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敏感而清澈地长大了
她的心忽然沉了一下，杨沐川是个苦难的孩子，没有健全的家庭。
自他有记忆，母亲杨桦林就患有躁郁症，常年以来，性格扭曲，一方面在儿子杨沐川面前表现出浓浓的母爱，溺爱儿子，却又对儿子实施专制，杨沐川对母亲做出的决定必须言听计从，稍有不慎，便会遭来母亲一顿暴打，事后，又抱着儿子痛哭流涕。一方面，杨桦林对林正平怨怼极深，伺机想要报仇，让他后悔一辈子。
即便在这种环境下成长，杨沐川还是敏感而又清澈地长大了。像青涩的苹果，散发着果子的芬芳，灵魂中却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当风呼啸而来，带来死亡气息的时候，他还是穿着那件洗的发白的校服。
杨桦林身上的管子已经都拔去，心电监护仪也撤了去，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没有任何的气息，像是一朵枯萎了的粉色玫瑰。
他坐在裹着尸布的杨桦林身旁，默默不语。
直到杨桦林的尸身要被抬出病房，他终于支撑不住自己了，俯**去扑在她身上嚎啕大哭。
“妈，妈，妈！！！”
他知道，这天之后，他再也没有妈妈了。会随着时间的逝去，他会渐渐忘掉母亲的模样。
到他完全忘记了，母亲的生辰、忌日、外貌……他就会彻彻底底地沦为一个，没有亲人的人。
林夏赶到医院的时候，他一个人虚弱地坐在阳光下，目光呆滞。
她蹲在他面前，轻轻握着他的手，“我很难过。”
他疲惫不堪，可还是从嘴角硬扯出一个微笑，像是在安慰她。
“我没事。”
林夏面对孩子气的杨沐川，像是回到了那一天。她有些不知所措，轻轻地拍拍了他的后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
“我失态了，真是善于在你面前自毁形象，哈哈。”杨沐川松开林夏的时候苦笑着说，想要化解刚才的尴尬。
林夏知道，却不愿也更不会戳穿他，这个世界，有多少个无可奈何都只得自己咽下去。
他无论做什么，只要他能够开心。这就够了。
“去吃点东西么？”林夏问。
“刀削面吧。”杨沐川把外套的拉锁拉到顶，这鬼天气，真他妈冷。在心里狠狠咒骂道。
已经到了六月，天上的太阳是那样暖洋洋地照着大地。
“臊子面。”林夏接着说。
“素臊子。”两个人对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
最近几日，顾淼都泡在林夏家里，和她制作作战计划。把注意事项，各项行程都列的十分详细。
原本这就是个刑侦工作，一般人去做的话，出差错、遇危险的几率太高了。何况，目前对于金东岳现状的信息，他们是零掌握。就算是他去，心里也是没有把握的。
顾淼和她争论了许多次，要陪同着一起去。
她却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车轱辘话。
“顾淼哥，已经帮我了许多了，后面的路，让我一个人走罢。”
“我不能拖累你，万一这个事情被你们领导知道了，影响你的前途，我以后还怎么面对你！？我可不想失去了你这样好的朋友。”
林夏是个倔强的人，她认定了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能改变。
几次之后，他也不再强求。却对她的担心也更重了，她不许任何人跟着去，她不允许任何人为她进入任何危险的境地。
她太坚强了，坚强地让人心痛。坚强地想要为她点起炭火，温暖她冷掉的心。
既然无法说服，那他就要帮她做好所有的准备工作。把他所能预料到的风险降低到最低。
除了作战计划，他还强迫她学了几招防身术。
“你这些天要天天锻炼，把身体素质练好了。”他挑着眉峰，严肃地说。
“知道，你每天监督我高强度训练，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她笑了，一副我没有问题，能做到的样子。
他知道她是强撑的。他知道她心里也没底。
他不会让她一个人去。
于是他偷偷去找了杨沐川，他是他知道唯一可以有正经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陪着她的人。
只要说公司安排的航班就好了。
林夏就算知道是故意的，也说不出什么来。
前日顾淼有出警任务，半夜才结束，匆匆在队里洗了澡换了衣服，就来了森和湾，和林夏一直忙到了天微微亮的时候，像极了地下工作者。
顾淼累得伏案睡着，林夏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从书房拖到卧室的床上，给他脱了鞋、盖了被子。
看着顾淼眼皮下的黑眼圈，林夏心中十分过意不去，因为自己父亲的事情，让他这样连轴转了三日，再这样下去，他肯定身体是吃不消了，这还不算是大事。
更让林夏担心的是，他的工作危险系数这样高，如果因为休息不好，哪次办案的时候，因为精神涣散出点什么事情，她可是万万担当不起的。
想到这里，林夏从冰箱里拿了一饼银耳，那是专程从福建古田县寻来的，虽说也是人工栽培的，却是品相上佳——朵形圆整、色彩鲜艳，营养也要比其它产地的好许多。配着柳林的大枣和宁夏枸杞在砂锅里小火炖上，想着顾淼醒来便可以喝上一碗。炖上之后，林夏突然想起刚才顾淼有些轻微的咳嗽，便又削了一只皇冠梨煮到锅里。
炖上汤之火，林夏设了闹钟，便不再理会了。径自坐在窗边的茶台旁，此刻的她，毫无困意。煮了一壶清茶，倚着墙就那透过落地的大幅玻璃窗，看着广阔的逐渐亮起的天空，和被雾霾遮挡的远景。
不远处街边的早点铺子，店老板穿了一件盘扣的亚麻七分袖衬衫，把白毛巾搭在肩膀上，站在铺子外使劲儿吆喝，招揽来往的客人。
“豆浆、油条、豆腐脑！馄饨、馅饼、小笼包！还有各种粥嘞！您往里走，往里瞧！管您健康管您饱！”
“早饭要吃好，元气一整天！工作会顺利，学习题都对！”
店老板频出的金句和天生好听的高音，加上店里飘出的香气，引来了一群出门锻炼、买从早点的人，甚至还排起了队。