了起来,吓得前面领路的亲卫、健奴屁滚尿流的向两边逃去!异兽冲到湖畔,一跃而起,落入湖中,溅起冲天的巨浪!
鸟蛋也纵身一跃,跳入水中,一下子没了影子。待得异兽浮出水面,鸟蛋已经是在攀附在异兽的脖颈之上。这异兽带着鸟蛋忽而潜入水中,只留下水面上点点涟漪,忽而鱼跃而起,在天空中留下一道金灿灿的痕迹,忽而蛇形于碧波之间,忽而从半空砸入水面,溅起无数水花!
天边最后一抹红霞散去,夜幕笼罩南苑。异兽驮着鸟蛋回到到了岸边,懒懒的趴在湖边的烂泥中。
此时岸边已经燃起数十个火把,更点起四个大火堆,当真照如白昼一般,火光映照之下,刷子堆成了一个小山丘。什么长的、短的、方的、圆的、铁的、木的、兔毛、鸟羽的,各式各样、不一而足。鸟蛋翻了翻,从中挑出一个牙刷大小的,毛儿软软的刷子,走回异兽身旁,蹲下,开始一点点的清理异兽的鳞甲。
陈少宫忙活了半天,弄到如山般的刷子,却见鸟蛋只选择屁大点一个,不由得鼻子哼了一声。
异兽头部的鳞甲较小,只有指甲大小,又硬又密,清理起来着实不易,足足一个多时辰,才清理完。
薛少府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心想一个脑袋就要一个时辰,这异兽头至尾足有四丈,不得清理两天,可是皇上三天后就回京。这可如何是好!不由得从椅子上站起,走前几步,又想到自己是在场主官,岂能随意走动!又返回身坐下,坐下又想这清理到什么时候是个了结,清理之后,又当如何驯驭?不由得又要起身。
旁边陈少宫看在眼里,低低说道:“不如派几个人上去帮忙?”
“你上去?”
“不敢!可以继续悬赏!”
“闯下祸事来,你担着?”
少宫令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大人、大人!草药熬好了!”
薛少府抬眼望去,却是侯裕风风火火的跑过来,后面跟着四个健奴,抬着个大桶,热气腾腾的赶来了。抬到近前,大桶扑通一下放到地上,药液四溅!一股刺鼻的气味。
“你这个怎么用?”薛少府问。
“以前,养猴子的时候,猴子得了虫疾,小老儿就熬一桶秘药,寻一个木桶,上面有盖,盖上开洞,将猴头套在里面,然后令猴子坐在桶里面,两个时辰,没有不好的!”侯裕看薛少府脸色不太好,又补充道:“没有桶盖,用网子罩上也是可以的,只是猴子扑腾,容易伤了人!”
“你这是煮猴子吧?”
“刚开始烫一些,这样效果好!”
薛少府指着异兽,说:“你打算用多大的桶,装这个异兽,多大的网子罩住他?”
“这个没有桶,喝也是可以的!只是效果差一些——”
薛少府哼了一声,向鸟蛋喊道:“小娃娃,你过来!你看看这个药汤可有用处?”
鸟蛋走到桶前,看看桶,又看看薛少府和侯裕,不明所以,侯裕连忙解释:“这个可以治疗虫疾,我家祖传三十六代秘方,只要喝下去,管保-------”
“这个太难闻了,它不会喝的!”鸟蛋说。
“这个抹在身上也是可以的!”
“那就试试吧!”鸟蛋从异兽身上小心翼翼的捉下两只活的白虫,放在茶碗里,侯裕舀了一点药液在碗里,一圈脑袋伸过来,脖子拉成鸭脖,围着看。
“你看!你看!”侯裕说,“一进我这秘药,转三转,就不得命唠!”
话是这么说,可是两只小白虫扭啊扭,欢实着呢!
薛少府猛地一拍桌子,大家一哄而散!
侯裕老脸上挂不住,连着说:“哪块出了问题,哪块出了问题?啊——忘了放药引子!药引子!”就见侯裕从怀里三摸两摸,摸出个黑葫芦,打开盖,用指甲挑了一点发青的粉末出来!向茶碗里一点,就见两只米粒大的白虫,腾地跳出了茶碗,在桌子上飞速的爬着,那速度比蟑螂还快几分!
“你这是什么东西啊?”鸟蛋指着葫芦问。
“秘药!保密!”
“说!”薛少府发话了!
“龙须,龙须!”
“什么龙须?”
“真龙之须!”
“胡扯!”
“我爷爷传给我的,我以项上人头担保!”
“哼,速去医治!”
“立马!”说着,侯裕又用指甲挑了些粉末,就要向那药汤里点。却一下被鸟蛋用茶碗接住,鸟蛋说:“给我点!”
“你干什么?这是龙须!”
鸟蛋不管他,向茶碗里到了一点清水,又捏了只小虫,丢进茶碗,小虫腾地飞起来炸成了碎末。毕竟这次鸟蛋抢过来的龙须比较多。
鸟蛋向着侯裕说:“只要这个龙须,就成了!”
“你不懂得,这个龙须的药劲儿太猛啦,要用其他草药来综合!”
“哦,那用水综合好了!”
大桶的清水抬上来,龙须粉点进去,鸟蛋用瓢搅着水,回头看着异兽,心想用瓢泼水不是个好办法,虫子会到处乱爬!不由得想起一物,转头问:“大人,有竹子吗?”
“有啊,要竹子何用?”薛少府问。
“我想做水枪喷水!这样去泼水不成!”
“水枪?这有何难!来人,快找救火用的水龙枪来!”
上面一声令,下面跑断腿,好半天,推来了几架水龙车来,鸟蛋几乎眼睛都睁不开了,强打着精神。一众健奴,从头开始向异兽身上喷水。南苑的水龙车非比寻常,一射五丈,从上到下,节节喷洗,喷一喷停一停,停一停喷一喷,如此周而往复。侯裕在旁边喊着,你们喷准点儿,我的龙须,龙须,给我省着点——
隐藏在异兽鳞甲间的白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出来,掉下异兽的身体,爬向湖畔草丛之中。
火把换了五轮,火堆加了三次木材,东方破晓!最后一只虫子在水枪的喷射中逃离异兽的尾巴尖。
鸟蛋直接倚在异兽身上睡去,健奴们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这么近的距离,给异兽洗澡,说不怕,那是假的!
鸟蛋睁开眼睛的时候,先是碧蓝的天,耀眼的阳光,接着就是谭先生白净微笑的脸,说:“先生,什么时候?”
“已经是午后啦!”
“我睡了这么长时间!”鸟蛋一骨碌,爬起来,就看见异兽在烂泥地上伸肢伸脚的睡着。
“来来!小兄弟醒啦,快吃饭!”侯裕举着两个馒头,一碗菜过来!
菜是红烧的猪肉,馒头是白面做的,还冒着热气,鸟蛋从来没吃过这么嫩的肉,这么香的馒头,实际上鸟蛋不记得自己吃过什么肉,白面馒头更是没有过的!
看着鸟蛋狼吞虎咽,侯裕笑眯眯的说:“不急,不急,慢点吃,只要收服了这黑怪,以后要什么有什么,可以顿顿吃肉,顿顿有酒啊!”
说着侯裕袖出个镊子在草窠里翻来找去,鸟蛋嘴角流着油,问:“你干嘛?”
“寻些宝物!”
“寻宝!”鸟蛋捧着饭碗,上前伸头观看,就见侯裕小心的用镊子在草叶上一夹,夹住样东西,点进瓷瓶里。细看之下分明就是从大黑身上跑下来的虫子,不过太阳暴晒之下,已经变成了瘪壳。
“一个死虫子,什么宝物!”
“小孩子,懂个啥!这是龙虱,绝世奇珍,等我炮制之后,肉死人活白骨,乃是世间第一等秘药!”侯裕看鸟蛋徒自不信,“我老侯久闯江湖,岂能骗你一个小孩子,日后便知!”
鸟蛋听了,不由得信了三分,道:“那你弄好后给我点儿!”
“啥——这你也想要,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还是去收服你的异兽去吧!”
鸟蛋添光了碗底,说:“还要怎么收服?”
“就是让着黑怪听你的话,走啊、跳的!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样啊,——应该行吧!”
“你可不要说大话,降服不了这异兽,小心你的性命!”却是刚刚陪同薛少府来到的陈少宫出言威胁!
“哎,不要吓唬孩子!”薛少府一边坐下,一边招手叫鸟蛋过来,说道:“鸟蛋,你可有把握降服这异兽!”说着目光炯炯的盯着鸟蛋。
“恩,降服什么的,我不懂!要是就让这大黑走啊、跳的,下水游都是行的!”鸟蛋回答。
薛少府听到鸟蛋说我不懂,不由得脸色一变,待得听到能让这异兽走跳,才露出微笑,说:“如此就好,待这异兽醒来,你好好演示一下给本官看。”
“是的,大人,这大黑是水里的生物,喜欢白天睡,晚上出来活动!”
“哦——此外你对这异兽还知道些什么,可知道它是什么种类?是何生物?”薛少府不耻下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就知道它身上长着膜,一定是水生水长,喜欢吃鱼虾,你们把他关在那个院子里,没有水,天天太阳嗮,生了虫子,又难受,所以每天吼叫,他那是喊疼啊疼啊!放开我!”
“是这样啊!”众人恍然大悟,更有不少人心中暗暗痛恨,这么简单的道理,明明身上有膜,和鸭子一样吗!只要将这异兽往水里一赶,这一场富贵不就到手了吗!哎呀-------
夕阳向晚,异兽醒来,原本血红的眼睛,红色褪去,显出一层黄色!先是用头在鸟蛋的身上蹭了蹭,然后一转身,划入湖水中,留下水面几点波纹散逸开去。
忽然之间,异兽跃出水面,头颅一摆,一条泛着金光三四尺长的鲤鱼落在鸟蛋脚前,扑腾扑腾的翻着!
薛少府叹道:“这异兽倒是有情有义,比之很多人不知强上多少倍,来呀,生火炖鱼!”
岸边篝火熊熊,鱼汤的鲜味随风飘散,众人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不出所料,这异兽在湖中吃饱喝足后,就溜到岸上与鸟蛋嬉闹,那异兽颇有灵性,虽然与鸟蛋也只是初识,也许是鸟蛋救了他一命,非常听鸟蛋的话,鸟蛋可以任意指挥,让前则前,令后则后,打滚儿,跳跃都不再话下!压在众人心头几个月的大石头终于可以放下,其间的快慰欣喜不可言说,陈少宫颤抖着两片小胡子,拍着马屁,薛少府也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第二天,太子府大总管秘密来访,鸟蛋带着异兽表演一番,大总管大喜,立刻赏了鸟蛋一锭银子,鸟蛋脸都笑开了花!攥住银子不撒手,有钱啦,可以回家啦!
鸟蛋降服异兽的消息报到素教清心塔,白自行教主自言自语:“乡下孩子降服了异兽,君子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